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巡防纵队来了之三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最早的计划,是要在山东招募九千名巡防队员;后来因为一帮安徽团练的头头脑脑的要求,塞进来一大批人,占用了山东这边两千人的预定名额。

即使这样,凌蔚樵也是计划把带出来的三千人,一分为二,在鲁南、胶东,分别再各招三千五百人;就算是给日照丁家留一千人名额,在胶东也要招两千五百人。

没想到,部队还没进山东呐,山东各家团练就闻风而来,送货上门、送人上门了,服务那叫一个热情周到。好嘛,山东巡防支队,还没进山东一步呐,在徐州就把人给招满了;嗯,还有大把人,在大营外面,满眼失落地看着呐。唔,估计再招一万人,都一点不费事。

哼哼,丁凤年丁蔼臣是真给惹急眼了,生怕凌蔚樵凌大司令脸皮再薄点,挨不过面子,再放一批人进来,他丁家就捞不着勺子了。自己主动站到大营门口,黑脸拦人了;谁来了,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是一言不发,只是指一指门口的告示牌!

巡防纵队没有重炮兵编制,所谓的重火力,就靠迫击炮和大火箭当家撑场面;当然,对付野战中的长毛和各种响马、绺子,肯定是够用了。所以,每个营,下属四个连,人员都是在五百人左右。前期,也没设太多、太复杂的结构,就是按营头顺序号,一二三四五,一路编下去;上面就是支队司令部,而且,现在支队司令部也是个空壳子;就是有这么个名头,连块牌子都没有。

凌蔚樵先让潘鼎新担任鲁南支队支队长,并亲自带一个营头,兼任营长;给他留下了吴长庆、李鹤章、周盛波、张树屏等十来个军官,吴长庆暂任代理镇抚部长,李鹤章暂任代理参谋部长,周盛波暂任后勤部长;嗯,他们也还要各自代理一个营头的营长。

现在,是一个萝卜几个坑,一人顶几个岗;估计,至少要等到第二批,甚至是第三批军官到位后,他们才有可能,逐步卸掉兼职。当然,现在所有职务,都是临时任命,也没有授衔;需要上报军部批准后,才能够正式授衔和任命。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也只能萝卜快了不洗泥了,不可能那么讲究了;在简单地完成编伍后,凌幼樵把鲁南支队,就扔给潘鼎新;让他训练完毕后,尽可能早地,择机进入鲁南;以济宁为中心,沿着大运河布置,进入巡防、护卫状态。

凌蔚樵自己,过了几天后,就带着尚未满员的胶东支队出发了,往胶澳(青岛)开拔;凌幼樵计划把胶东支队司令部,暂时就安在胶澳;这样安排,他就可以分出一部分精力,两头兼顾,未来重中之重的移民事务了。

原来最早已经训练好的一千士兵,被分成两个营;分别作为两个支队的主力野战营;刘铭传还是软磨硬泡地,死皮懒脸地,当上了这个胶东支队主力营营长。

嗯,鲁南主力营营长,潘鼎新自然是给了自己的老乡,庐江人吴长庆;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在老家办团练时的,并肩作战、同进同退的铁杆生死兄弟;这好事,花落别家是不大可能的,旁人谁也别惦记了。嗯,中国人的人情关系,是无处不在的,谁也不能免俗。

胶东支队也只分到刘铭传、张树珊、周盛传、吴毓兰等十来个军官,凌蔚樵自己兼任支队长,还故意让刘铭传兼了支队镇抚部长;嗯哼,让你这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出面抓纪律,你自己总先要吃透各项军事条例吧,学会遵守规矩、以身作则吧;不然,你怎么好意思,下手管束别人违纪违规的事涅。

嗯,刘铭传对能当上听说这是支队二把手的镇抚部长,还是美不滋的,偷着乐的;干劲立马就噌地一声,给调动起来了;管起军纪来,小脸沉得像水似的,两眼能瞪得竖起来,一点也揉不得沙子;比凌幼樵当年还扑克脸呐,可带劲了。

