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以为秦家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心灰意冷在后院烧火做饭。

饭马上要做好,他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

“爹!你在前头看着铺子就行,等饭做好我给你端过去!”他以为是永柳等不及吃饭来后院看。

谁知院子里的人没搭理他,细听还有说话声。

永安一怔,扔下手里的柴禾出去看。

只见被他送走的苏梨一行人去而复返,永柳正陪着。

回来了?

永安瞬间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起来。

再仔细一听,永柳已经在和田桂兰谈价钱了。

“那些床我要了,你再给便宜点。”

“六两半已经很便宜了,最多再送你几个板凳。”永柳掰着手指头数。

“再便宜些,六两吧,我也是看你们的床确实好才回来的,不然我家人多,七张床也不够用啊。”

这是田桂兰需要犯愁的地方。

床解决了七张,各房是有床睡了,剩下的孙子孙女呢,总不能睡地上?

永柳吃惊,“这还不够用?”

“还差好几张。”田桂兰算了算,至少还得五张床。

实在买不到,就先挤一挤,回头让老五或者寻木匠慢慢打出来吧。

永安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什么,“爹,咱家不是还有许多旧床吗,不如当添头送给他们?”

“你也说了那是旧床,怎么能当添头送人呢?”永柳一副你不懂事的模样。

“什么旧床?”苏梨问。

“是我以前教他木工的时候做的,他刚上手不熟悉,给我做坏了好几张,我后来又改了改,始终觉得不太好,就没拿出来卖,都准备当柴禾烧了的。”

苏梨心中一动。

一路看过来,永柳木工手艺是十分不错的,永安应当也成,经过改动的床,说是旧的,其实与新床也没太大区别。

同田桂兰对视一眼,两人想法不约而同凑到一起去了。

“我能看下这些旧床吗?”

“没问题,我去搬!”永安立马道。

他手脚麻利力气也大,很快就搬出来一个,拼装在一起,结结实实摆在院子里。

这些是放在另一个仓库,木头有点返潮,细看没有虫蛀的痕迹,能用。

“这要当柴禾烧了?!”柴氏睁大眼,觉得有些可惜。

这床比她在杏花村睡得还要好,怎么就成不能用的了?

“我爹嫌弃我做的不够好,摆在铺子里丢他的脸。”永安不好意思道。

柴氏:“……”

那正好啊,给她当添头,她不嫌弃,省下再打两张床的银钱了!

田桂兰当机立断,“这些我们都要了!”

永柳愿意把这些当添头送给她们,田桂兰也没执意再讨什么便宜价钱,爽快地付了银子。

床的事情解决了,田桂兰看向身后几人。

“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或者要打的,都说一说问一问,没有咱们就准备回家。”

柴氏惦记着省钱做新衣裳,已经摸不出银子买了。

崔氏也不愿花钱,桌凳什么的,回头寻老五随便帮忙一打就是。

至于徐以然,她丈夫就会做这个,不需要多买。

只剩秦双双姐妹俩和苏梨了。

“娘,我看中铺子里的妆奁了,你帮我买一个好不好?”秦双双央求田桂兰。

“就你那俩胭脂水粉,还用得上妆奁?”田桂兰反问。

“我想攒银子买铜镜,铜镜买了总要有地方放啊对不对?”秦双双理直气壮,“而且我也要到定亲的年纪了,不得多买点胭脂水粉涂一涂吗?”

她拉着田桂兰,硬是把人拖到铺子里的妆奁前,指着那个最漂亮的说。

“娘你看这个妆奁,多好看啊,要是等我出嫁,可以给我当嫁妆就好了。”

田桂兰:“……”

苏梨望着她指的那个妆奁,料子是红木,看上去端庄大气,上头配了许多小首饰匣子,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是摆铜镜的,侧面边边角角都雕刻了细致的花纹,的确夺人眼球。

嗯,一看就不便宜。

但比起那个黄花梨木的雕花拔步床,应该便宜一些。

田桂兰实在拗不过女儿,问永安:“这个妆奁要多少银子?”

“一两银子。”永安道。

田桂兰一听,露出肉疼表情,拉住秦双双的手,毫不犹豫道:“太贵了,等你出嫁再说吧!”

秦双双小脸苦下来。

苏梨倒是若有所思,看着一铺子的摆件,冒出个大胆的念头。

“老板,你们的图纸卖不卖?”

若是有图纸,做出这些不就简单多了?

永柳似笑非笑盯着苏梨,“丫头,年纪不大倒是心思不少,我这图纸卖出去,生意还做不做了?”

