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略略点了点头,半晌确是小声嘀咕道:“那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若是等到他的目的达到,黄花菜都凉了。”
朝歌不明所以:“什么黄花菜都凉了。”
朝阳似乎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夜深了,姐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也有点困了。”
朝歌也未多想,只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回了,她们终归是得走一步看一步,一切都急不得。
接下来几日倒也风平浪静,奚晏到夙央宫过几次,但都没有留宿,敏妃竟然也没有找她的麻烦,但朝歌有预感,不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的。
不过几日光景,宫中御花园里的波斯菊陆续开放,宫里有专门负责的花匠打理,因着品种珍贵极为呵护,日夜照料,满园的波斯菊开得极好,大片大片的灿金绵延眼底,美不胜收。
周芝敏正陪着周太后在御花园中散步,一身橙黄的曳地金缕裳倒是与花田中的灿金一派呼应。
她望着满园的波斯菊,心下有些主意,瞧着周太后漫步淡然的模样,双手挽着她的手臂亲切开口:“姑母,您看今年这花开得尤为好呢,瞧着让人心情喜悦。”
周太后扶了扶鬓发,淡笑一声:“花再好看,也有衰败的一日,若是不乘着长势最好的时候得人观赏,一旦误了时候,可就只能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周芝敏听出太后娘娘这是话中有话,附和地应了几句,复又犹犹豫豫地开口。
“既然这花正是观赏的好时候,何不召集宫中姐妹一同聚上一聚,也不辜负花期。”
周太后时刻盯着后宫的动静,自然知道奚晏近来独宠朝家姐妹,她本指望着周芝敏周芝清能加把劲笼住奚晏的心,却不想她们连奚晏的一片衣角也留不住,好在朝家没了人,成不了气候。
自己这个侄女怕是留不住君心,也开始着急了。
周太后深意地望了她一眼:“哀家瞧着,这赏菊是假,想见皇上才是真吧。”
周芝敏面色一红,小声埋怨道:“敏敏已多时未曾服侍皇上,毓秀宫的地砖都是冷冰冰的。姑母,朝家的那两个小狐狸精整天霸着皇上不放,您也不管管。”
“哀家如何管?”
周太后进了亭子坐下,立刻有宫人端上了果盘和糕点。
“晏儿毕竟是一国之君,若是连宠哪个妃嫔哀家都要多嘴,岂不是伤了母子情分。”
“可是……”
周芝敏欲言又止,她怎么说也是近水楼台与奚晏有表亲关系,太后岂能不帮衬自己人。
“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身为女子,有的是招数抓住男人,该软的时候软,该懂事的时候便懂事,光来哀家这里抱怨有什么用。”
“敏敏倒是想抓住皇上,可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整天连面都见不着,又能说什么留不留的。”她凄凄艾艾地抬着帕子掩面叹气,似有千种委屈。
周太后到底还是心疼自家侄女的,她拉过周芝敏的手,轻轻拍在手背上,语重心长道:“这样吧,今日晚膳时分,哀家让人去请皇上,你也一并来,介时你有什么恩典便自己开口,花宴也好旁的也好,全靠你自己。”
周芝敏喜上眉梢,抿唇直道:“多谢姑母疼爱!”
她坚信奚晏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只是近日被朝家狐媚子迷了心窍,若是他们独自相处,情分什么的,自然就回来了。
从御花园归去后,周太后立刻就差人去给奚晏带了话,说是多日不见,念子心切,邀其共进晚膳。
奚晏自然没有理由推辞,他与周太后这对假母子,到底还是要面面做得周全,他深知近日对朝歌朝阳表现出的偏宠定不会让周太后无动于衷,倒是带了几分期待。
晚膳时分,奚晏准时摆驾乾宁宫。
不出他所望,周芝敏早早侍在周太后身侧,见他进殿眼神巴巴地便望过来,三分羞怯三份娇媚。
奚晏自是如数接下暗暗秋波,在上首位坐下,打趣道:“不曾想敏妃也在,几日不见,敏妃的气色越发好了。”
周芝敏半嗔半娇地应道:“皇上还记得臣妾气色如何,臣妾欢喜不已,您这几多时日都不曾踏进毓秀宫一步,臣妾还以为皇上快把臣妾忘了。”
奚晏勾了勾唇,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望向她,竟是有几分戏谑。
“朕就是忘了谁也忘不了敏妃,毓秀宫的海棠香与你一样,香软宜人。只是朝中政务繁忙,朕得了空,定去看你。”
周芝敏真的是很好哄,这样一句话就把之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而她一得意就忘形,说出来的话根本不过脑子:“不是还有爹爹他们,皇上日理万机,定不能面面兼顾,有什么事情交给爹爹他们去做也是一样的,这样皇上也能多歇一歇……”
奚晏眸中有冷光闪过,好大的胆子,真当这天下是周家的了,当他是摆设吗。
周太后亦然听出不妙,立刻喝道:“敏妃,休得胡说!”
