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见是挽秋走了进来,周芝清忙示意众人退下,然后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询问道:“可有打听出什么?”
挽秋摇摇头:“御前的人不知怎么的,对这事都统一了说辞,嘴严实得和铁桶一般,凭奴婢怎么问,都不肯吐露多一个字。”
周芝清心下有了较量,什么都问不出来,就代表着这事必有妖,皇上绝不是在御花园散步那么简单,看来想到知道真相就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
“娘娘,奴婢还打听到了其他消息。”挽秋又靠近一步,说道,“那位求了恩旨,皇上已经准了,这几日,老太太和大夫人就会进宫来了。皇上还准了您一道看望亲人,估摸着……明儿就会来宣旨了。”
挽秋没敢把今日敏妃已经得了圣旨这事报出来。
周芝清听到这个消息,心下一惊:“此话可真?”
“千真万确,皇上已经准了,而且还让禾公公传了话,说这几日去看她。”
“哼。”周芝清冷笑着,手上反复绞自己的手帕。这周芝敏真是个蠢人,周家的靶子已经够大的了,还非要再往自己身上树一个,这下倒好,周家人进宫一趟,只当后宫如前朝一般,日后更加肆无忌惮了。
更可怜的是自己,还要被一道牵扯进来,原是周芝敏一人的恩典,竟然带上了自己,怕是又要无端招惹周芝敏的恨了。
第二日上朝,众朝臣按照惯例议事,虽是例行汇报,奚晏还是一一认真听了,不时吐露一些自己的想法,整个人显得愈发冷静睿智。他处理政事得当,不偏颇于任何一方,自登基以来便被众大臣夸赞。
而这一日,眼看着又是相安无事四平八稳的早朝,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兵部侍郎黄德友参了南阳侯周泽衫一本,状告南阳侯教子无方,南阳侯府小少爷派人当街将黄侍郎家的公子打成重伤。兵部侍郎在大殿上悲愤交加地参奏,也引得朝臣纷纷议论起来。
“哦?竟有这等事,南阳侯,你怎么看呢?”
“回皇上。”周泽衫稳健的上前一步,看不出丝毫慌乱,十分淡然,“小儿虽年轻冲动,但也还算知晓礼义廉耻,若非事出有因,断然不会做出此等劣迹。”
周泽衫看似淡然,其实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心中暗骂府中瞒着他的下人们,眼下也只得先稳住阵脚,不让这兵部侍郎一耙子打倒了。
“确实是事出有‘因’。”黄侍郎嘲讽道,心中怒火更甚。
“黄侍郎可要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别冤枉了好人。”周泽衫一手提拔的刑部郎中最先站出来为周泽衫喊冤。
“臣听说周家小公子为人谦逊,此事定是另有隐情。”又一个周家党羽站了出来。
“我正要说个明白。”黄德友心中冷笑,这些个周家爪牙,一个个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见长,自己刚好顺着将事情原委道来。
原来,这周家小公子仗着自己是南阳侯府的公子,平日里就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不仅流连花街柳巷,还当街常常调戏民女,以此为乐子。这日,周家小少爷在街上闲逛着,不知怎的就看上了街边一个正在买珠花的女子,还上前频频搭讪,女子不欲搭理他,这小少爷便动手动脚要占人便宜,刚好被路过的黄侍郎家的公子瞧见,黄公子当街一个飞踢就将周少爷踢倒在地。这周少爷没了面子,是又气又恼,回头就雇了十余个壮汉,硬是堵着黄公子,才有了将人打成了重伤这一出。
“事情原委就是如此。”
黄侍郎一将原委道出,朝中很多大臣都开始纷纷表态,与黄侍郎同为中立党派的几个大臣更是义愤填膺。
“皇上,此事原委已然清楚,周家小公子实在目无法纪,必须严惩!”
“对,否则难平民愤啊皇上!”
“……”
朝中周家的党羽也纷纷开始围护起周泽衫来,两方党派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一时间大殿上就热闹起来。
“皇上,此事真假怕还有待考究!”
“有什么可考究的?周大人教子无方,当街调戏民女是一,雇人打人是二,若不严惩此事,只怕叫百姓心寒。”
“怕是说这话的人才应该心寒,事情还没弄清就冤枉好人……”
“皇上!臣认为,周公子年纪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不是黄侍郎的公子误会动手在先,也没有这后头的事。”
“臣也认为此事只听黄侍郎一面之词不足以断案,请皇上明鉴。”
“说的对啊!”
