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朝歌现在只有这一个感觉。她手臂上,小腿上,甚至于肩头和发丝上,都有点点火星不停地溅上,或者烫起泡,或者灼伤皮肉。
火势越来越大,正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小禾子带着哭腔的声音:“皇上!”
“在这儿!”看着怀中的奚晏已经奄奄一息,朝歌再不顾得烟灰四飞,大声哭喊道,“快救皇上出去!”
眼看着火势就要烧到两人身上,朝歌心中一急,恍惚中看见一个人影冲进来,知道是有人进来了,手一松,便再没有了知觉。
似乎是来到了一个灰蒙蒙的地方,朝歌忍着痛站起来,却发现怀中不见了奚晏。
她心中“咯噔”一下,带着哭腔喊道:“奚晏?”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着,却是无人应答。
突然朝歌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奚晏!
她惊喜的叫了一声,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奚晏,吓死我了。”
“歌儿?”奚晏的声音有一丝沙哑,“你愿不愿意跟朕回去?”
“先别说这个了,”朝歌抹抹眼泪,小心翼翼的检查着他,“你怎么样了?”
可是奚晏却是恍若未闻,只喃喃的重复着自己的话:“歌儿,你愿不愿意跟朕回去?”
“奚晏?”朝歌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用力将奚晏扳过来,却看见一张半边烧的黑黑的脸,喃喃的重复:“歌儿,你愿不愿意?”
见奚晏伤成这样,朝歌又惊又痛,几乎要失声痛哭。她猛的睁眼,从梦中转醒过来,只见淡粉色的烟罗帐,挂着吉祥如意的香包——夙央宫?
朝歌回过神来,想要张嘴说话,只觉得嗓子一阵干痛。她正要挣扎着起身去倒水,却见门外一个宫装碧影一晃,赶忙过来扶住她,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娘娘,您醒了?”
朝歌定睛一看,却见是夏珠一手端着一碗药汁站在自己面前,含泪带笑。
朝歌微微点一点头,又努力清了清嗓子,方才勉强说出话来:“我怎么在宫中?”
当日奚晏一道旨意下来,说朝歌朝阳暴病身亡,不几日又借口将秋玉冬荷送出了宫去,一时间失了好些旧人,让夏珠春雅哭了好几天。谁知道昨夜小禾子突然带了重伤的几人回来,命好好调养,喜得两人一夜未睡,又哭又笑。
“娘娘受伤了,”夏珠小心的将因为朝歌活动而掉落的纱布包好,解释道,“昨夜皇上带了您回来,还有乾坤阁剩下的人,春雅在那边看着呢,娘娘放心吧。”
“可都无事?”朝歌听得夏珠这样说,赶紧抓住她的手臂问道,“都好好的吧?”
“是。”夏珠耐心的笑着,将朝歌的手按下,“最严重的也不过是一些皮外伤,御前的禾公公已经命了太医去诊治,阳贵人被接到九王府去了,娘娘好生照顾自己就是了。”
朝歌听得众人都无事,略微放心,转眼想起方才的梦境,却又紧张起来:“皇上如何?”
听得朝歌提起皇上,又想起太医说她现在不能着急动气,夏珠顿时有些为难。昨夜皇上回宫之后太医院便慌了,忙了整整一夜,现在还没有消息。甚至就连太医院资历最老的王密太医都被从府中连夜请入宫中医治,要知道,岱国最重礼仪,像王密这般服侍过先皇的人,若非十分紧急,是不会半夜传入宫中的。
冬荷略微一沉默,神情中略微带了一丝悲凉,却笑着将话题岔开了去:“娘娘赶紧把这药吃了吧,若是凉了便不好了。”
朝歌本就心思细腻,见她神情不好,心下一沉,又想起在火中时奚晏被房梁砸中,顿时心急如焚,推了夏珠的手,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往太和殿跑去。
“娘娘!”夏珠尖叫一声,赶忙放下手中的碗,拎起朝歌的鞋便追了过去。
奚晏,你千万不能有事。夙央宫外是一条鹅卵石路,现在初夏,又是中午,鹅卵石微微有些烫脚,硌的脚心生疼。朝歌紧紧咬住嘴唇,几次都差点摔倒,却一刻都没有停下,跌跌撞撞的向太和殿跑去。
“娘娘!”身后夏珠带着哭腔的声音追上来,紧紧地扶住朝歌,“娘娘若是不保重自己,皇上可不是更放心不下!”
