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朝歌开了乾坤阁之后,家中宽裕不少,见周围穷苦孩子家的女孩儿多潦倒,她便开始收养其中一些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

小麻雀便是其中一个在朝歌路过时看见救下来的。麻雀生的一股机灵劲儿,为人也很是聪明衷心,凡是朝歌教过的东西,她很快便能学会。

于是奚姝蔓来了之后,麻雀早得了秋玉的嘱咐,只殷勤招待。而朝歌朝阳几个从宫中出来的,这天则在后院招待各路客商。

正值初夏,京中还不算是太热,但是路边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卖茶水的摊位了。

这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停在其中一摊位面前,操着一口外地的口音:“店家这茶水怎么卖的?”

“一文钱一碗。”店家笑着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乘了一碗过去,“客官来一碗?”

“给我在这儿喝一碗,再打一碗,我去请我们爷过来。”那小厮说道。

“好嘞!”店家应了一声,手中的大勺转了几转,便打了一碗,看着走近的一个青衣男子笑道,“听口音,这两位爷可不是京都人?”

只见那青衣男子点了点头:“是。不过我从小在京中长大,现在回来看一看罢了。”

店家点点头,却见他身后有一个穿着瘦衫的女子翩翩走出。青衣男子一愣,不由得看住了那女子。

只见那女子容貌倒是一般,不过身上的衣服却是极有韵味:一身鹅黄抽丝的棉麻衣衫,做的紧致,却在小腿处放开,倒是显得人玲珑可爱。

青衣男子不觉得看得久了些,揖手向那女子微行一礼:“姑娘这衣服甚是好看。”

“公子好眼光。”那姑娘倒是也不扭捏,大方的笑说道,“这是城中的乾坤阁所做,公子可去一看。”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我正要与母亲买几件好看的衣衫,多谢姑娘告知。”

乾坤阁中正忙作一团,却是忙而不乱。人人都有自己的分工,使得乾坤阁的效率比一般的衣店铺高了不少。

正在众人忙碌间,一个外貌俊朗的青衣男子走进来,看了一眼门口的招牌,禁不住轻念出声:“乾坤阁?”

他微微带了一丝苦笑,似乎是对这个地方颇为熟悉,满眼看着物是人非的庭院,眼中有着怅惘。

早就有小厮迎上来:“公子所来为何事?”

青衣男子回过神来,低下眉眼,再抬头时却是有了闪闪的光:“听闻乾坤阁经营甚好,特地来找贵掌柜的谈谈合作之事。”

小厮应了一声,将他带到后院,又奉上一碗茶,赔笑说道:“还得烦请您稍等一会儿,我们掌柜的现在有点事。”

“无妨。”青衣男子略微点点头,小厮便恭敬垂手下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只闻得一阵细细的香风,却不是寻常闺阁中那一味的甜美,倒是带了一丝大气。青衣男子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见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款步走来,正是朝歌。她微微带了笑道:“公子久等。”

“不妨事。”青衣男子看着朝歌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便掩住,只低眉道,“我是外地来的,见乾坤阁生意不错,便想与贵掌柜谈谈生意上的事情。”

“公子请说。”朝歌坐在那青衣男子对面,微微点头。

“乾坤阁现在在京中微成气候,不知掌柜的是否有意向将其开到蜀中?”一说起做生意的事情来,青衣男子顿时气宇间有了一股说不出来的伶俐狠辣。

朝歌微微一愣,不意他会这么单刀直入,也不意古代还有人会想到这样的方式来合作。她凝神片刻,复又抬头笑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可将一部分成衣给我,我在蜀中有些店铺,若是卖的好,咱们便可长期合作。”青衣男子并不说过多,只将要紧的说出来,却是听的人心服口服。

朝歌略一沉吟,刚要说话,便见周德贵捧着一本账本上来:“掌柜的,下面说有笔帐对不上,您看看?”

还不等朝歌接过账本,便看见那青衣男子猛的站起来,颤抖的手几乎扶不住椅子。

他直愣愣的盯住周德贵,声音中似乎充满了不可置信:“周管家?”

“你是?”许久再没有听见“管家”这个称呼,周德贵不由得呆了一下。

“是我,我是林羡安,羡安啊!”那男子似乎很是激动,眼眶也有些红了,“当年我父亲是朝家被招安的江湖侠士,我从小在尚书府长大,周叔您看着我长大的,后来我十三岁,我父亲因病去世,朝大人怕我伤心太久以致颓靡,便派我与母亲去了蜀中经商,周叔可还记得?”

