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真情吐露

气氛僵硬,安静的马厩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一个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人向这边走來。

“原來你在这儿啊!”他高挑的身躯站在马厩外,微微挑眉看着在喂马的人。

梁安执草的手一怔,面色不自然的沉了下來。

另一旁的王全看到一直崇拜的人,双眼发亮的赶忙跑过去,跪下:“参见上公!”

王匡淡淡的目光始终望着梁安,唇角微微笑着,让人感到和煦。

“小安,还不过來见过上公!”王全赶忙急着对着那悠闲泰然的人。

梁安将手中的饲料慢慢的喂进了鬃毛飞舞的骏马嘴中,然后才走到王匡面前,待要下跪,王匡笑意然然:“不用行礼了!”

他也就沒有行礼,站在那儿,低垂着眼,等待着他的发话。

“你叫什么名字!”他温柔如春风。

梁安沉默了片刻,看到那人极好脾气的仿佛在等自己的话,想到昨晚的事,皱眉即道:“上公日理万机,一个小兵的名字不足挂齿!”

他态度冰冷,语气中微微有着嘲讽,一旁的王全看的心惊胆战,虽是上公一直待人和善,可是他在战场上向來是杀人不眨眼,在军营中也是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士兵从來不敢有丝毫不敬的。

然后,王全焦急的代他道:“上公,小安年纪小,言语有冲突,上公不要介意,他叫梁安,因为是我们帐年龄最小的,所以我们一直叫他小安!”

王匡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站着的人,然后点了点头,王全心里立刻满足的开花。

“梁安,你随我來!”他又对着梁安道,然后转身离去。

梁安站在原地,微有丝毫行动,青涩冰冷的脸上写满了不豫。

“小安,上公叫你去呢?”王全兴奋的提醒着他。

“……”

“小安,这是多么好的机会,上公在叫你过去,你好好表现,肯定可以升得一官半职!”

“……”

“小安,!”对于梁安一天的反常,他也忍不住生气地道:“梁安,违抗军令,是要杀头的!”

梁安眼睑动了动,然后凌厉的眼神扫过王全,冰冷刺骨,慑人惮心,王全怔怔的住了嘴,然后似是吓住的退后了一小步。

梁安向远处的背影走去,王匡听到后面的步伐声,故意迟缓的步子这才放大。

白色帐篷中,早春时节,寒风依旧凛冽,却有一个明炉烧着炭火,格外暖和,王匡做到上座,梁安做到下座。

王匡沉默着端详了这个少年许久后,才走到他身边,微微弯腰抚上那人白皙的面庞,梁安眼中厌恶闪过,然后将头撇开,立刻那只布满伤痕的手就掐在他的下巴处,将他的头拧了过來。

王匡依旧温柔的笑着,可是这一次他眼中夹杂着异样的光芒,他深深的望着着少年,低沉着声音,似乎在隐忍些什么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以前的艺名的,!”

那个名字是他年少时期,主人给他起的名字,象征着他曾经屈辱的卑微,那个名字早应该淹沒在长长的时间里,所有知道他曾经不堪的过去的人早已被他铲除,沒有一个活口,这么多年,昨日竟然会再次听到。

而这个少年年龄实在太小,那么多年的事,那时他还未出生,简直有点匪夷所思,让他不得不警惕。

梁安一怔,然后不耐的道:“你说什么?!”

他懵懂无知,一脸不耐,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玉怜,昨晚你说的!”王匡有点咬牙切齿的道,左手下移停在他的脖颈,慢慢收紧,那种紧张杀机显现。

他真的很痛恨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带给他的就是无尽的屈辱不堪,他不允许现在自己好不容易达到的高位,给了别人可以嘲笑挑刺的地方,所有知道他过去的人,都要杀。

梁安沉默了许,然后在脖颈处疼痛加大,窒息难忍时,才低着眼道:“上公,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昨天的事,上公如此行径,强迫一个士兵做那种事……现今还要为了掩盖事实,杀人灭口,!”

他故意指责着禁锢着他脖颈的人,微微嘲讽,将他想得不堪。

王匡眼中立刻寒光闪现,却松了手,梁安的脖颈处却留下深深的一道红印。

他坐在了梁安的身边,然后嘲讽道:“你不也是为了荣华富贵來到我的帐中,后來又反悔,!”

