世上如侬有几人(一)
管倾晨和哥哥腻腻歪歪地凑在一块,也不吃桌上的食物,也不去看新娘子,只嘴里嘟嘟囔囔小声地说个不停。
管尘西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悦和疑惑。管倾晨说的话他大致听明白了,蓝伊水的嫂子的哥哥贺男,在海关工作,最近犯了事儿,被关了进去。
这是什么事儿?
他疑惑不解,看向管倾晨旁边位置上的蓝伊水,她安静地看着那对正给宾客敬酒的新人,脸上的笑意和幸福那么明显,似是沉浸在了美好的回忆之中。
他来不及思考更多,蓝伊水忽的回过头来,看向他们。管倾晨讪讪地坐回了位置上,嘴角也瘪了下去,不尽兴地拉着哥哥管尘西的手,晃晃悠悠。
蓝伊水凑过头来,对身旁的管倾晨说:“管倾晨,好好儿坐着,好好儿吃饭,别闹哥哥。”
管倾晨不说话,松开了手,端起碗,低头安静地吃起来。
蓝伊水看到她这样子,嘴角又露出笑意,对着管尘西说:“尘西,晚上回家里住一晚上?妹妹想你想的见天的磨我……”
“好。”
管尘西不待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两只黑溜溜的眼珠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不太自在,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秒,随即他听到她说:“好,我们一起回家。”
宴会上摆了很多桌,平时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人物也露面了,还有当红的许多明星。薛忆凝向来只混迹于学校的小圈子里,为人低调,如今看来,那些戏子和艺人明星,一个个金光闪闪的俊男美女,是姚塘的朋友了。
管尘西晃了晃杯中的红酒,拉菲1979,还真是下了血本了。整个宴会上,上百桌,每桌两瓶拉菲1979,茅台和国窖当水喝。还真是有够不低调的。他又喝了一口酒,才想起,1979,正是姚塘出生的年份。
管尘西眼睛里情绪不明,只定定地看着相拥慢慢挨桌敬酒过来的男女,心里五味陈杂。
他看着那对璧人,久久未曾离开目光。
二十多年前的管仰止和杨槐虞,是不是也曾如此相待?
十年前的管仰止和蓝伊水,是不是更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等到薛忆凝和姚塘敬酒到这一桌的时候,管尘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醉了。喝了两杯红酒,不多不少,先前不觉有什么,现在酒劲倒是慢慢上来了,头微微晕。
他还是站起身,举起了酒杯。笑嘻嘻地叫了声姐姐姐夫。管倾晨一反常态,没叽叽喳喳,反倒像个大家闺秀似的,像模像样地端起一杯果汁,嘴里说着:“凝凝姐,帅姐夫,倾晨以茶代酒,祝你们百年好合!”说完颇为豪迈一口气喝了。
周围的人全笑了。
薛忆凝脸上红扑扑的,靠在姚塘肩膀上咯咯地笑,头上的金钗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管尘西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句诗: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姚塘伸出另一只手环上薛忆凝的腰身,把她整个人圈在怀抱里,憋住笑意,嘴上说:“托小美女的福,一定一定。赶明儿小美女你出嫁的时候,姐夫也回敬你!”
一桌子人又爆发出欢笑声。
这桌客人都算得上是薛忆凝的娘家人,很是熟悉,笑笑闹闹,一杯接一杯灌新郎的酒,不时地打趣。
管尘西动了动脚,走到表姐身边,伸手抚摸着她的背,嘴里轻声叫“凝凝姐”。
薛忆凝显然是喝多了,她向来酒量就不好,可偏偏贪这一口。她神志不清地仰着头,靠在姚塘肩膀上的脑袋蹭了蹭,睁着迷离的眼睛这才说:“小青,姐姐嫁人了,哈哈——我的小青……”她突然睁开姚塘的怀抱,伸出上手捧起管尘西的脸,中心不稳地凑上前,差点趴在他身上。
管尘西和姚塘双双扶住她,她挣了一下,姚塘看了管尘西一眼,松开了手。薛忆凝顺势倒进管尘西的怀抱里。
“小青,她的热气喷在他脸颊上,“听凝凝姐的话,好好儿的,千万……千万别惹事儿!”她抬起头,望进那一潭深不见底的墨里,“听话……听爸爸的话,听姐姐的话……”
他没说话,只轻轻地点了点头,下意识瞥向旁边的蓝伊水,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一直到很晚的时候才客尽主欢,薛忆凝也撑到了最后,倒在姚塘的怀里呼呼地睡着了。管尘西同蓝伊水管倾晨与他们打了招呼道了别,这才走出钓鱼台。
三个人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家里的车子才驶过来。蓝伊水声音透着微微的疲惫:“你爸爸还在部里开会。走吧。”
“能陪我走一走么?”管尘西没动,看着远处五彩缤纷的霓虹,平静地说。
“管倾晨,”蓝伊水犹豫两秒钟,还是半蹲下身子,望着睡眼朦胧的女儿,拢了拢她身上的风衣,“先进车里躺一会儿,妈妈和哥哥有话要说。”
凉风吹来,带着清淡的香味。混杂着她身上的香水味一同钻进他的鼻子里,柔软极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街边走着,谁都没开口说话。挂着军牌的奥迪跟在他们后面缓慢地开着。
一切,在这个接近午夜的夜里,看似如此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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