嗯,他打死都不晓得,他是被大个十来岁的凌蔚樵长官,轻松给套路了。

张树珊兼了胶东支队参谋长,周盛传兼任支队后勤部长;其他军官,也都带一个营头。

胶东支队从沂州府城,一趟而过,带走丁家团练一千人;也只停留了一天,然后就拔营启程,马不停蹄地直奔胶澳而去。丁心斋老大人的兄长,做过一任知县的年近半百的老举人丁守伟丁叔梧,也欣然接受凌蔚樵的盛情邀请,收拾收拾就跟出来了。

凌蔚樵还请叔梧先生,再多找几个人手,准备让他把未来胶澳的港务管理、港区管理这摊事,给管起来;同时也帮着做做各地民团的甄选和外围协调工作,挑一挑跟巡防纵队的未来合作对象。

胶东巡防支队,在沂州地界行军时;凌蔚樵看到地方上、乡村里,还算平稳;夏收时节已经过了,冬小麦已经颗粒归仓;地里套种的玉米、高粱,也小半人高了;农人们正在地里,顶着酷夏烈日,三三两两地,在地里,一粒汗珠摔八瓣地辛勤地给庄稼,耪地锄草。

今年夏收比去年还要差一些,天气还是太干旱了;老百姓现在就指望,老天开眼,多下几场雨;使得秋粮收成会好一些,贴补帖补上半年亏空了。

可是,等进了诸城地界,进入青州府、胶州府管辖地域,就完全是另一种情形,好像跟前面走过的鲁南,是不同的两个世界了。

按理,诸城已经算是胶莱平原区域;胶莱平原连着鲁北平原,历史上,更是齐国的核心区域;自古以来,都是富庶之乡;是管仲老先生赖此发家,让齐国成为当时带头老大杠把子的膏腴之地;现在,却是一片萧条荒芜,地皮干裂、蓬蒿孽长。嗯,很多地里,野蒿子长得比庄稼还要旺盛些。

路上逃荒要饭的倒不少,衣衫褴褛、神情木然地站在路边,木呆呆地看着大军通过。

每过一个村寨,对方站岗放哨的村民,隔得远远地,就哐哐哐地敲响警锣;在外面田间劳作的农人,也急急忙忙地赶回寨子,拿着刀枪,就上寨子墙头了;对这些不知道旗号、来路不明的军队,甚是警惕;两眼瞪得溜圆,紧张兮兮地注视着外面。

嗯,就是认识旗号的,他们也不放心,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不管谁来了,老百姓都是一个怕字。尤其是麦子刚入仓不久的时节,更容易招贼,更是怕了;要是一不小心,被谁谁抢进寨子来,捋一把跑了;自家马上就要断顿,明天就要一家老小,四处流浪去逃荒了。

卫国军不缺粮食,军中伙食更是天天有肉,顿顿管饱;行军干粮也很讲究,基本上都是杨氏食品制作好的各种饼干、糕点和各色罐头。宿营时,烧壶开水就齐活了;讲究的、嘴馋的,可以顺便焖个米饭或者下个面条。

嗯,刘六麻子刘铭传亲自监督下的军纪,也是没谁了;谁敢违纪,哪怕是稍稍违规,他就抡起马鞭,劈头盖脸先抽一顿再说。这熊孩子,现在还不懂得执法尺度的问题,还是江湖、山寨那一套;特么的,眼下,很多士兵还吃这一套,记性长得快得很。

所以,没有士兵会骚扰老百姓;也不管当地百姓,紧张不紧张;士兵们理都不理会,只是沿着大路,闷头行军;对路过的村村寨寨,看都不多看一眼。

也有不少士兵,想到自己没几天前,在家时饥肠辘辘,饿得前心贴后心的时光;眼前的一切,像做梦一般。有时看到路边乞讨的面黄肌瘦的小孩,心中一时不忍,顺手会给一块饼干、一块糕点、几颗包装得花花绿绿的糖果。嗯,这下坏了,大军行进时,后面慢慢就多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凌蔚樵看到了,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后勤部门,每次开饭时,多蒸几锅馒头;然后,按人头分发一下。

