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沐浴后,身上的湿闷感方缓解了些,朝歌将新换下来的脏衣裤整理好,又走进床榻将床尾的被褥掀开,打开暗格,想要将白日换下来的带血亵裤一同交给秋玉拿去销毁。
只是暗格一开,里头却空空如也,朝歌心下一惊,又将床榻其他处摸索一阵,亵裤依旧不见踪影。
她急声唤来秋玉,询问是否她提前取走了东西,秋玉摇头,让朝歌心下更沉。
那处暗格只有她与朝阳秋玉三人知晓,朝阳在旁亦是忧心忡忡,若是让人拿走了,便可充作物证直指朝歌假孕,眼下一切都脱离了计划之外,着实棘手。
“姐……现在怎么办?”朝阳心如擂鼓,一时之间十分慌乱。
朝歌到底稳重些,让她稍安勿躁,又悄悄地叫来樊姑姑,问她与朝阳白日离开后有谁进了屋子。
樊姑姑不明所以,瞧着二位主子都面色不佳,以为是屋里闹了贼,忙嚷声道:“贵人可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想来咱们夙央宫里都是些知规矩的婢子,竟也有那不知廉政的蹄子敢偷到贵人头上来了,奴婢必定好好排查。”
说着,樊姑姑便要下去使威风排查人,朝歌连忙拉住了她,若让她这般折腾起来,人早也有了防备,况且现在她们在明对方在暗,若不争分夺秒,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她对樊姑姑道:“并未丢什么贵重东西,只是我需知道今日谁进过这屋子。”
樊姑姑搔了搔头,回忆道:“晨起的时候春雅和夏珠伺候二位贵人梳洗,中间出入过好些回的,后来贵人们出门去了皇上那,屋里也没人伺候着……”
朝歌皱眉,春雅与夏珠在夙央宫也久了,之前秋玉一事上也看得出她们并无异心,短短几日内被收买有些牵强。
“对了对了。”樊姑姑一拍脑袋,又想起个事儿来,“奴婢让兰儿那丫头来屋子里整过昨日燃剩的香沫,拿出去倒了。”
说罢,樊姑姑就要去将春雅夏珠和兰儿都叫进来回话,只是春雅夏珠尤在,那个兰儿却独独不见了踪影。
至此,朝歌已是心中有数,恐怕这个兰儿身份不简单,可究竟受谁人指使还无从所知,若是周芝清的话,直接让秋玉行事即可无需多此一举,左右秋玉并未败露,若是旁人……
现在线索乱得紧,需尽快解决,否则一旦让证据到了太后手里,便坏大事了。
朝歌将无干人等都打发了出去,屋内独独留下朝歌与秋玉,她贴耳嘱咐秋玉一应事宜,神色凝重,而秋玉一一应下,虽对朝歌的计划有些讶异,到底没有多话。
“我与你说的切记一字不落地转达过去,不可让清淑仪起疑。”
秋玉点点头:“贵人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朝歌颔首,让她即刻便去联络,而安排完一切,已是疲累非常,下腹也隐隐作痛,葵水之日还得这般提心吊胆,在这宫里是片刻也疏忽不得。
翌日乃是众妃嫔向太后问安的日子,辰时方过乾宁宫正殿里便泱泱地坐满了人。周太后因着前几日算计朝歌不成,心下总是惦记着这件事,目光不时落在坐在东南角的位置。
朝歌与朝阳埋头吃着茶点,却仍旧能感觉到周太后灼炽的眼神,时机未到二人也不好多做反应,只一味装作闲聊的样子。
其余妃嫔向太后问过安后也都三两两地搭嘴聊天,唯独周芝清低敛着眸子,不知作何想法。
周芝敏坐在周芝清不远处,一副神色恹恹的样子,前两日她害了风寒,身子本就不大爽利,今日又要在这里请安立规矩,瞧见些不愿瞧见的人,心头更是烦闷。
她听得身旁的周芝清问候道:“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殿内的檀香熏得周芝敏脑仁疼,她蹙着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嘴:“好不好与你也没有什么干系,清妹妹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她向来这般跋扈,周芝清也不放在心上了,而是笑脸相迎:“姐姐,你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周家的女儿,妹妹自然是关心你的。”
周芝敏瞥了周芝清一眼不接话,只听她继续道:“妹妹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兴许姐姐听完便病痛全消了。”
