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别了,皮特.伯驾
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嗯,按西历已经是三月中了,杨孟晗收到了远在马达加斯加多凡堡的老敏体尼寄来的厚厚的一封信;信件是通过爱棠当面转交的,说明这封信,他走的是法国外交特别通道;而且,按照时间推算,这封信,应该是老敏体尼他在去年耶诞节之前,就发出来了的。
信中,主要说的一件事,满纸皆是,对去年的广州清英冲突的担忧,以及对法国民众内心躁动的焦虑。
老敏体尼他在信中,直言不讳地说:
拿破仑家族的容易冲动、自信心爆棚的基因,特么的,总是让拿破仑三世大皇帝该死的以为,他可以凭着一己之力,引领法兰西,征服世界,让法兰西再次伟大。
而且,现在是法兰西刚刚才得以摆脱困境,连喘口气都不愿意;就觉得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一时不等,马上就要整装出发,用实际行动,去征战四方,恢复拿破仑家族祖上的荣光。
虽然,拿破仑三世,他也知道,在东方,有一个发展得很不错、科技水平也不落后的大夏国;但是,最多,他老兄也就把大夏,当成一个法兰西东方战略的小跟班、小伙伴;而不是一个真正可以和法兰西平起平坐、平等对话的真正意义上的准盟友,一个战略伙伴。
嗯,他对大夏国的印象,说不定,恐怕还停留在几年前,大夏刚开国时的模样;这几年,大夏的飞速发展,他根本就看不见。
法兰西的浪漫与懒散,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使他也无法想象,中国人的吃苦耐劳,以及聪明才智。他没有想到,也无法想象,一旦摆脱儒学思想钳制、禁锢的中国人,摆脱了儒学独大,对商业文明和科学技术的挤压与歧视;当中国人开始学习、研究数理化之后,并从事工业制造后;曾经领先了世界几千年的中国人,在科技研发与制造产业上,有如神助的追赶与超越能力。
嗯哼,看来,在多凡堡的老敏体尼,非常不看好法国在东方即将要发起的新一轮拓殖行动;因为,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供法兰西人下手的目标;眼下在东方,并没有、也不存在,欧洲人想象中的,随便拿捏、予取予夺的软柿子。
当然,他在给杨孟晗的信件中,还是委婉地希望,卫国军与大夏,与法国远征军,尽量不要产生正面冲突;因为,如此一来,没有赢家;最受伤害的,是他们经过多年努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东方到法国的商业生态链。嗯哼,这也算是他和老布尔布隆等人多年的心血。
爱棠借着给老敏体尼送信,在何卓人的陪同下,来拜访杨孟晗;他身上还有老布尔布隆交给他的另外一个任务,希望得到杨孟晗的理解,并当面说服杨孟晗。
爱棠和老布尔布隆,以及他们身后的在东方的法国商人,最不希望,让法兰西和卫国军发生正面冲突;否则,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影响法国商人在东方的利益。嗯,英法商人的利益都会受损;也许,又会让美国牛仔,乘机在后面捡便宜;或者是,一直在边上眼馋的德意志人。
嗯哼,老布尔布隆,就一直怀疑二货伯驾,在急先锋包令后面,添柴拱火,起哄架秧子的真正动机。
爱棠:杨,中法、夏法两国贸易,连续好多年了,增长势头一直良好;两江与闽浙地区,对法贸易节节增长。而且,中国的其他地区,对外的进出口贸易量,份额也比较小;所以,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再耐心一点。嗯,我们全体在东方的外交官,都不认为,与大清国开战,是一个明智选择。
爱棠是个知华派,但是他还是太草根了,在法国国内,几无影响力,他最多能够影响到老布尔布隆。而老布尔布隆,也只能说服他的上司外交大臣而已。
杨孟晗:嗯,联军主导者,是英国佬,是吧?
爱棠:这一点,毫无疑问,不容置疑。
杨孟晗:可是,我怎么听说,你们英法都在外面拉小弟呐;英国佬在拉拢美国佬做帮手;而你们法国人,却和老毛子眉来眼去,打得火热呢?爱棠,你们法兰西人,不会想到,要拿中国的什么东西,来做什么交换,送什么人情,慷他人之概吧?
呃,杨孟晗这一句话,真把爱棠给问住了!嗯,连坐在边上的何卓人,都起了一个激灵;嗯,啥子情况?怎么肥四?
嗯,爱棠被杨孟晗冷不丁地,放出来一个信息炸弹,也给造蒙圈了,半天没绕出来。
呃嗯,爱棠自己,之前,也只是语焉不详地,听到一点点风声;怎么万里之外的杨,却能如此迅速地,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呢?
嗯,难道杨,真的如东方人传说中的那样,真的会那神秘的东方通灵“巫术”,真的是个半仙,能掐会算?
