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俞面上一喜,还来不及说话,便听见奚晏接着说道:“惠平公主确实正当嫁龄,只是她前几年为国祈福,在寺中呆了些日子,刚刚回宫就要远嫁,朕实在是于心不忍,还请王子见谅。”
说罢,奚晏展颜一笑,桃花眼角微微上扬,面色温和,让人没来由的想要亲近:“若是王子不嫌弃,朕便召集京中所有的名门闺秀,只要是没有定下人家的,王子可以随意挑选为妃,如何?”
殿中一瞬间寂静无声,气氛似有些凝重。哈俞王子未料奚晏会这样维护奚姝蔓,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紧着便赶忙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微微点头:“多谢皇帝大人费心了。”
与哈俞和克克绮一番应付说笑下来,已经是过了晚膳的时候了。奚晏特地吩咐了御膳房做些楼兰口味的膳食送到蓬莱殿中,哈俞与克克绮又谢了恩,方才退下。
眼见着两人走出了太和殿,奚晏才伸一伸懒腰,扬声将小禾子叫进来:“去夙央宫。”
夙央宫中,朝歌正呆呆的坐在窗前。
自从上次与奚晏有了夫妻之实后,她便越来越喜欢在窗户面前发呆,看着院中的刚刚萌发的景色或者是小丫头们嬉闹,脑中也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上次奚晏走了之后,便没有来过,楼兰那两个主子看上去面善,实则难缠的很,朝歌轻轻叹一口气,不知道奚晏还要怎么费心力对付呢。
正在恍惚间,朝歌的鼻子动了动,忽然觉得空气中开始充盈着一种熟悉的味道,是他的味道。朝歌微微一闭眼,嘴角已经浮现甜笑,轻轻转头,温柔出声:“你来了?”
“嗯?”奚晏惊奇的看着朝歌,随手将披风扔在榻上,“你怎么知道是朕?”
“不告诉你。”朝歌眼中含着些得意,款款走到榻前,捡起奚晏的披风理了理,“可是刚从太和殿过来?政事这几天不少吧。”
奚晏狡黠一笑,懒懒的往**一躺,顺带着勾住了朝歌纤细的腰:“是,歌儿不慰问朕?”
朝歌瞥一眼奚晏,笑着轻轻推他:“没个正经,先去沐浴。”
“乏得很。”奚晏只说这一句,轻巧一转身,将朝歌压在身下,“先歇一会子。”
朝歌轻啐一声,却不说话。奚晏闭着眼,勾着朝歌细腰的手又加重了几分:“想朕了?”朝歌面上一红,咬了咬嘴唇,只笑着看着奚晏不说话。
“哎呦……”两人正在吴侬软语间,却听见窗棂下有小丫头们轻声尖叫的声音。朝歌听见声,面上一沉,谁这么大胆,敢偷听墙角。
她看一眼奚晏,只见奚晏目光中亦是闪过一丝讶异,便扬声喊道:“谁在外面?”
原来,是朝阳见奚晏又来找朝歌,一时间玩心大发,好奇他们私下里怎么说话的,便怂恿着一众丫头们到窗户底下偷听。谁知道其中一个小丫头太过心急往前窜,没注意踩了另外一人的脚,那人吃痛叫出声来,方才被发现。
眼下,朝阳见小丫头们被吓得瑟瑟发抖,便大义凛然的让她们散了,自己则大大咧咧的走进去,笑嘻嘻的说道:“嘿嘿,姐夫好,今儿又来了?”