苏梨杏眼眨了眨,“可是不是说,买东西就会送图纸的吗?”

不然床要怎么拼起来?

“是这样没错,但是纸上只会写如何拼,不会教如何打制。”永安含糊道,“其实那些图纸,你买了没什么用处。”

木匠这活儿,重要的精髓都是自个儿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哪会如此轻易就送出去?

苏梨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黄九眼睁睁看着苏梨喜气洋洋从对面铺子里走出来。

永安那小子更是把家里的两头驴牵出来,床搬出来,一个个拖上去准备送货,心里极度不平衡。

分明他家价钱那么低,这些人咋的就瞎了眼,非要去对面买?

“四婶!那个人一直盯着你看!”秦秋宝指着黄九的方向。

苏梨早就感受到了,笑着摸摸秦秋宝的脑袋瓜,“他要看就让他看吧,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四婶也没办法啊。”

“我不喜欢他。”秦秋宝皱皱鼻子。

柴氏一言难尽地瞥儿子一眼,“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人家又没非要你喜欢。”

秦秋宝抬头看娘一眼,没吱声。

黄九还是吞不下那口气,眼见永安把东西绑好要走了,从铺子里出来,嘲讽他。

“哟,赚了一笔大单子啊。”

永安没看他,当他是空气,兴高采烈地跟田桂兰道:“可以出发了!”

黄九看他不理会自己,更生气了,转头对苏梨等人喊。

“你们还真从他家买床了,他家的木头都是从木商手里买的最次等的,潮湿还生虫,根本不值那个价儿,我亲眼看到的!冤大头啊!”

永安笑容没了,脾气一下飞了上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好不容易卖出一单,不能让这孙子给搅和了。

“生气了?心虚了?”黄九看他生气,自己就越高兴。

永安拳头捏的咯咯响。

“不要跟这种人生气,他无非是嫉妒你们而已。”苏梨看他要上去干架,赶忙劝道:“我们还得赶回家,快走吧。”

永安硬生生忍耐下去,冷哼一声,掉头去赶车。

黄九还要再嚷嚷几句,街上冷不丁冲来几个家丁。

“就是他,把他给我绑了!还有里头的老板,也捉起来!”

黄九傻了眼,忘记挣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家人驻足留看。

一个管事模样的婆子双手掐腰走出来,“没错,就是你,跟我去见官!”

黄九后知后觉,疯狂挣扎,“你干什么!凭什么绑我?!”

“你挣扎也没用!我前儿天刚从你们家买了一套桌椅给我们老爷夫人换上,结果方才我们老爷坐那椅子,椅子腿直接断了!把我家老爷摔断了腰,大夫说不好,你们这黑心木匠,我定要捉你们去见县令大人!”

“你们老爷坐断了椅子,关我们有何关系?你不要冤枉我们!”黄九大声争辩。

“呸!我拿起椅子腿一看,里头都被虫子蛀空了,只有外头看着好好的,其实就是空心木!还卖那么高的价钱,不是黑心商是什么?!”婆子脸色狰狞,指挥家丁,“全都绑起来送官!给我把他们铺子砸了!省得祸害别人!”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

秦家人唏嘘不已。

“那铺子的木头竟真有问题,幸好咱们听了阿梨的,不然岂非也要上当?”崔氏想到自己还贪便宜,不由后怕。

就算便宜,谁也不想花钱买到坑人货啊。

被虫蛀空的木头,谁知道能用多久,谁知道半夜会不会有虫子爬出来到人身上。

光是想想,就一阵恶寒。

“原来是空心木……”永安嘴上嘟囔,“我就说怎么会那么便宜……”

他心情一片大好。

黄记踢到了铁板,被拉去见官还不知道最后如何,有一点是绝对的,铺子名声坏了,以后就不会有百姓再去黄记买东西。

镇子总共他们两家,他家的好日子不就要来了?

永安赶车的劲儿都大了不少,可怜驴子跑的飞快,不知不觉就把苏梨一行人甩在后头。

“欸?那小哥儿怎么跑前头去了?他知道咱家路吗?”崔氏疑惑问。

“该不会是要跑吧?”秦双双摸不着头脑。

“应该不是,另一架驴车还在后头跟着呢。”苏梨回头看看,思索起方才一闪而过看到的永安兴奋模样,猜测道:“也许是……高兴的?”

田桂兰:“……”

秦家众人:“……”

行吧。

“咱们要不要把人喊住?他再跑一跑,路就走岔了。”

不等他们喊人,秦秋宝眼尖看见一架晃晃悠悠的骡车。

“是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