爱棠脸色红红地,支吾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杨,我们是朋友,我不能说假话。你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老欧洲那该死的地缘政治;嗯,法国人被神圣同盟压制得太久太久了,暗黑记忆太深刻了;噩梦初醒,绝对不希望,再有类似的同盟组织,再在欧洲大陆出现。所以,即使付出再大代价,也不会让这样的场景,在欧洲大陆再现了。
杨孟晗:于是,为了彻底地拆散“神圣同盟”,不让奥匈帝国、普鲁士人与北极熊,很亲密地又走到一起;你们就在背后,悄悄地向被打断脊梁骨的北极熊,抛出了橄榄枝;甚至,以我大清北满洲的领土,作为诱饵,作为筹码……
爱棠:杨,你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也不是事实。嗯,实际上,俄国人早就实际控制了那块地方,收税都收了好多年了;我们只是以列强的身份,承认他们对这一块土地的控制和占领权而已。嗯,俄国佬也并不是毫无代价地拿走的,他们是要支付对价的呀。
嗯?啷个咋个说?“支付对价”!还有这样的说法?
中国所有的历史上,不是只记录了;是老毛子趁人之危,采取无耻的讹诈手段,空手套白狼,逼迫黑龙江将军爱新觉罗.奕山签订了“卖国条约”的吗?
对头,按照我大清的体制,爱新觉罗.奕山,即使是个宗室子,哪有这个狗胆!
而且,没有上面的默许,和后来的正式认可;草签的条约,也没有法律效应,是一张废纸,不可能付诸实施呐!
嗯,这也是国际惯例唉!俄国佬也晓得的呀。
嗯哼,爱新觉罗.奕山,看来,又是一个憋屈的,到死都不能说破的背锅侠!
嗯,咸丰大万岁是英明神武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怎么可以干这种丢祖宗先人脸面的事涅!
嗯,一定是受了下面人蒙蔽,是下面奴才们办事不力,有负皇恩嘛!嗯,只能、必须、肯定是这样子滴!
爱棠:嗯,杨,据我所知,俄国人是准备和美国牛仔一样,是要拿钱“买”走这片土地的。嗯,为了填补克里米亚战争的大窟窿,他们刚刚卖了一块冻土地阿拉斯加;所以,他们急需要,买一块土地,来填补这个国土损失。他们当然没有钱,一个大子都没有;可是他们准备,以提供相对应价值的先进武器,帮助大清朝,训练八旗新式军队为代价。还有就是,将参与大清国与英法联军双方的战事调停;并承诺极尽所能地降低,未来我大清的可能性战争赔款等等方式;为“支付对价”,买走他们现有西伯利亚冻土地带靠南一点的土地,得到一个他们梦寐以求的在远东太平洋不冻港出海口。嗯,他们的全权特使,沙俄前驻伦敦担任海军武官,叶夫菲米·瓦西里耶维奇·普提雅廷,已经在来东方的路上了。
妹的,怪不得刚刚被敲断脊梁骨的老毛子,到东方来,还敢这么横呐;原来是高卢鸡在背后撮串的;特么的,而且还是,两个人很默契地,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哼一哈的;就拿我们家的东西不当数了,是吧?
嗯哼,怪不得,在另一个时空,“二鸦”的赔款那么少呐;还有,连如此卖国,差不多把爱新觉罗家列祖列宗的底裤,都给卖掉了的败家子爱新觉罗.奕山;事后,好像也没有受到太大的责罚,轻飘飘的,一笑而过了呐。
(干这种事,搁正常情况,满门抄斩,不为过吧。)
也怪不得,我大清各地旗营,莫名其妙地,在后来,陆续冒出不少样子货的西式火枪兵呐。
嗯,在另一个时空,西欧英法鬼佬,拿英式步枪和法国步枪等二流武器来东方蒙事,专蒙湘军、淮军这些乡下土包子;现在,这么看来,他们还不算是,做得最过分的。
嗯,让老毛子拿一堆在欧洲没人要的洋垃圾,蒙惨了的长白山人;才是这个世界上,被坑得最惨不忍睹的;血淋淋地,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的。
杨孟晗皱着眉头:老毛子的武器,其实比土耳其人的,都不强多少的呀,也就跟红毛的水平差不多;打仗完全靠着人多势众,敢拿人命去填而已。而且,他们军队的训练水平,也就是比土耳其那个“西亚病夫”,强那么一丁点而已。长白山人,瞎窃瞎摸的,拜他们为师,这不是,活活地,自己耽误自己吗?
爱棠一乐:呵呵,你以为中国人都是你杨幼鸣啊;尤其是四九城里的那帮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嗯,用根糖葫芦,稍稍在眼前晃两晃,他就会跑得飞起的。
何卓人也插了一句:嗯,也许,四九城那帮人,他们跟法国老早的伟大的拿破仑大帝,卖路易斯安纳殖民地,是一个思路呢;反正那块土地,早就让人家霸占了,也没胆跟人家要回来了;不如痛快地卖了,落个现烧,拿回来几个是几个。嗯,有了新式洋枪队,什么都好说的了;就可以对付长毛发匪,和卫国军、湘军,还有汉人的什么军了。嗯哼,不然的话,我大清这花花江山,过几年,指不定是谁家的了呐。
嗯,卓人这样的解读,倒是很符合长白山人的思维逻辑和心理特点。或许真的是,虽不中,亦不远矣!
