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韵,月无痕(一)
一转眼情人节和春节双双都过去了,漫长的假期里还剩下一个半圆不圆的元宵节。秋黎黎在家养身板子养得实在是有成效,不仅脸蛋愈加圆润了,那腰身看起来也不再单薄了。
要说这改革开放就是不错啊,人民生活水平提高最直接的受益者还是老百姓。大年初四,初中同学聚会;初五高中同学聚会;初六发小儿又搓了一顿。美食虽无限,但肚皮容量有限啊,就秋黎黎那细长的身板子,她那容量不大的肚子,连带着高中时不好好吃饭引发的胃病,每每只吃到一半就再也吃不下了,软趴趴地窝在包厢沙发里和那些节食塑形的美眉聊天。
初六这天秋黎黎兴致最高,因为聚会的是一群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以前秋黎黎住在南边的时候,和他们上过山下过海,偷过西瓜摸过鱼,秋黎黎把她最无知最美好的时光毫无保留地挥洒在了老城区。后来随着秋父秋林白的工作变迁,全家人在秋黎黎八岁那年举家搬迁到了新城区,期间又因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又迁过一次,就搬到了现在那个绿化极好的小区。可秋黎黎那丫头有良心,每年长假时总会往老城区跑,约个朋友吃个饭的。今年倒是因为很多事儿都赶在一块去了,没办法,大伙商量了一下,最后推迟了发小聚会,定在初六了。
开始的时候来了六个人,后来席间又来了两个,倒是以前青梅竹马的周若希和陈二炮陈家栋。俩人亲亲密密搂在一起,进门就赔笑,说是刚从老丈人家赶来。也不推辞,爽快地接过大伙递过来的酒就连灌了三杯。
秋黎黎撑着下巴含笑打量坐在她斜对面的俩人,没想到啊,没想到,陈二炮还真的和那如花似玉的周若希走到了一起。小时候他俩就总在一块儿玩,关系特亲密,因为俩人就住在对门。三个孩子年龄都差不多大,小时候在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当然了,秋黎黎读到二年级的时候就转学了。但她就是对三个人之间的一段过节记得要多清楚就多清楚,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就算我化成灰我还记得那事儿。
事情是这样的。秋黎黎那时候住在那栋公寓楼的三楼,而俩人的家就住在四楼。每天早上秋林白都会在上班的时候带着她一起,送她去上幼儿园。有一天她正伏在她爸爸背上撒娇,忽听得楼下传来小孩儿的哭声,她好奇极了,拽着她爸爸的耳朵告诉他快点看看谁家的孩子啊,那么大了还哭鼻子呢。一转角,她就瞪大了眼睛,感情是周若希那丫头片子啊,她靠着墙站着,小书包摔在了地上,用手背擦着眼泪,陈家栋在她身边拉着她另外一只手,哄着她,好妹妹,别哭了。周若希哭的更凶了,沈家栋就拉起她的手,板着她的脸亲了一口。秋黎黎和他爸爸看傻了,一大一小俩人站在楼梯口,望着楼下旁若无人的小孩子。
后来秋黎黎就决定了,再也不和周若希玩儿,也再也不喜欢陈家栋了。于是后来,她就一直叫他陈二炮——小时候他不知看了哪部抗战片,非说长大了要去当兵,粘着伙伴们叫他二炮团团长,于是此外号应运而生了。
周若希迎着她的目光看过来,朝她倾城一笑,随即转过头去贴着身边陈二炮的耳朵说话。此刻陈二炮也转过了头来,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招呼就算打过了。
秋黎黎乐了,这俩人,挺有意思啊!要说的确有几年没见面了啊,还记仇呢?每次发小聚会她是一定到场的,可这俩人倒是不一定了。如今见了面,反而是生疏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呢,尤其秋黎黎,本身就比他们小了一岁,加之是独生女,从小被家里人宠惯了,哪见得了俩人又牵手又亲脸的场景啊,何况她那时候还暗恋过陈二炮,就仰慕他那势必为军人的英雄气概。那天她见了玩亲亲的场景,心里气急了,就像是她的玩具被人抢去了一样不甘愿。受了刺激的小黎黎伏在爸爸背上就哭了,瞅着俩小孩相携而去的背影就在心里骂开了。
