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望亭尚未回话,老太尉良有田先朝着亲孙子重‘哼’了一声,“别学你爹那没出息的样!”

良守约顿住,眼底裹着愤怒的小火苗。

可偏偏他又清楚的很,当下男女成婚不仅仅是感情支撑便可以。

旁人便算了,良守约猛地凶巴巴看向靳望亭,“我徒弟她是公主!”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仿佛是在将胸口郁结喊出,良守约眼圈都红了。

没人知道,实际上他无数次去偷偷看他母亲。

没人比他更希望他父母可以解开心结,相濡以沫携手做伴直到白头。

“还徒弟?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死!”

良有田一句话不客气朝着良守约砸过去,惹得少年郎气得跳脚。

良守约虽然有时混账,可真正去顶撞长辈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最终不得不憋在心里,良守约朝着老太尉喊了一嗓子,“就是!还有七姐姐也是我徒弟!”

言罢,良家耐耐受不住被小看的委屈,掉头跑开。

良有田不是个溺爱子孙的,扯着嗓门追了几步,朝着跑远的良守约高喊,“你先有足够能耐了再给人当师父吧!”

靳望亭本来是想找老太尉聊正事的,岂料被他老人家留在府中说教了一番夫妻之道。

总结成一句话,便是‘夫为妻纲’。

女子当谨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靳望亭突然发现,这世上果真是人无完人,想法各有不同。

老太尉良有田赏赐他,靳望亭也从老太尉身上学到了许多。

策略、胸襟、眼界、领导力皆为上层。

为将者的智、仁、信、勇、严统统值得他效仿,立为榜样。可今日听了老太尉关于女子的一席言论,靳望亭对他老人家有了新的认识。

从老太尉妾室的住处离开,靳望亭离开太尉府,去寻了还没有散值的良诺。

论起来,他还是与良诺更聊得来。

年岁上差了些许,可他们趣味相投,算是最能说到一块的人。

近来无事,兄弟们看在他新婚的份上,叫他歇息两天。

其余人开始跑周边的余粮了,到时大家碰个头,商讨出个最合理的方法,到时减轻北面饥荒问题。

靳望亭没有去打扰良诺,在附近等他散值才过去。

“回府上知会一声,我要与温彦在外喝酒。”

良诺嘱咐了家仆,还不忘提醒道:“千万要去告诉夫人。”

跟随良诺许久的人,立刻领悟到了自家大爷的心思,颠儿颠儿往太尉府跑去。

转头,良诺拉着靳望亭上了马车,“走走走,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蹴鞠蹴鞠,今日你可不准让着我。”

良诺大人年四十,已经是同龄人中身子骨强健的了,可他偏偏还不服岁月摧残,要和二十来岁的血气方刚儿郎比试。

靳望亭实在是家中待不下去,才出来。

刚好良诺这提议能出出汗,消耗一下体力,他也就同意了。

——

“大家不要说话,排好队,登记在册后每个月可以来我这里领取月给。”

“静一静,听我说。”

靳望亭没有成婚前,所住的东郊院子里,聚集了五六十人。

罗未眠耐心且好脾气一遍遍提醒着闹哄哄的人群。

甚至她还脸上挂着笑。

这是她开始为靳望亭解决后方问题的第一步呀!

“这就是靳公子刚娶的婆娘啊?听说是个公主呢,我瞧着也没三头六臂呀!”

“配不上配不上,还不如卖豆腐那家的大闺女呢!”

“你挤我干什么?奶孩子了肉多呀!跟老娘没有生过一样!”

“刚才她说啥?要登记在册?官府的人?”

吵吵嚷嚷了好一阵子,罗未眠切身体会着大家伙的活力。

真好,都是底气足,还有力气的,将来做活儿不怕没人。

“各位婶婶、嫂子们,再聊要天黑了,今日没有准备,我这里是不管饭的呀。”

罗未眠的脸上仍旧带笑,丝毫都不气她们不将她放在眼里。

正常,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随便哪个女子出来,一巴掌估计都能把她打飞。

干实事,还得是她们。

罗未眠越看越高兴,将来美好的生活保障就要靠她们了呢。

“家里一堆事没干呢,喊咱们过来做什么?”

“谁说不是,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

“你挡住我了,叫我看看呀!是谁在前头?”

如朝起先是见了稀罕,她们村的妇女都没这么放得开闹腾的。

如夕看了好几回公主,见她非但不恼,还一直在笑,气得跺脚,“公主,奴婢去让她们闭嘴!”

凭什么要讨好他们?一帮没见识的。

还有些人瞧着公主的眼色就不友好,跟拐了他家儿子似的。

来之前,罗未眠就让如朝如夕做好心理准备了,可……如夕还是不能接受。

关键是已经过一刻钟了,她们还没有消停的意思。

“公主!”

在这样的环境里,如夕片刻都能脑子嗡嗡叫,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公主?

示意如夕别急,罗未眠伸手要了锣。

‘镗’!

‘镗’!

‘镗’!

罗未眠站在椅子上,锣槌对着锣面重重敲了数下,静等着大家朝她齐齐看来。

霎时间,挤满了人的院子里噤若寒蝉,罗未眠仍旧脸上挂着笑。

“大家是想让我好好说呢?还是咱们硬着来?”

得亏了罗未眠没有眼高手低,提前准备了人手。

有横惯了的彪悍女子仰头问罗未眠,“怎么个硬着来?”

罗未眠笑眯眯对着守在出口的人,“关门。”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给立于一旁刚才木头似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只见两名随从上前,绷着脸左右架住那彪悍女子,朝着庖房拖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敢动我一下试试!”

“大白天的,还有没有王法啦!”

“我家男人回来,会杀了你们的!”

起先那女人还颇有底气,后来越说声音越抖,直到最后,庖房里传出令人不适的动静。

罗未眠拿着锣槌把玩儿着,仍旧站在椅子上笑眯眯问众人,“还有谁想试试硬着来?”

她年龄小,压不住场,不站高一些,后面的也看不见她呀!

“没有人了吗?那大家现在能按秩序排成三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