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敬平出身密探,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脑子甚快,他的声音平的像一块木板,“还需从长计议。八王爷在边关未必知晓京中,是否告知一声?”

奚淮微微一愣,却是回过神来。

八王在边关领兵,手中必定有自己的军队,朝中也不会像自己这般不知晓。不管怎么样,现在哈俞还没有动手,那最要紧的,就是阻止他。

奚淮略一凝神,微微眯起了眼,唇边已经勾起一丝狠厉的笑容:“是,哈俞想玩,本王也不怕他。”

只是现在让八王赶回京中定是来不及了,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逼急了哈俞他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倒是不好办了。况且他领兵来回至少半个月,哈俞有没有耐心等到那时候却不好说。

奚淮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能牵制住哈俞不动手的……脑海中一个念头忽的闪过,奚淮猛的睁眼,眸中划过一丝亮光。楼兰那边,离得边关不远,若是能来个围魏救赵,倒是不失为良策。

这么想着,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纸笔,提笔凝神。不过是片刻,便写了一封信出来,交给敬平,神情略有凝重的说道:“将这个交给八王爷。只说现在京中有难,让他立刻领兵攻打楼兰。本王留意过,楼兰中除了哈俞并无什么可用之人,后方起火,哈俞必定会放弃京中。快去!”

“喏。”敬平接过信,没有一秒钟耽搁,立刻转身出去。

身后,奚淮看着敬平的背影,神情间禁不住闪过一丝忧虑。敬平的功夫他是相信的,衷心更是没得说。只是八王驻守边关,京中与边关相距甚远,就算敬平再快,将信送到也需要七天。

而宫中的哈俞,能不能等得了七天?况且奚晏还在宫中……奚淮看向宫中的方向,拳头不自觉的攥紧,皇兄,你一定要挺住。

可怕的消息最终还是在三日后传来。

三日之后,哈俞发动宫变,令守宫侍卫打开宫门,楼兰军队入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宫大乱,与火光一起出现的,还有众多楼兰人,四处掠夺财物,宫中哭声一片,好不凄惨。

一时间宫中火光四起,京中除了御林军听令兵符之外,无其他可用之军。京中众臣虽然听闻,竟无一人可以营救。

那边,朝歌被周芝敏周芝清锁在地牢中,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这几日周芝敏日日来折磨她,也不给她吃饱,只给一些馊了的饭菜,不让她饿死。

眼下,朝歌双手被绑在背后,扔在地窖的一个小角落中,嘴唇微微张着,已经是干的不像样了。她难受的抬抬头,想恳请外面守着的宫女给她一点水喝,谁知道迎着风,几句话却灌入耳中。

“快逃吧,这宫中怕是保不住了!要变天了!”

“宫内到处都是歹人,可怎么办呢!”

“哎,先别走,里面那个呢,主子没说她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哪还有什么主子奴才,赶紧自顾自逃命吧。”

朝歌一个激灵,有些清醒过来。听声音,正是平日里看押着她的两个宫女的声音。不过她们说宫中已经生乱是什么意思?

她费力的抬头向门口看去,却见关押她的牢笼外面一片混乱,两个人已经逃的远了。想必是因为太过匆忙,连笼门都忘了锁紧。

朝歌费力的站起来,艰难的向地窖口走去。她双手被绑在身后,又因着这些天没有吃东西,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地窖口,却听见了周芝敏和周芝清争执的声音,仿佛就在地窖上面。

周芝敏听上去似乎很慌张,声音亦是紧张地提高了一个度:“多多带些金银,咱们出去了可不能没有钱!”

“不可。”周芝清的声音还算是冷静,只是比平日里优雅的声音快了些许,“外面歹徒众多,带太多银钱必然引火烧身!少带一些,够用即可!”

周芝敏似乎是充满了不屑,冷哼一声说道,“我可受不了那些苦。本还以为周家能东山再起,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楼兰国。楼兰人都已经进宫了,咱们还有什么指望?这一出宫,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不多带些银钱,出去要饭不成?”

楼兰已经进宫了?

朝歌心中一惊,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本揣度着哈俞进宫是为了刺探情报进军岱国,不想现在竟然直接进宫了!