“咳……”
奚晏被朝阳的一声“姐夫”惊的差点呛到,他看一眼朝歌,干咳一声,“阳贵人在外面干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偷听墙角呗。”朝阳撇撇嘴,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奚晏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又想起来方才与朝歌说的那些话,面上闪过一丝赫然,顿时怒了,训斥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身为嫔妃,不遵守规矩,偷听朕的隐秘,其罪当诛。”
“别别别……”朝阳嬉皮笑脸着连连摆手讨饶,“皇上你心胸宽广,就别和我计较了吧,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赶紧的,我就先走了。”
说罢,朝阳两脚抹油开溜,也不顾樊姑姑在后头“祖宗祖宗”地叫唤。
天已经长一些了,现在还没有完全黑透。这个时节,在夜晚还是有一丝凉意。朝阳跑回自己的寝殿,匆匆加了一个披风,随手将发髻拆开编成小辫,对几个丫鬟吩咐道:“我今晚有事出宫,若是有人问起来,只说我睡了。”
说完,也不管丫鬟们再三阻拦,径直往宫门外去了。
因着当初答应过奚淮的要求,奚晏给了朝阳一块腰牌,许她随时出入宫中。朝阳打着一盏小羊角灯笼,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门。
奚淮府中。他正在灯光下细细的看一册簪花仕女图的画卷,管家轻轻叩门:“王爷,有个姑娘找您。”
“姑娘?”奚淮抬起头,眼前边出现了朝阳那张因为累有些发红的稚气脸庞。
两人四目相对,竟是一同笑了出来。
而夙央宫中,朝歌对于秋玉悄悄报来说朝阳出宫的事情无奈一笑,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去找谁,不由摇头道:“现在朝阳这丫头是越来越大胆了。”
“她本来胆子也不小。”奚晏淡淡一哂,并不放在心上,他转头看向朝歌,“今儿哈俞向朕求娶惠平了,朕想着惠平的性子太过柔和,未必能在楼兰那苦寒之地待下去,况且她现在又刚回来,朕也于心不忍。”
朝歌闻言,不意哈俞有如此举动,动作略微停滞了一下,忧心问道:“那你怎么打算?哈俞这人瞧着可难缠着。”
“朕当时答应他,要为他相看京中所有的名门闺秀。”奚晏轻皱一下眉头,“朕有意举办一个开春宴,同时尽快为惠平定下人家。”
若是给哈俞挑选女孩儿,保不齐他还惦记着奚姝蔓,只有将奚姝蔓嫁出去,奚晏方才能放心。
朝歌叹一口气,不由得暗自感伤皇家感情的诸多无奈,但细细一想,好像也只有这个法子最快最保险了,便点头笑着说道:“是,这样最好。”
奚晏轻轻圈住朝歌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哑着嗓子笑说道:“还请歌儿到时候为她留心。”
朝歌被耳边的温热气息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轻推一把奚晏,但笑不语。
微凉的夜中,绣着鸳鸯的红罗帐却洋溢着炙热的感情。
三天之后,御花园中举行开春宴,岱国皇亲与世家名门的公子小姐们都收到了帖子,一时间,宫中热闹无比。
人群中一个穿着万字纹绣花金底长衫的男子轻笑一声,对身边的伙伴说:“你们说这次皇上为什么要召咱们进宫?往年开春宴可都是皇家自己操办着。”
“与民同乐吧。”一个身着白衣,风度翩翩的男子温文尔雅的笑道,“大约是皇帝开恩?”
人群中有人听闻,笑说道:“是一方面,不过我听宫里人嚼舌根说,是要为惠平公主和那位楼兰的王子选亲呢。”
“哈俞王子?”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可不嘛。”那人继续神秘的说道,“听说哈俞王子有心迎娶惠平公主,可是公主刚刚回宫,皇上舍不得让她远嫁,因而才想在今儿来的人里为这两个人挑选良配。”
“哈俞王子生的也算好,况且性格也不像前几个楼兰的样子,以为只知道用强,倒是个好人。只是楼兰艰苦,可惜了。”
“这种事儿哪是咱们能决定的呢?”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然听见一太监高声宣告:“歌贵人到——”
顿时园中寂静无声,谁不知道,现在这位歌贵人只是贵人的身份便引得皇上专宠,更是一度想封她为皇后,甚至各种重要的宴会都只带她一人在身边,俨然是十分宠爱。
甚至民间有歌谣,盛赞朝歌貌美心善,宠冠六宫。
纵使是知道歌贵人貌美,可是当朝歌面带微笑,仪态万方的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所有人还是忍不住惊叹一声。
一身明红色的宫装,上面细细绣了海棠花,花瓣舒展,变化自如,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她挽一个缕鹿髻,上面斜插一根白玉牡丹的花簪,又带了些细细的串着金珠的发钗,随着走路时身体的摇摆而轻轻晃动。
颈上是一串密玛瑙项链,手上一个温润的羊脂玉手镯,双手在小腹前交叉,面含微笑,款步走来。
男眷们自是不必说,女眷们见状,亦是惊讶于朝歌的美色,纷纷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其中有几个娇小姐翻一个白眼,冷哼一声,聚在一起纷纷说道:
“看她那副狐媚样子,还没当上皇后呢,便真拿自己当国母了。”
“就是,听我娘说,这个歌贵人还是宫女出身。”
“宫女有什么啊,我认识她,以前的朝家大小姐。小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玩儿的,那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个会勾人的。整天装得乖巧,骨子里却不安分。”
“就是,听说在浣衣局的时候就跟九王爷纠缠不清,她跟她妹妹啊,还一起伺候皇上呢。”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朝歌微微垂眸,嘴角翘起的弧度极美。何必将这种人放在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