她虽是对着周芝敏呵斥,却观察着奚晏的脸色。
周芝敏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蠢话,正想要补救,奚晏却缓缓开了口。
“这样的话在自家人面前提便罢了,在外人面前万万提不得,朝中党羽众多,无数双眼睛盯着朕的一言一行,若是稍有不妥,恐怕惹来祸端。”
奚晏一派真挚,似没有丝毫虚假之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周太后与周芝敏划为自家人的范畴,周芝敏自然是喜不自胜,就连周太后脸上也隐隐带着笑意。
“敏敏,日后不要仗着皇上宠你,就如此不知分寸。”高兴归高兴,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周太后端着架子训诫道,“还不多谢皇上宽宏不究。”
周芝敏嬉笑着福了福身子:“多谢皇上。”
这一副景象在外人看来,真的是笙磐同音,其乐融融。而周芝敏自然也不会忘了今日的主要目的。
她乘胜追击,娇声开口道:“皇上国事繁忙,肯是没有时间去御花园转转,不如皇上猜一猜,御花园中添了什么风景。”
如今正是秋初,奚晏只稍微一想,就知晓是到了波斯菊的花期。
不过他仍是配合着发问:“难不成是爱妃这道风景。”
周芝敏两颊一红,语调也是娇嗔起来:“皇上又拿臣妾说笑,是御花园的波斯菊开了,今日臣妾陪母后去散心,见那花开得极好,皇上可喜观赏?”
奚晏笑应:“自然喜欢,波斯菊一年一期,明艳橙黄,朕倒是得腾空去走一走,也不算辜负。”
奚晏的话正和周芝敏的意,她接话道:“皇上一人赏花难免寂寥,不如把后宫的姐妹们一同叫上,办一场赏花宴,既赏了花,又赏了人,岂非一举两得。”
奚晏心头冷笑,面上却兴趣娆娆。
“还是敏妃想得周到,后宫确有一阵子未操办宴会,热闹一翻也是好的。既然如此,这件事朕就交于你去办,不必太过铺张,办得好朕重重有赏。”
周芝敏面上是藏不住的喜色,连连应下,而奚晏瞧着一直未对此事发表什么意见的周太后,顺带着又提了几句。
“母后也一道去,再邀上越太嫔杜太嫔她们,人多了热闹。”
周太后听他这话很是受用,放下心来却摆手道:“哀家去了你们难免拘谨,玩得不尽兴便不好了。”
看来是最近自己的表现让周太后很放心,她不去奚晏自然不会强求,只道:“母后说哪里的话,只怕是母后一向喜欢清静,到时候吵吵闹闹惹得您头晕。”
周太后笑了笑,未置可否。
此时,揽清苑内,周芝清正倚在榻上听挽秋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皇上今日在乾宁宫用的晚膳,听说敏妃也在,皇上陪着坐到很晚才回了太和殿。”
周芝清指尖绞绕着发丝,脸色很是阴郁,恨声道:“太后娘娘还真是偏心,明知道周芝敏是个没脑子的,却还处处向着她。分明都是周家的女儿,就因为我是庶出,她就如此偏袒……”
挽秋自是心疼自家主子,小声安慰道:“您比敏妃出色不知多少呢,太后娘娘她迟早会拎清的。”
“呵,不说别的,只出身这一条便是一辈子逾越不过的鸿沟。本宫若是再不争气一点,怕是在这后宫里连脚都站不稳了。”周芝清长长一叹,只觉烦闷,“罢了,还打听到什么没有?”
挽秋点头答道:“御花园的波斯菊开得正艳,敏妃向皇上提出想要办一个赏花宴,皇上也同意了,介时会一同去。”
听到消息,周芝清坐直了身子,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皇上也有好些时日没来揽清苑了,自己绝不能错失良机。
赏花宴那日,后宫女子一定都会想方设法地引起皇上的注意,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脱颖而出呢。
她因为是庶出,在周家的地位很低,吃穿用度和周芝敏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手里没有太多富余的钱财,进宫之后也只是个淑仪位分,比华贵定是不占上风的。
看自家主子在认真地想着什么,挽秋也不敢打扰,只在一旁静静地站着。
周芝清略略思虑片刻,眸子一转便计上心来,招手吩咐挽秋:“去把本宫那件素色的长锦衣准备好。”
挽秋不解道:“淑仪娘娘是想在赏花宴上穿那件吗?会不会太清淡了。”
周芝敏抿唇轻笑:“若是她们个个都华衣贵服,只有本宫一人清丽淡雅,你说皇上会不会一眼就注意到本宫呢。你要知道,独树一帜,永远是最惹眼的。”
挽秋露出了笑容:“淑仪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