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本以为奚晏是随口一说,倒是没曾想他像是当真要给自己报仇,两人往掖庭去,奚晏一路都握着她的手腕,让朝歌有些不自在。
两人还未踏进掖庭,便听到里头传来哭喊与拜饶声,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哭声,扰得人脑仁疼。
朝歌心中一紧,不知奚淮有没有赶着朝阳被打板子之前救下她,迫不及待便挣脱了奚晏的手往里头冲进去。
奚晏手心一空,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瞧着朝歌急寥寥地往里头去竟是把自己撂下,长眉瞬间便拧了起来。他怎么说也是皇帝,后宫那些个妃嫔哪一个不是趋之若鹜,怎么这个女人就能如此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难不成,是九弟抢在了前头让她们姐妹二人都倾心不成。
如此想着,奚晏深觉不妥,朝家姐妹于他而言是牵制后宫的最佳人选,他计划的东西绝对不能出错。
奚晏快步走进掖庭,决心今日要借着机会在朝家姐妹面前作为一番,万万不能让九弟抢去了风头。
掖庭的院子中央,稀稀落落跪了许多人,掌事姑姑跪在最前头,身子瑟瑟发抖,面上已是涕泪连连。
“九王爷!九王爷饶命啊,老奴不是有心刁难朝阳姑娘的,只是按照宫中规矩办事啊!”
奚淮对掌事姑姑的求饶耳充不闻,只是弯下身子瞧着趴在刑凳上面色泛白的朝阳,轻声问道:“你如何了,可能起身?”
朝阳在奚淮没赶到之前,生生挨了十几个板子,此时臀上疼痛难忍,甚至感觉有些发麻,不用看便已经知道是血肉模糊。
可她听见奚淮这般温柔地和自己说话,不知为何,先前因为被抓着打板子憋着的怨气和怒气都没有了,心中只剩下一腔委屈,撺掇着她,于是稀里糊涂就哭了出来,抓着奚淮的袖子越哭越大声。
“朝阳,朝阳你别哭啊。”
瞧着她闷着袖子痛哭,奚淮以为她是疼极了,又不知如何安抚,只能是怒目瞪向跪在地上的一干人,意欲发难。
朝歌与奚晏此时前后脚进了院子,朝歌瞧着自己妹妹趴在刑凳上大哭,连规矩也顾不得,连忙就跑上前去。
“阳儿,你没事吧?还是挨板子了吗?”
朝阳哭得鼻涕眼泪一把,听见姐姐的声音才稍觉安心,胡乱抹去脸上的鼻涕眼泪,搂住朝歌的脖子将脑袋埋在她的肩上。
“呜呜呜,我没事的姐,就是太疼了,你帮我看看,屁股是不是打烂了。”
朝歌听她声音还算有力,晓得应该没有伤到筋骨,才放下心来,抚着她的背宽声道:“没烂没烂,回去咱们向明玉姑姑讨些药草,处理好便不会留疤的。”
朝阳埋在她的肩头点头,又偷偷抬起眼来看了看一旁一直望着自己的奚淮,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想着自己方才拉着奚淮的袖子痛苦的窘样,不由得两颊绯红。
姐妹二人抱着,地上的宫人跪着,奚淮站在一旁看着。
于是乎,此时乃是奚晏表现的最佳时刻。
只见奚晏重咳了几声,大步走到院子中央,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方才奚晏只是跟着朝歌进了院子并未走到人前,此时出声众人才注意过来,他仍旧是王爷的装扮,掖庭普通的宫女自然是认不出他的身份,但掌事姑姑何等人精,自然是见过奚晏的,此时她瞪大了双眼,差些跪不住就要倒下去。
“皇......”
“大胆刁奴,谁给你们的胆子在宫里头用私刑?”奚晏抢在掌事姑姑道出他身份之前大声呵斥,怒目道,“本王虽是八王爷,无权过问皇兄的宫闱之事,却也晓得这宫里几多规矩,你们如此胆大妄为,罪该万死。”
掌事姑姑一声“皇上”深深卡在喉咙里没敢叫出来,听得奚晏自称“八王爷”,自然也没有胆子拆他的台,只得匍匐下身子大拜哭喊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两位王爷念在老奴在掖庭勤勤恳恳为皇室操劳多年的份上,就饶了奴婢一条贱命吧......”
她怎么也想不到今日皇上会出现在掖庭,若只是奚淮一人,她还可以耍耍嘴皮子脱罪,可眼前站着的可是灭了朝臣全家也不眨眼的铁血帝王,她如何敢再巧言令色。
“决不......”