周德贵听见他说出来的名字,又听见他激动地说了一大堆,猛的抬头,亦是红了眼眶:“是……羡安?”

林羡安上前几步,握住周德贵的手,声音中微见哽咽:“周叔,您……”

话说到一半,却是说不下去,也顾不得朝歌还在场,眼中滚下泪来:“我在蜀中便听得朝家出事,奈何那时母亲生病,又是生意周转不开的时候,实在是无法脱身,现在回来尽一尽心意罢了。”

说罢,他心酸一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不在,周叔吃了多少苦,总归是我对不住您跟尚书府啊!”

周德贵则是拼命摇头,伸手颤抖着为林羡安擦着眼泪:“好孩子,不怪你,你自保是对的,现如今还有你在,朝家总不至于都没了!”

说罢,周德贵却是笑了笑,拉过一边的朝歌说道:“我只顾着哭,却忘了跟你说,这正是你朝歌妹妹。”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朝歌飞快的翻了一遍原主的记忆,总算将这个记忆中的林羡安找到了,知道他比自己大几岁,自小与原主青梅竹马长大。

朝歌颇有感慨,不想在这里还能遇见朝家故人,于是也热切地福了福身子,笑道:“羡安哥哥。”

林羡安听见朝歌的声音,却是浑身一震,回过头看着朝歌,半晌,方才颤抖着叫了一句:“歌儿妹妹——”

一声旧时的称呼,却让他眼泪掉的更凶。

林羡安一壁哭着,却又忍不住笑意:“歌儿总算是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又低下头自惭形秽:“当年我没有及时回来,让歌儿吃了很多苦,是我不好。”

朝歌微微一笑,想到这些年的经历,又禁不住想起了奚晏,心下酸涩,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笑笑:“羡安哥哥想多了,我并没有吃多少苦。朝家没落后,我在宫中当了几年的宫女,现在年岁大了被放出宫来,索性做点生意养活自己。”

林羡安闻言,见朝歌身上穿的戴的均是说得过去的,心中稍微放下心来。却又看一眼这乾坤阁,似乎是有些感慨:“歌儿一个人撑着这么大的家业,实在是不容易。”

说罢,他略一凝神,抬眼笑道:“因着当年老爷为我选的路,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现在也是蜀中的富商了,歌儿以后若是生意上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我。羡安哥哥旁的本事没有,经商还是说的过去的。”

朝歌闻言,亦是一笑,眸中含了些星光,点点头说道:“羡安哥哥说的是。”

是夜,乾坤阁中设宴款待林羡安。林羡安刚刚入席,便见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跑进来,正是画了一天图的朝阳。

朝阳见了林羡安,只觉得他甚是俊朗,不由得询问的看向朝歌。朝歌笑一笑拉过朝阳,对林羡安说道:“羡安哥哥可还记得这个鬼丫头?”

林羡安打量了朝阳一会儿,方才惊喜的说道:“这是朝阳吧?”

朝歌点点头,又向朝阳说道:“这是林羡安,羡安哥哥从小与咱们一起长大,你可还记得?”

朝阳一愣,歪着头努力的回想了片刻,方才笑起来:“是啦,我想起来了。可不是羡安哥哥么,脸颊上还有我那时候不小心弄上的‘印记’呢。”

朝阳所说的印记,是林羡安七岁那年,朝阳年纪小不懂事,见了树上的蝴蝶好看,便要林羡安为她扑下来。林羡安虽有些功夫在身上,到底只有七岁,不小心一个脚滑便从树上摔了下来,最后虽说是没伤着性命,却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此刻林羡安听得朝阳提起旧事,亦是忍不住一笑,伸手想要向小时候一样摸摸朝阳的头,却在半空中停住了,笑着说道:“那时候我走,你才到我腰间,还伤心我走了谁替你扑那蝴蝶,现在都已经是大姑娘了。”

“可不是么。”朝歌闻言亦是感叹,“这么些年了。”

几人正在说笑时,却见门口奚淮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却是一面笑着,一面硬生生的走到朝阳与林羡安中间挤着坐下:“众位说什么呢?今儿可是来了贵客?”

“你什么时候来的?”见着奚淮,朝阳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却又瞪了眼,“这么无礼。”

“早就来了。”奚淮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冲着林羡安的表情皮笑肉不笑,“这位公子是?”

朝歌见状,忙上前介绍到:“这是与我们一起长大的林公子林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