这下更不得了了,大军后面的尾巴,真是见风就长,越来越长;第二天,就能拖出去好几里远了。

这里还有一个小故事,行军途中扎营吃晚饭时;有个刚入伍的单身小伙子,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也许他叫二蛋,也许他叫嘎子;嗯,鲁南乡下的,大体都是类似的名字。他看到边上在排队等部队发馒头的小男孩,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香喷喷地吃东西,馋得直咽口水。

心地善良的小伙子,有点不过意,顺手就给了那个小孩一块饼干;那个小男孩也很懂事,没舍得把饼干自己一个人独享了;还飞也似地,跑到不远处,把半块饼干,送给比他更小的妹妹。

小伙子这才看到,原来他们是老老少少的一大家子。嗯,后来还看到人堆里,有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像是这小孩家里什么人;尽管穿得很素净、很破旧,小脸蛋却是白里透红的,眉毛眼睛长得还蛮好看。

自己只是无意地瞄了人家姑娘一眼,她就羞得脸儿红彤彤的;把头埋得低低的,再不敢抬头看人。

也不知道是神引着,还是鬼牵着;厚道的小伙子,为了体现军民鱼水情,又顺手把自己攒下来的,藏在挎包里,一直没舍得吃的,两个红烧肉罐头,给送过去了......

嗯,这一家人,然后就一路,跟到了胶澳;嗯,再后来,小伙子他的当兵安家田,也是更顺手地送给人家了......

嗯,这样的故事,在短短的几天行军途中,还真不是孤立的版本,差不多的、类似的例子不少呐。

行军途中,才短短三天功夫;很多士兵,就明白了一个简单道理;以前,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难于上青天的、甚至想都不敢想的,成家娶媳妇的美事;现在,竟然变得特别容易了,一点也不费事了。

嗯,好多时候,是准岳父、准丈母娘,送人上门了,巴巴地求你点头呐。

从诸城绕过胶州湾,到胶澳,也就不到三百来里地,大军三天就到了。路过胶州府时,凌幼樵因为心急,也照样没有稍作停留;只是着丁守伟丁叔梧老先生,辛苦进城一趟,给知府大人送了一封凌蔚樵的亲笔信,并带着济南大营的相关批示文书,知会一声,巡防纵队胶东支队来了。

嗯,俺们先在胶澳扎营;至于以后,分散驻防、剿匪、打长毛的事;等俺们先把兵练好了再说。

胶州知府大人,一开始,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嗯,他和济南大营沟通、交集也不多,本身就不是一条线上的嘛。巡抚大人觉罗.崇恩,是个潇洒人,纵情山水、吟诗作对,不大理会俗事。所以,济南大营的有关军事行动,地方上,也是蒙查查的,傻傻不知道的。

也不知道凌蔚樵官位有多大,听丁叔梧老先生说,凌司令手下,带到胶澳的,就足有五千精锐士兵;嗯,鲁南还有一样多的五千人,都是凌大人直属麾下。

知府大人一琢磨,按我大清的标准,能带这么多兵的,至少是个从一品提督了;比自己这从四品知府,可高出一大截,可不好得罪;嗯,往细里想一想,心里还暗自一哆嗦;说不定,还是祸事来了;绿营客兵祸害地方,地方官往往都是欲哭无泪,一点招都没有的。

上本告得太多了,有时候往往会适得其反;尤其是现在,长毛和捻子,在山东肆虐横行,兵荒马乱的时节;会让上面认为你不懂事,不以大局为重;嫌你呱噪,不会做人不会办事,顺手把乌纱帽给你撸了;哼哼,过后,你都没处说理去。

好在,胶州知府刚担心一小会,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对方派来的,貌似师爷幕僚身份的丁老先生,就是来客气地拜访一下、知会一声;钱粮什么的,倒是没开口。然后,就挥挥衣袖、拱拱手,和和气气的,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嗯,本身就罗锅子上山——前(钱)紧的知府大人,更不会主动开口,傻乎乎地、实实在在地,跟在后面,追着人家问了。

就是,虽说俺们山东人做人实在,那也没遮莫实在的呀!