梁安眼神轻蔑一瞥,沒有说话,只是王匡却不知为何的对着他的眼神想要解释了:“我选人向來是选自愿的……”以前,他便不是自愿的,现在他有了权势,自是不喜欢强迫别人,他继续道:“昨天,校尉和我说的是你喜欢欲擒故纵,所以我才……若是你不愿,我自不会对你怎么样!”

梁安沒有说话,眼神清淡悠远,还带些抗拒。

其实,他始终不相信原本曾经的故人,那个小心翼翼却善良的少年会变成这样,一个人在怎么变,本性是不会变的,何况他毕竟是这个年代里他唯一认识,让他感到熟悉的人。

可是?他亦不愿让他知道他的身份,他的身份太过离谱,作为上公的他,会怎样对他,他不敢保证他还记得曾经的救命之恩。

梁安眼神闪烁不定,长长的睫毛蹁跹起舞。

王匡一直望着他,突然悠长的叹了口气:“其实,你一点都不像他,可是唯独这眼神,却如见真人般,他思考时,也喜欢这般低着头,幽暗的眸子在一弯清泉中微微流动;他冰冷生气的时候,也喜欢静静的带着点嘲讽讥笑的寒光闪过般;他沒有情感的时候,眸子是淡淡清幽的,如盛开的碧莲……”

“你说的他是……”梁安心里微微打鼓。

“我的救命恩人……”王匡对着梁安,陷入回忆:“我初见他的时候,就惊为天人,他美得不可方物,清高不染尘埃却又让人感到温暖,我当时地位极不堪,望着他只有远远的敬仰羡慕,生怕自己触脏了那圣洁的人,可是他却低下身來,轻轻温柔的对我说:‘你要好好活着,’”

“是他救了我的命……”他幽幽叹道,眼中恍惚的迷上了层雾:“可是我却不能救他的命,在我有能力的时候,在我手握重兵的时候,在我富甲天下的时候,他却已是坟冢中的一堆白骨……”

“所以我要为他报仇,我要让那些逼死他的人血债血还,我要将他们肮脏的头颅祭奠在恩公的坟墓旁!”他双眼的陡然血红的睁大,仇恨冲脑。

梁安怔了怔,望着他,默默的低头轻声低喃道:“原來,还是有人为他的死感到悲哀的……”只是,那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那个人不在,他活在世上,如死人何异,1

只是,现在他要为了那个人报仇,他要将掠夺他天下,侮辱他宗室的人,尽数斩下。

王匡长久的注视着远方,透光帷帐,他仿佛看到了长安未央宫里的那个掌握天下的人,顿时他眼中就被染了血般,充满了杀机。

许久,柴火发出滋滋的声音,寒风掀起了帷帐,又落下,又掀起,两人坐在一起,有着共同的目标,如知己般,待王匡醒过來,他才意识到,对这个才见过两面的人,说了太多,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敌是友,怎么将自己的藏在心中数多年的时全盘托出。

然后他站立起來,仍然是那个霸气手握重兵的上公,道:“你以后就在我的帷帐里吧!”

他走了出去,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地,梁安坐在那,苦笑着。

当天晚上,即军情紧急,在定国上公的帐中召开了商议大会。

“我们立新帝的事,已传到王莽那儿,探子來报,王莽已派遣大司空王邑和司徒王寻奔赴洛阳,已在各郡征收精兵百万,号称百万军师,现已南下颍川,定是想要在那里与严尤、陈茂两部会合好來攻打我们绿林军!”王匡严肃的面上透出紧张,双手撑在放着地图的案桌上,紧紧的握住桌角。

百万之师,别说百万,就是折中一半的兵力,现在他们也是沒有的。

这个战,未开打,已是败象。

众人也皆是一惊,然后深深的蹙眉深思。

静意异常,紧张的只剩心跳,然后一个清秀的人掀开了帷帐,手捧着一杯茶,怔怔的站在门口,帐中的人皆回头看去。

梁安陡然清醒过來,跪下道:“参见陛下,上公,大司马,大司徒,太常偏将军……”因为人数太多,他以前只是一个连主帐都不能进來的小兵,他只好一股脑的全说出來,其实他对号入座的只有四个人罢了,其他的均是不知。

“平身!”刘玄清朗声音道,看着这个前不久刚见过,破坏人家好事的人,眼中有笑意的扫过了王匡。

手中只有一杯茶,原本是要奉给王匡的,可是现在陛下在这,他未看到王匡微微紧张的眼色,已站了起來,然后走到刘玄身边弓着身子道:“陛下,请用茶!”

顿时,王匡松了一口气,看着梁安眼中有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