她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听这几人前后的话,怕不是假的消息。可是楼兰人是怎么进宫的?宫中这般情景,奚晏多半是还没醒,若是楼兰人起了杀心……

朝歌不敢再往下想,还未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周芝敏的声音又尖尖的刺入耳中:“朝歌那个小贱人还在地窖,可不能就让她这么逃过去。”

说罢,还不等周芝清说什么,朝歌头上的地窖木门便“卡啦”一声打开了,她猛的抬头,却见周芝敏冷冷的俯视着她,眼神中尽是狂热的仇恨:“贱人!我这就送你上路给我家人赔罪!”

一面说着,她一面便要伸手来掐朝歌的脖子。朝歌惊恐不已,拼命地躲避:“你已是自顾不暇,难道还要为了我搭上自己的性命么?快些逃命吧!”

怎奈周芝敏现在又急又气,根本听不进朝歌的话,也不顾周芝清在后面使劲拉扯,抓住了朝歌的衣领,十指已经牢牢地锁上了朝歌的脖子。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直直的盯着朝歌,样子十分可怖:“要逃也先结果了你,贱人!”

朝歌被掐的喘不过气,拼命扭动身子挣扎着,却抵不过周芝敏向来丰满,丝毫动弹不得。

“咳咳……”就在朝歌眼前慢慢变黑,要背过气去的时候,周芝敏的手却突然一下子放松了。朝歌猛的后退几步,大口喘息了几口,才向周芝敏的方向看去,却被面前的场景震惊。

只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楼兰士兵,正在与周芝敏死命抢夺她怀中的财物和身上的手镯发簪等饰品,而一边的周芝清则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急急地摘了钗环耳坠,挣扎着向门外跑去。那些士兵大约也不是真的想伤人,见周芝清身上再无财物,也并不追赶。

而周芝敏却始终不放开手中的东西,紧紧地抱着,口中止不住的大声尖叫:“我是皇上的妃子!你们不想活了么!”

几个士兵见她叫的刺耳,又死活不肯放手,不由得心中恼怒,抽出手中的刀向她身上砍去,几下之后,周芝敏惨叫几声,便再也没了声息。

朝歌极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她战战兢兢的贴着墙壁,死死的咬住嘴唇。几个士兵瓜分完了财物,看向颤抖着的朝歌,用不甚熟练的京中话问旁边一个吓得走不动的小宫女:“这是朝歌?”

小宫女忙不迭的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朝歌牢牢地盯住几人,勉强稳定了一下心神,才控制住自己不再抖得那么厉害。几人听了那小宫女的话,忽的跳下地窖来,蒙住了朝歌的头,一言不发的便将她带出了地窖。

因着被蒙着眼,朝歌只觉得一路上被推推搡搡,时不时听见几声凄厉的惨叫,却并不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死死的忍住眼中的眼泪,不停地在心中祈祷:“只要奚晏没事,只要奚晏没事……”

“跪下!”一声怒喝将朝歌从思绪中带出来,她被踹倒在地上,与此同时,有人将她头上的头套拿下。朝歌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努力眨了眨眼,方才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正是奚姝蔓的蒹葭宫。

此刻蒹葭宫中却是极为安静的,与外面的一片混乱形成鲜明的对比。时不时有惨叫声从外面传来,朝歌打了一个哆嗦,定一定神,方才觉得膝盖有些痛。她微微抬头,却看见奚姝蔓正坐在椅子上,而自己正跪在奚姝蔓面前。

奚姝蔓微微低着头,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看着朝歌,定定的半晌不说话。朝歌看见奚姝蔓,心中一喜,奚姝蔓无事,那么奚晏多半也是平安的。看来这个哈俞还是想利用岱国皇室做点什么,这样也好,最起码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危险了。

可是奚姝蔓看向朝歌的眼神让她不由得奇怪,里面混杂了兴奋,仇恨和感慨一些复杂的眼神,让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沉默良久,朝歌才听到身后有一个男声响起,她有些疑惑的回头一看,却见正是哈俞:“人本王已经给你带到了,交易也算是完成了。惠平公主,咱们合作愉快。”

奚姝蔓听见哈俞这话,眼中划过一丝悲哀。朝歌敏锐的捕捉到那丝眼神,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合作?”朝歌艰难的开口,嗓间的晦涩让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她疑惑的看看奚姝蔓,又看看哈俞。方才哈俞的话语中说到了合作,什么合作?

奚姝蔓见朝歌看向她,眼神不自觉的有些闪躲,却是不敢看朝歌一样。朝歌心中一丝亮光划过,短短一瞬,却让她从心底开始发凉。

难不成,这场宫变与奚姝蔓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