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微的反应让余薇吓了一跳，她迟疑：“十个铜板贵了吗？”
“……不。”孟知微声音嘶哑，像是压抑着什么。
她问：“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余薇摸了摸鼻尖，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你们也给了我很多东西，而且这些米，在我那边不贵，还量多。”
“不一样的，那些金银珠宝没了也不会死，可人没有粮食吃，没有水喝，是真的会死的。”
要说孟知微真的不知道那些金银珠宝对余薇有价值吗？
那肯定知道。
余薇表现得并不含蓄。
可孟知微心中从未有过不满，因为在这种时候，这些金银珠宝并没有太多的用处，就像是她说的：人，首先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考虑其他事情。
能提供稳定的粮食出售，已经足够让她感激余薇了。
更别说余薇还特意去找了“陈米”，神物压缩饼干也没有喊高价，这次划分给她的数目已经很多了。
而现在，余薇考虑的，已经成了普通百姓。
她似乎希望普通百姓也能靠自己，吃上超市里面卖的粮食。
若是能如此，城中百姓的精神气都会不一样。
余薇眨眨眼：“那你的意思是，十个铜板不贵？”
自然不贵。
就是战乱饥荒之前，这种白花花的大米也要三四十个铜板一斤。
“你不需要亏本卖给我们，之前送的钱财是我们自愿的，你不需要有压力。”孟知微认真说，“若是有人大量买了你的低价粮食，也不会低价出售。”
她不希望余薇的好意被人利用。
余薇眨眨眼：“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我只给青雀城和滁阳城的人低价，这两个城市人不多，青雀城现在已经摸清楚了人口，滁阳城既然是边境，那些人应该也有数？”
“再说了，我也不是任由他们买的，滁阳城每个人每次只能买五斤，青雀城则是两斤。”
而且每个人每天只能买一次。
这就能极大程度避免了有人倒卖。
再说了，促销商品限量不是正常的？
余薇心中想着，那种隐约的排斥和犹豫消失了。
系统认可了她的做法。
所以只要她的做法符合经营超市的规则，就会被系统认同？
余薇觉得，这个系统虽然不吱声，可也不是全然的工具系统。
它似乎有自己的判断逻辑。
顿了顿，余薇看向孟知微：“不过有一条可以在限制之外，比如说滁阳城的军队，不可能每个人都来买粮食，那就可以派专人，统计了人数过来代买。”
至于如果粮食不够怎么办？
那就少点呗，她限制的是上限，不是下限。
孟知微深呼吸，她说：“大恩不言谢，你放心，我们五家不会贪便宜，特意来买低价粮食。”
余薇倒是不在意：“都可以买，不超过我的限制就行了。”
且不说她只给这两座城市的人便宜，就说她这里还有一些压根就不打折的东西啊！
比如说油，盐，蔬菜。
还有自热火锅，泡面，辣条，巧克力，饮料，酸奶。
这些东西，现在只有城中这最富裕的五家中偶尔有人带几样回去解解馋，可如果不需要费大量钱财去买粮食了，这些东西的销量也就可以逐渐打开。
这些东西，余薇可不准备低价。
毕竟她对金银珠宝，还是很感兴趣的。
余薇这里准备出售低价粮食，孟知微那边的计划就更好实施了。
她回去之后，和其他四家商量了一下，立刻就派人将消息给传了出去。
青雀城中现在十户都不一定存有一户人家在，其中能确定家中之人都死了的，记录在一边，逃荒去了，不知死活的，记录在另外一册。
无主空屋，就先全部记在了城主名下。
——对了，说一句，现在城主是孟知微。
之前的县令早就跑路了，现在县令府空****，暂时就被孟知微他们征用了。
明明逃荒的人才离开一两个月，城中就荒废了许多地方。
那些无主的屋子，都长了不少杂草，还有些瓦片都破了。
更有一些，早就已经被人破门而入，里面乱七八糟。
孟知微现在雇佣人做的，就是将这些无主的屋子都给收拾好。
只要打扫清理的屋子，至少80文一家，房间多的会酌情增加工钱。
门和屋顶坏了的轻度损伤房子，至少150文一家，同样也是按着房间数量，酌情增加工钱。
墙壁都破了，几乎要重新修葺的，就按日结算工钱。
当然，最后一种修葺房子，也要身体比较强壮的人才能选上。
他们酌情将只要打扫清理的屋子分给老幼，哪怕他们要三四个人才能打扫干净，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毕竟现在十个铜板就能买到一斤米！
——
青雀城热热闹闹，滁阳城那边的情况却并不好。
滁阳城在昱炎国的边界，也是抵御西林国最重要的关卡。
它位于幽深峡谷，两边的山都很陡峭，几乎只能走峡谷过来，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可再是易守难攻，也要有守的条件。
朝廷已经五个月没有给他们送过粮食了！
饶是孟将军从前就有意识屯田，也攒了点粮食，可五个月过去，也已经耗空了。
别说粮食了，他们老早就开始混着树根树皮煮粥吃。
到现在，就是树根树皮都难找到。
还有不少人吃了观音土，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
甚至肚子鼓成怀胎九月，直到胀死的也有不少。
城中的深井出水也越来越少，就连主将孟将军的嘴唇都干裂开，但因为太干了，反而没什么血能够流出来。
“骡子和驴还有吗？”孟将军问副将。
副将不忍心：“已经没有了，早在五天前，滁阳城最后三头驴子已经煮完了。”
那五头驴子混着树皮树根，还有某些地方找到的几把青草，混着煮了，让城中众人分食。
虽然每个人都只能分到半碗汤和一点肉沫，但那也是最近难得开荤的时候了。
“那就杀马吧。”孟将军艰难说出这一句话，活像是老了十岁。
副将单膝跪下：“将军，不可！若是将马匹给杀了，我们怎么抵抗西林的骑兵？”
“若是人都饿死了，谈何抵抗西林国？”孟将军已经下了决定。
副将噎住。
虽然知道不可能，可他还是劝说：“将军，若不然我们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孟庆山，生与滁阳城同在，死也要死在滁阳城！”
副将表情沉重却不意外。
若将军不是如此性情之人，他们或许也不会那么忠诚。
可终究是想劝。
孟庆山看着副将：“杀掉一半马匹，让所有人饱餐一顿，你带人护送百姓们都走吧。”
副将脸色一变：“末将誓死追随将军！”
“我让你护送百姓离开，也是有私心。知微一直不愿意离开，我希望你，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将她带离青雀城。”
这是孟庆山唯一的私心。
副将嘴唇动了动，却难以拒绝。
孟庆山表情柔和下来：“走吧，带上一群小子离开，你们不必和我一起，为滁阳城陪葬。”
副将虎目含泪：“将军！”
孟庆山挥挥手，副将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刚到门口，书房门就被人大力推开。
“将军！将军！有人送粮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