说罢,周芝清往东南角的位置瞟了一眼,周芝敏顺着她目光看去,心下有些不明,但瞧着她腹有实锤的样子,又起了兴趣,皱着眉等她续话。
“别和本宫卖关子,有事便快快说来。”
“姐姐可知道,妹妹在夙央宫的线人报称,歌贵人与阳贵人掖藏着一件大事儿。”周芝清压低了声音,正色道。
“何事?”周芝敏侧头往边上伸了伸,好奇不已。
周芝清朝她招招手示意近些说话,周芝敏虽不大愿意与她亲近,奈何想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皱着眉凑过去。
只听周芝清在周芝敏耳边一阵低语,后者神色渐渐变得异样起来,狐疑地瞥了她一眼。
“你莫不是在框我?”周芝敏半信半疑,这样的事情若是有假,怎会到了今日也没被拆穿。
周芝清低声叹道:“姐姐若是不信便罢,只是她这些日子借着那个肚子何其威风,姐姐与我们都是深受其苦的。倘若能够让她在人前败露,介时莫说太后了,就连皇上也会嫌恶她。”
那头朝歌朝阳还在说笑,快意模样惹得周芝敏生厌,她眼珠子转悠着,心下思量,虽说周芝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她既然敢这样和自己说,想必是有把握的,左右她们都是周家人,再怎么不和睦也不至于设计自己让周家难看,她还没有这个胆量。
“本宫信你。”周芝敏慢慢抬起了嘴角。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除掉朝歌,恐天意向她,竟让她知晓了这样大的把柄,捏造皇嗣的罪名足够让朝歌在永巷呆一辈子了。
周芝清会意一笑,又向她耳语道:“姐姐,待会太后给各宫姐妹掌茶,莫不然这样……”
周芝敏听罢笑意深浓,掩帕点头。
那一头,朝歌朝阳一面装着谈笑模样,一面观察场上动向,见周家姐妹相谈甚欢,也警惕了起来。
“姐,你说她们会上当吗……”朝阳小声道,心下还是有些发慌。
朝歌也不大确定,但眼下除了等周芝清上钩,没有别的好法子,只是瞧着周芝清主动找周芝敏说了话,看来又要把这个蠢女人当枪使。
两方都揣着心思,周芝敏那头已是悄悄将玉蓉派了下去,不过多时,乾宁宫的婢子便流水一般地捧着茶盏上来为众妃嫔添茶。
今年江南新上贡的千岛玉叶茶汤清爽,极好入口,沸热的茶水一滚入瓷杯便渗出浓郁茶香,扑鼻沁脾。
婢子们分别为主子娘娘们添茶,周太后又说了好些场面话,妃子们一个个地搭话,莫不是夸赞周太后体恤小辈,争着说些奉承之词。
周芝敏与周芝清相互交换了眼色,周芝敏款款起身,朝着朝歌朝阳那处走近。
朝歌手心捏紧,知晓好戏要开场了,却也不动声色,只等周芝敏上前来搭话。
“歌贵人。”周芝敏立于她身旁,难得带着几分好脸色,“听闻你前些日子孕吐得厉害,现下可好些了?”
朝歌位份不及她,自然是要站起来回话的,只是此刻她故意坐着不动,又将右手放上小腹缓缓轻抚。
“嫔妾多写敏妃娘娘关心,前两日还吐的厉害,只是皇上记挂着,又着人日日准备那些保胎的汤汤水水,好言安慰,倒也算不得辛苦。”
朝歌一番话语气虽轻,却是刻意炫耀,将周芝敏心头火又撩拨了一把。她暗自咬牙,面上还是一派和气,笑道:“那是自然了,歌贵人的福气谁也比不了。只是你有孕这么久,本宫也没有表什么心意,着实过意不去,今日借着机会,便给歌贵人送上迟到的贺礼。”
说罢,她双手轻击掌,玉蓉便捧着红木托盘躬身上前来。
“这是橛子根晒成干碾压成的粉末,平日加在汤汤水水里,最是益气养人的,瞧着歌贵人近些日子怀着皇嗣辛苦,气色也不大好,正好补一补。”
周芝敏笑意盈盈,竟是破天荒地亲自挽袖添了一勺粉进瓷杯中,提起小壶冲泡,端给了朝歌。
“歌贵人不如试一试?”
朝歌没有伸手去接,反而一脸的警惕,狐疑着将周芝敏打量了片刻,出口托词道:“敏妃娘娘好意嫔妾心领了,只是现下嫔妾吃多了茶点,有些撑肚……”
她若是爽快接下,周芝敏反而起疑,推辞一番恰到好处。
只听周芝敏道:“吃多了茶点正好用这个缓一缓,难不成贵人是嫌弃本宫礼薄,还是……担心本宫别有用心?”
朝歌未接话,放下小腹上的手紧了紧,这些动作皆是被周芝敏看在眼中,她笑了笑,将那粉末又加在自己的茶碗中,就着便咕咚咽下两口。
“本宫喝着正好,歌贵人觉着呢?”她抬帕子印了印唇角,而玉蓉便将托盘往朝歌面前举近。
“贵人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