“决不轻饶!”奚晏呵道,生生将奚淮的话压了下去。
奚淮舔了舔下唇,笑着摇头,本来打算给这个丫头讨个公道的,现在看来皇兄倒是比自己还要上心。
奚晏余光瞥了一眼一旁有些不知所以的朝家姐妹,继续对跪在地上的掌事姑姑冷声道:“皇上一早便下了令,宫中禁止私刑,你身为掖庭管事,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奴婢......”
“朝歌朝阳二人一向本分,你却诬告她们偷窃,栽赃一罪并罚。”
“这......”掌事姑姑此时满头虚汗,听到奚晏竟连自己栽赃朝歌都知道,以为是朝歌状告作梗,心中更加痛恨于她。
朝歌扶着妹妹,一句话也没说,只冷眼瞧着掌事姑姑大祸临头的凄哀神色。朝阳却有些不知所以,怎么今日这个八王爷竟对他们姐妹这般关心。
“你既要打她们八十个板子,那本王就也赏你八十个板子,一码还一码,如何?”
奚晏话音一落,周围跪着的宫女纷纷是抽了一口气,八十个板子下去,凭着掌事姑姑这般年纪,怕是不到一半就要断了气。
掌事姑姑更是身抖肝颤,连忙哭喊道:“饶命......王爷饶命,老奴只是......只是和她们开玩笑的,对,开玩笑的。”
“哦?是吗。”奚晏轻轻一笑,“那你和她们说啊。”
掌事姑姑一愣,见奚晏的表情也不像是玩笑,连忙哆哆嗦嗦地跪爬到朝歌朝阳面前,作揖磕头道:“朝歌姑娘,朝阳姑娘,我认错,我忏悔,我不该刁难你们,八十个板子那是开玩笑的,我保证......求二位姑娘行行好,放老身一条生路吧,好不好?”
她话音微颤,此刻哪里还有嚷嚷着要给她们吃板子时的嚣张,只是朝歌朝阳二人又如何不知她今日所言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天道好轮回,她铁了心要让她们姐妹死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放她们一条生路。
朝歌望着不停对自己和朝阳磕头的掌事姑姑,嘲弄一笑,奚晏静静地看着朝歌,似乎在等她的决定,而其他人也无一敢发话。
“既然这样......”朝歌慢悠悠开口,似乎有松口迹象。
掌事姑姑见势磕头更勤快了些:“朝歌姑娘饶命......饶命。”
“哎,也罢了。”朝歌叹了口气,抬手似虚扶了掌事姑姑一把,朝阳咬着下唇,虽然还记恨着自己白挨的板子,但若是朝歌有意放过掌事姑姑,她也没有异议。
掌事姑姑欣喜地搭着朝歌的手便站了起来,以为自己的低声下气起了作用,心中一松,看向朝歌的神情带着惺惺作态的感谢,心底却是将她和朝家姐妹的仇记得更深。
只见朝歌松开掌事姑姑,转首望向奚晏,开口道:“掌事姑姑虽然犯了栽赃陷害,暗用私刑,欺上瞒下,以权压人的罪......但也不是不可饶恕,王爷,看在掌事姑姑诚心悔过的份上,就......免了她一个板子,就打七十九个吧。”
“......什......什么?”掌事姑姑方才还带着欣喜的神色瞬间便垮了,难以置信地瞪着朝歌。
“姑姑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朝歌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用感激我,我与妹妹向来宽宏大量。”
奚淮和朝阳不约而同地噗嗤笑了,要说睁眼说瞎话,掌事姑姑怕是比不过朝歌的。
奚晏本还疑惑朝歌是否要为掌事姑姑求情,此时听她这般作答,唇角不由得向上弯了弯。他目不转睛地瞧着朝歌狡黠揶揄的模样,忽然就不自主地用上了宠溺语气:“好,听你的,七十九就七十九。”
“奴婢谢王爷恩典。”朝歌半福了福身子,对奚晏莞尔一笑。
而掌事姑姑抖着手指向朝歌,气得话都不利索起来:“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小贱人!我撕了你!”
她说着就要扑上去拽朝歌,然奚晏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朝歌的皓腕便带近身侧,同时呵声下令道:“在本王面前也如此放肆,看来是未将我放在眼里,来人,压着她,就地执刑。”
奚晏令下,一旁秉着呼吸大气不敢出的管事小太监们连忙上前压住掌事姑姑。
这平日里都是掌事姑姑让他们打别人,今日风水轮流转,往日的恩仇也是要一并还的,他们也没少被她欺负,此刻见到她落难竟是有些痛快。
“开始吧。”奚晏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行刑,另一只手却依旧握着朝歌的手腕,指间贴着她温热的肌肤。
太监们一板子一板子地打下去,皆是卯足了劲半分不含糊。
“停下......我受不住的,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掌事姑姑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响起,尖利而刺耳,让人不由得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