那时候也不知道抽什么邪风,她到了幼儿园之后,叫周若希去了卫生间,照着她的脸蛋儿狠狠推了一把,周若希撞到了墙上,头磕碰咣当一声,蹲在地上就哭了。
你猜秋黎黎怎么着了?她啊,她可没闲着,也没坐以待毙,她把她的小辫子解开了,弄得乱七八糟的,还甩开了两只鞋子,光着小脚丫就哭上了,任谁看了都是肝肠寸断的样儿。
结果,未果。
恍恍惚惚就过了这么多年,那事就算翻过去了,若是今天没见到他们俩,若是她没喝那一小杯子二锅头,可能还记不起来呢。
秋黎黎给自己的酒杯里倒满了白酒,站起身,举着杯子走向俩浓情蜜意的人,说了两句祝福的话,仰着头一把干了杯中的酒。周围的人都鼓起了掌,嗷嗷地起了哄。秋黎黎抿嘴一笑,又来者不拒地喝光了他们敬的酒。
散伙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秋黎黎没再和那群人去唱歌,晃着步子,推说喝多了头疼了,拦了辆出租车就回了家。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喝多。她的酒量是从小就练出来的,被寒越。小时候她逢着长假总会让妈妈领她去寒越家玩几天,俩大人逛街时,他们俩就留在家里。有一天,寒越神经兮兮地给她拿来一个小瓷瓶,说是好东西,特好喝,结果年少无知的秋黎黎就慢慢地从不知酒精为何物的好孩子变成了如今这个酒量过人的千杯不醉了。可是隐藏的的确够深的,只有寒越知道,却给她瞒着,照顾女士,绅士风度吗。就连那黏糊人的李维笙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个本领呢,演戏呗。
李维笙当然不知道了。他知道什么呀?他就是喜欢秋黎黎喜欢地要死要活地了,也保留着那可笑的自控力,他都不知道他的阿狸乐不乐意。秋黎黎轻哼一声,摇下出租车的车窗,让冷风吹进来,打在脸上有点疼,可是很舒服。
李维笙那天真是够冷静的啊,脸都红的跟火烧云似的了,还挺着不吭气儿。秋黎黎听着他喘着粗气,呵呵地笑了出来,不就是让他脱么?还害羞成那样子,跟个纯情小少年似的,以前那死乞白赖地搂着她亲的劲儿哪儿去了?可人李维笙就跟吃了秤砣了似的,被她亲的受不过了,一把推开她溜进了卫生间。
秋黎黎那时脑子跟进水了似的,还像模像样地拍着卫生间的门问他怎么了。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没事儿两字儿。当时秋黎黎就缓过劲儿来了,自己是不是傻了啊?上赶着献身去?疯了吧她。幸好李维笙是正人君子啊,不然啊……
那天她离开酒店的时候脸颊还红红的,反倒李维笙显得很镇定,心无旁骛地带着她看了场电影,吃了顿情侣套餐,送给她一只新款的手机,完事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真是低估了他的品行啊。
那天回家后,秋黎黎趴在**蒙着被子,好像是有点甜蜜又有点苦涩,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临睡前她给自己总结了两个字儿:**。又像没长心似的,搂着大娃娃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秋黎黎摸了摸脸,凉凉的。似乎脸颊上早已褪去了因酒气而变得潮红的色彩。嘴里有些微微的泛苦,胃里也隐隐作痛。今天,还是多喝了啊。想起了那么多事,忆起了那么多曾经。是谁说的来着,守着回忆过日子的人最没出息。
秋黎黎轻笑出声,伸手摇上了车窗。车载广播里播放着王菲那首《又见炊烟》,声音空灵美好,秋黎黎偏过头去看那些路过的短暂风景,和着那歌声低低地唱了出来。
又见炊烟升起
暮色笼罩大地
想问阵阵炊烟
你要去哪里
夕阳有诗情
黄昏有画意
诗情画意虽然美丽
我心中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