朝歌闻言,心下一痛微微一停,夏珠已经追了上来,有些心疼的看着朝歌泛红的双脚:“娘娘要是想去,还是穿上鞋吧。奴婢陪您慢慢走过去,万不可再这么跑了。”
所幸太和殿离夙央宫并不远。不过一刻钟,两人便到了。朝歌心中着急,顾不得脚疼,扶着夏珠的手走的脚下生风。这时节,太和殿掩在一片花红柳绿之中,很是好看。还有零星的几点柳絮飘在空中,时不时划过朝歌的面庞,轻柔的触感让人很舒适。
可是朝歌却无心看这些,她看着那紧紧掩住的殿门,似乎在宣告着这座宫殿的主人情况多么危急。朝歌脚下一软,差点站不住。
“娘娘当心。”夏珠赶紧扶住了她。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白色身影翩然出来,却是奚姝蔓。朝歌见奚姝蔓从殿中出来,顾不得行礼,扑上前去拉住奚姝蔓的手问道:“公主,皇上怎么样了?”
奚姝蔓脸上还犹自挂着泪痕,冷不丁被朝歌这么一扑吓了一跳。
她定一定神,却不像是昔日那般和善,只用恨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朝歌,似乎想要用目光将她撕碎。
朝歌见奚姝蔓不说话,心中禁不住一阵慌乱:“公主?”
“贱人!”还不等话音落下,奚姝蔓突然一个耳光甩了过来,打的朝歌愣在了原地。
夏珠被这一声“贱人”唬了一跳,扑上来扶住朝歌晃动的身子,禁不住有些激动,一时间,连宫廷礼仪都忘记了,情不自禁的对着奚姝蔓大喊一声:“公主!”
奚姝蔓却对她的无礼恍若未见,只狠狠地盯着朝歌,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厌恶和愤怒:“现在你高兴了?皇兄卧床不起,已经昏迷到现在了,若非太医院各位太医拼死医治,只怕现在已经到了鬼门关!你到底是何居心!”
朝歌闻言,听得她话里话外都是奚晏伤势严重,心中一痛,直直的就要闯进门去:“我去看看。”
“不许你去!”奚姝蔓尖叫一声,不顾朝歌身子孱弱,恶狠狠地将她拉回来,“你还想去刺激皇兄么?若不是因为你,皇兄怎么会这样!我绝不让你再害了他!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开!”
朝歌见她神情激动,双眼血红,知道因着奚晏受伤,奚姝蔓一定恨极了自己。
她半是自责半是难过,退后几步,声音中亦是带了哽咽:“对不起,我不知道,乾坤阁会被人惦记上,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皇上他是被我连累的……对不起。”
奚姝蔓鬓边的头发有一些松散,眼睛哭的通红,脂粉也被冲得花开。她神情有些癫狂,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恨意和伤心:“既然出宫了,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勾引皇兄!为何还要回来!你就走了,便走得远远地,省的害人害己!”
朝歌眼中一酸,忍了半天的眼泪再忍不住,扑簌簌的掉下来,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奚姝蔓说的没错,若不是因为惦记着她,奚晏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想到火中的那一幕,朝歌心中复杂难言。
她知道奚姝蔓喜欢奚晏,所以才会这样激动。更为着自己连累了奚晏,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奚姝蔓的话。
“给公主和娘娘请安。”
正在朝歌哑口无言的时候,一个略带有疲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朝歌回头一看,却是小禾子弓着身子站在殿门口,神情间满是劳累。
“公主伺候了一夜,娘娘伤势还未好,还请公主与娘娘回去吧。”
“本公主不走!”奚姝蔓瞪一眼朝歌,冷笑一声,“她也配公公一声‘娘娘?’”
“公主三思。”小禾子微微抬眸,声音还是不变的恭敬,“皇上还未完全清醒,王密大人说了,皇上现在需要静养。”
“公公可否让我见皇上一面?”朝歌心中着急,顾不上那边奚姝蔓还在吹胡子瞪眼,对着小禾子福一福问道。
小禾子赶忙侧身避过这一礼,扶起朝歌面露难色:“娘娘知道,皇上的伤势实在是严重,现在只有几位太医在里面伺候着。娘娘自己身上也有伤,还是先回去休养吧。等皇上醒转过来,奴才会着人去通知娘娘的。”
朝歌看一眼一边虎视眈眈的奚姝蔓,又闻见殿中药香浓郁,心知这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了。再加上身上伤口未愈,这一路跑过来也汗津津的疼,于是也只好低声应下:“多谢公公了。”
说罢,便扶着夏珠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向夙央宫走去。
“走着瞧。”看着朝歌的身影,奚姝蔓冷哼一声,心中默念着朝歌的名字字字诛心,“早晚,我会让你永远和我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