由于我大清在历史上,实行过严厉的禁海迁移政策;后来几禁几驰,来回瞎折腾了好几次。虽然最后还是放开了;但是,海边的人口分布,还是比内陆稀疏很多的。

凌蔚樵也老实不客气滴接管了,此时还只是个胶州府即墨县属下,一个完全不设防的,也没多少人口的,偏远小渔港胶澳。

让丁守伟丁叔梧与丁凤年丁蔼臣爷俩,带几个人,把港务管理的摊子,先支起来的;立了个不伦不类的、我大清臣民谁也搞不清、这到底是啥玩意儿的“胶澳港港口管理委员会”的临时衙门牌子;并随口一说,说这管委会主任暂时先定个正七品,由丁守伟丁叔梧凑合着先干着;至于下面的岗位与职务设置,你丁老先生看着办就行了。

嗯,差事办好了,向总部申报一下,衙门升格也是可以的,有大把机会的。嗯,丁老先生,某家还要练兵,还要剿匪,还要打长毛、抓捻子;地方上的事务,主要就拜托你老人家了,您老多受累。

并让丁老先生开始选址,准备在海岸边,动手筹建大型泊位码头,能够停靠大吨位远洋货轮的那种。

巡防支队到达胶澳的第三天,从上海出发,运输给养的后勤运输船,就按事先约定,到达胶澳外海了。

胶东支队的到来,首先开心起来的,是本地渔民;以前,即使费劲地把鱼从大海里捞上来,也是卖不出价钱的,一般人家也吃不起呀;就是费劲地晒成鱼干,也不是很好卖,偶尔来一回的小贩子们,杀价杀得太凶了。现在好了,捕上来,走几步送到大营,就变成白花花的大洋了。不想要钱,想要更金贵的精米、白面,人家也不打锛,痛快地就给了。这下可把渔民们给高兴坏了,开天辟地以来,没见过这好事啊。

风声传得很快,不几天,各种小商小贩,就蜂拥而至;在丁叔梧老先生划定的区域里,支个小摊,就热热闹闹地吆喝着,笑眯眯地做起小买卖了。

凌蔚樵还比照沪上原来虬北难民营的做法,让跟来的难民们,自己二十户一组,自己选出管事的,自己管理自己;也让他们自己动手,在巡抚支队的协助下,选了一片开阔地,建立难民营联排长屋;并按人头,定期发放粮食,保证不让难民饿着。

在胶澳,有官府开仓赈灾放粮了,还是一水的精米白面;这风声传得更快了,越传越远;不几天,难民营就迅速膨胀了;搞得丁叔梧老先生,不得不带人,在附近,又新建了一个难民营。

丁老先生走后,胶州知府越想心里越不托底,越发有些心中忐忑不安,四处着人打听;最后总算知道了,这劳什子胶州巡防支队,是两江总督衙门派出来护卫济南大营粮道的客兵。

嗯,一听说是两江过来的兵,他倒放心不少;两江的兵,是富贵老爷兵,军饷高、给养好,人家户户都是小地主、小康人家;从不骚扰地方,人家也不稀罕那三瓜两枣的;军风军纪,那是没得说的,这是每个地方都有口皆碑的。

还打听到了,领兵的将领,就是赫赫有名的文坛领袖江东瑞臻公、凌老榜眼的族孙,也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公,家学渊源,知书达礼;特讲道理、特守规矩,很好打交道的。

有这样一支能打仗、不添乱的军队,在这个反反乱乱的时节,驻扎在胶东本地各县县城、各紧要路口;对各地方亲民官,对他这个知府来说,是天大的、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是做梦都想要,可遇不可求的呀;嗯,这好事,咋就让咱胶州府摊上了涅!

难道是太上老君他老人家,在崂山顶上显灵了?

嗯,就是,肯定是了;赶明,得专门去趟太清宫、上清宫,好好再烧上几炷香了!

不几天,知府大人就和即墨县知县,领着一帮乡老乡绅,赶猪牵羊,箪食壶浆;脸色妩媚,身姿妖娆,笑呵呵地来胶澳新军大营劳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