爱棠走后,杨孟晗和何卓人,又聊了一会。
何卓人:以前,一直因为法国人比较浪漫、懒散,我就一直把他们当做花花大少,浪**公子;所以,总以为,他们多少有点缺心眼,不是很把他们当对手;可是,幼鸣,你今晚这一席话,让我对法国人的观感,彻底改变了;他们也是贼得要死的呀,和约翰牛一样一样的,奸猾无比,无耻起来根本就没有底线的;嗯,英吉利海峡两边的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一路货色嘛,都不是什么好人汕。
杨孟晗:嗯,怎么说呐,从道德修养这个角度上讲,出了汉族文化圈,你就不要对任何人,寄以过高的期望。嗯,但是,从使坏耍奸,踩脚后跟,给别人挖坑等等方面来考量,也不要低估任何一个对手;嗯哼,包括我们死活看不上的长白山死鞑子。这些人,没道德是没道德,但并不缺坏心眼。嗯,法国人,只是没有英国佬那么有耐心,不是特别会取舍,不知道有张有弛地控制住自己的贪婪,以及没有太好的长期奋斗的韧劲而已。其他的方面,他们一点也不输于英国佬的。
新年之后,是新一年工作的起始阶段,相互的礼节性拜访,会多一些。爱棠过来之后,没几天,老小帅哥金能亨,也摸到杨孟晗的书房。嗯,他是跟二阿哥在外面吃完饭,一起顺路过来的,跟杨孟晗照个面、聊聊天。
金能亨:杨,我们在东方的美国人都知道;也许,由于伯驾的鹰派作风,让你们不喜欢。所以,过去的一、两年来,中美关系,几无进展;中美两国关系的友谊小船,处于无人掌控的漂流状态。嗯,我在我去年的年度工作汇报中,向尊敬的国务卿先生,着重强调了这一点。
呵呵,看来,这一年多,金能亨跟他的新上司,相处得并不愉快;有点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了。
金能亨:杨,我和爱棠的观点差不多,持差不多相同的看法。中国的市场,在您和您的家人、以及志趣相投的伙伴们,共同努力推动之下,越来越开放。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给你们多一点时间呢?而且,中国最精华的市场,大部分区域,我们都已经进入了、覆盖了;那为什么还要那么心急呢?动不动就要粗暴地诉诸武力呢?嗯,尽管四九城当局那些话事的蒙昧的鞑靼人,对我们西方人,并不十分友好。
金能亨这席话,说的很好听、很动听;嗯,鬼佬们说话,也是经常顺嘴讲鬼话,胡扯大话的;咱也不能太实在了,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的。
但从金能亨的话里话外,有一点,可以做一个判断;也就是说,他应该收到什么确切的国内内幕消息了。
对头,去年是美国人的大选之年;这个时代,美国的公务员制度,并不完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成型的国家公务员制度。基本上是,谁选上总统了,他身后的一帮小弟,就跟着开开心心的,一起分猪肉。按竞选时功劳与贡献大小,排排坐、分果果;嗯,把原来的人,统统赶走。
上面联邦政府各机构如此;下面各州、各县,也是如此。
嗯,伯驾很多年前,就来中国了,边行医边传教;原来一开始,他一直是靠着长老会在背后的大力支持的。后来,他和长老会渐行渐远,还挂上了外交部这条线;从1845年开始,被总统任命为美国驻华外交代办;1855年,矬子中间拔大个,被美国政府正式委任他为驻华全权公使。当然,他从代办到公使,一路升迁的过程,也是他和长老会心生怨隙、分道扬镳的过程。
应该说,这个伯驾,在上层的根基与人脉,以前,可能是比金能亨,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可是,老大一换,那就两说了;嗯,金能亨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是明了了。
杨孟晗:嗯,你们美国是不是新总统要上任了?驻华公使也要随之更换了?
还想再继续卖下关子的金能亨,给杨孟晗一句话,问得愣在原地,心里碎碎念,有点感叹地说:天哪,杨,你脑子怎么长的;嗯,不错,按照时间,新总统詹姆斯·布坎南应该已经宣誓就任了;嗯,而且,他可是长老会的忠实信徒呐,吼吼吼!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伯驾这老兄,宣教士不好好做,后来连医生都不好好做,一心只想做个外交官。现在,报应来了,长老会要对这个不务正业的可耻叛徒下黑脚了。
哼哼,临老了,却遭遇职业危机;二货伯驾,他要面临失业了。
嗯,得罪一个人,并不可怕;得罪一个组织,你就等着吧!嗯,天知道,那块云彩不下雨啊!
说着话,这皮特.伯驾二货公使,就要滚回老家了,是吧?
几年的折腾,白忙乎了,为他人做嫁衣了,是吧?
嗯哼,好走不送;别了,皮特.伯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