“对!臣也认为……”
“那民女就在我府上,当日的百姓皆是证人,皇上若不信,可以传证人来。”黄侍郎显然有备而来,势要为儿子讨回公道。
奚晏在大殿正上方仔细的听着两边朝臣的奏言,心中盘算起来。
周泽衫此人极其狡猾,他这几个月来扩张周家的势力,为人却小心谨慎,上朝时,不时就会派耳目试探自己的态度,如此低调谨慎的人,倒是将子女个个宠得目中无人嚣张跋扈。
而这兵部侍郎一向态度中立,为人很是正直可靠,自己有意拉拢他,但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处理这件事情至关重要,既要稳住周家,让周家觉得自己向着他们,又不能让中立党派寒心。
理清楚利害关系,奚晏便清咳一声开口了。
“众爱卿莫要再做口舌之争,且先传唤证人来,将事情弄清楚。”
奚晏抬手示意侍卫去传唤证人,想了想又道:“这证人不得只是黄侍郎一方证人,去把那周家小公子找的大汉一并找来。”
众大臣看见奚晏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还不忘将一碗水端平,果然是思虑周到、不偏不倚,一时都冷静下来,等着接下来奚晏决断。
一刻钟后,侍卫将两方证人带到大殿上。
“小民叩见皇上。”
“民女叩见皇上。”
“免礼。”
一行人行了礼后,奚晏开口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言语不怒自威,带着些特有的清冷。一众证人跪在大殿上,看着大殿辉煌肃静,听着高高在上的天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只觉得威仪可怖,臂股都开始瑟瑟发抖。
一个稍微有些胆识的壮汉答道:“回皇上,小民在皇宫里。”
“很好。”奚晏话锋一转,话音都带上狠厉,“你既知道这里是皇宫,就该知道这里的规矩,接下来朕问你们话,若有半句虚言——”
奚晏故意拖长了话音,冷冷的扫视着阶下跪着的人,一字一句道:“欺君之罪,当株连九族。”
这话一说完,那个被当街调戏的民女便被吓得昏了过去。
侍卫将那女子带到殿外拿水泼醒,又带进大殿。
奚晏等她意识清醒能勉强说话后,问道:“当日,是周小公子与你情投意合,还是……”
奚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还是他调戏你?”
这女子断断不敢撒谎,只如实道:“那日,我在街上买绢花,周少爷……他上来和我说话,我听说他是这长安城有名的……”
女子顿了顿,还是吞吞吐吐地接着往下说:“有名的恶霸,我就没搭理他,哪知道……他就对我动起手来。”
说着,女子便很是屈辱地哭起来。
接着,奚晏又问了几个百姓,证实了确实有调戏民女一说,这女子也的确是黄侍郎家的公子所救。而那几个壮汉,也供认了被雇做打手的事情。
一时间,朝堂上周家党羽都纷纷沉默,几个方才喊冤喊得最厉害的也都没了声音。
周泽衫心中又气又恨,只好站出来说道:“禀皇上,微臣教子无方,臣年事已高,家事却都还理不清,实在愧为人臣,臣乞骸骨,愿归卒伍。”
他言下之意便是要辞官,看起来是为儿子的蠢事给一个说法,实则也是在试探奚晏,毕竟,奚晏眼下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的。
这老东西……
奚晏听了心下鄙弃,儿子做了这等嚣张跋扈的事情,闹得朝堂人尽皆知,不羞死也算他本事,竟然还打着试探的算盘,用“乞骸骨”这样的字眼,好像是自己给了他委屈受一样。
可即便此时心中如此想,奚晏却绝不可能准了他辞官,现在时候尚早,周家这只贪得无厌的犬,他要待到时机成熟时才能连根拔起。
奚晏调整了一下语气,温和地说道:“如今,事情都弄清楚了。南阳侯这是哪里的话,你为岱国兢兢业业几十载,先帝在时就多为倚重,朕也是如此。”
奚晏言语间尽可能的安抚,又道:“公子年纪尚轻犯下错误,南阳侯不必过于自责。辞官的话,也休得要再提。”
此番奚晏有意安抚,周家党羽也听出言语间的安抚意思,只有周泽衫并不满意,他在官场待了几十余年,年轻帝王的这番话虽是安抚,但他在朝堂之上丢了面子,还是有些不满意。
可接着,他就听到坐在栩栩灿金龙椅上的奚晏给出了断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