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金婷君的死讯都没有传出宫去。

原本白发老者不是要过来跟罗未眠说这个的,猛地闻声,老人家当即僵直身体,眸色中满是痛心疾首的悔恨。

可说到底,也不是因为金婷君。

“小公主……”

眼瞧着白发老者神色骤变,罗未眠还当他身子出了什么问题,“这是怎么啦?要传太医吗?”

她刚托住白发老者的手臂,就见老人家掩面而泣了起来。

罗未眠一时间心急如焚的,可又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守着老人家,搀扶着他颤巍巍站不稳的身体。

心头那些不舒坦哭出来后,白发老者才摆了摆手。

“老了,不中用了~”

一点芝麻蒜皮的小事儿就哭,还不如个稚童。

罗未眠却不以为然,“可千万别这么说,谁不知道小叔父的背后,是老人家你在替他出谋划策?”

盯着罗未眠看了会儿,白发老者示意罗未眠往前走。

倒是顺着金婷君先前住的地方而去的,罗未眠便没多想,“老人家是要跟眠儿说什么吗?”

方才在皇上那边见过的,白发老者还特意追上了她。

将金婷君的死暂时压在舌头下,喉结滚动了几番,白发老者语重心长道:“我老头子不如小公主通透呀!”

罗未眠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何出此言?”

白发老者仍旧被罗未眠轻轻搀扶着,“如是换了我,老头子是绝不会将那免罪圣旨还回去的。”

罗未眠想到了,“小叔父有些生气了吧?”

她来之前便猜到了。

白发老者朝她瞪了一眼,步子不大,走起来却还算有力,“帝王心难测,偏偏你一而再再而三试探。”

“我没有。”

罗未眠直言,“我是真心觉得就算没有那道旨意,小叔父仍旧会待我如初。”

甚至比幼时更好。

白发老者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给了你的东西你还回来,这是让他……”

心里难受。

罗未眠还算理智,微微抿了下嘴,话音压低了几分,“老人家,我若是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小叔父。”

白发老者拿眼横着她,被搀扶着转了个弯,继续朝着金婷君曾经住着的地方走去。

“良守约对小叔父来说,有很大的作用。能牵制着良诺大人和良固城,还能留着将来平衡良家二房崛起的势力。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我是这么想的。”

白发老者不语,罗未眠继续低声道:“可是良守约好歹是我师父,我又看不得他从此以后都不快乐,便斗胆跟小叔父要了人。”

白发老者心道:是够胆大的!

旁人换了任何一个,司马畊是绝对不会放人的!

留着良守约,将来往大了说,给他随便安个罪名,甚至能将良家掀了!

良有田的根都别想留。

左右看了眼,罗未眠声音压得更低,凑近了白发老者耳朵些,“再说了,那免罪圣旨听着霸气,其实留着也没用,靳望亭他真没那个心。”

话末,将靳望亭还撇干净了。

不论白发老者会不会将他们的对话转告给司马畊,亦或者暗处有人听到,都是叫人安心的。

活到了这个份儿上,罗未眠已经不敢再太天真了。

白发老者听完罗未眠一番话,无声叹了口气,“一把年纪到头来,我还不如一个小姑娘了。”

小姑娘罗未眠仍旧搀扶着白发老者,“话不能这样讲,老人家背负的是国之重任,是江山社稷,我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是想简单些罢了。”

往前迈着步子,白发老者说:“什么国之重任、江山社稷,如今的司国,已经用不到我老头子了。”

说出这句话以后,罗未眠发觉到白发老者低着头,一直在努力往前走。

看上去,有些力不从心,还有些难过。

他知道司马畊已经遗弃他了,可他自己又舍不得,放不下。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司马畊当上了皇帝,朝臣稳固的差不多以后,早已经不需要他了。

替司马畊做主的话,罗未眠不敢说,只能玩笑着给白发老者宽心,“小叔父若是知道,明明想让老人家多多歇息,却被误会成这样,该捶胸顿足了。”

随之,罗未眠故作顽皮道:“小叔父要是真敢,咱们还不要他了呢!咱们游山玩水去!”

说罢,罗未眠赶忙往四周看了眼,笑着提醒白发老者:“可千万别告诉小叔父,是我说的。”

白发老者破涕为笑,二人一路说说孩子,再扯一些别的,也就到了金婷君住过的地方。

罗未眠来的次数不多,她都做好和白发老者告辞的准备了,岂料,白发老者一脸正色道:“小公主,老臣对不住你呀。”

罗未眠一头雾水,听到白发老者道:“前些日子齐充闯入宫中,他走没多久,前朝皇后便寻了短见。”

别说罗未眠,连带着跟过来的如朝如夕都愣神了片刻。

“寻短见?”

罗未眠想过金婷君的下场,却没想过,她会自戕。

白发老者无论如何是都不敢告诉罗未眠真相的,低垂着头,目中带泪,“是,人没能救回来。小公主身子弱,不能惊扰,陛下便下了旨意,封住了大家的口。”

朝着罗未眠拱了拱手,白发老者话音里满是悲伤,“小公主,节哀~”

好似不止在对罗未眠说,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些什么。

罗未眠有那么一瞬间的脑子空白,如朝如夕赶忙上前,扶住了罗未眠。

缓过了那个神儿,罗未眠朝里看去,“我母亲她,葬身何处?”

这件事,司马畊还是给了金婷君体面的。

尸身在不在不重要,名义上,司马畊有特意交代过,“按照前朝皇后的规格,葬在罗朝皇陵。”

罗未眠直到回了靳府,都没能哭出来。

胸腔里有什么在狠狠憋着。

入夜,靳望亭从外回来,听闻罗未眠只用了一点点晚饭,走过来又瞧着她不太对劲,先问了三月,“今日入宫,有什么不妥?”

三月还是那副模样,“就,少主丈母娘死了,少夫人今日要去看她的时候才被人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