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昨夜雨疏风骤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新一年的很多事情,一上班,又开始重新起头了。

因为杨孟晗的蝴蝶效应,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另一个时空的场景,很多事情都变化了,变得面目全非了,记忆中的历史经验不管用了;嗯,杨孟晗现在做事,处处也要开动脑筋了。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先知先觉的,牛叉叉的像个铁嘴神算赛半仙,处处在关键节点布置一下,就领先他人一步了;像个世外高人,像个先知大神。

有很多事情,现在只能尽量小心点,余量留得大一些,回旋余地多一些;到时也好见招拆招、换位倒腾、辗转腾挪了。

对在济南设立粮台后勤总营的事,杨孟晗想想还是不放心;毕竟李鸿章刚刚加入卫国军,对卫国军内部的运作程序、做事风格,不一定很清楚;有些事情的分寸,一开始,他肯定把握、拿捏的不会太好。

于是,杨孟晗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方子詹辛苦一趟,亲自送李鸿章上任;也算是专程拜会一下钦差大臣和春,有些事,先商量沟通妥当,总是好些;嗯,有些丑话也要说在前头。反正,别到时候,又拿出旗大爷的谱儿来,以势压人,动不动就难为职务低得多的绿林翰林李二先生。

同时,也是给和春一个相互合作、友好协商的姿态;希望和春,多多理解两江的苦衷;嗯,吃我的、喝我的,特么的,至少要搭个交情吧,知道俺们的不容易吧,多理解一点吧。

可别像江北大营的琦善老大人那样,吃完了、喝完了,感谢话没一句,还直接塞一个布政使进来;嗯,还是继续吃你的、喝你的,但跟你打招呼说一声,都嫌费事了。

杨孟晗心里也有准备,要是和春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跩跩的,鼻孔朝天的,不拿李二先生当回事,予取予夺,不给面子的话;杨孟晗也不准备给他好脸,反正还是那招,炸刺就饿你个十天半个月的。

倒真要看看,是你面子重要,还是肚子重要。

嗯,只要你敢摆旗大爷的臭架子,咱也不跟你这旗大爷,谈什么感情。

也不指望你旗大爷会看得起咱;平白惹你翻白眼,让你心里觉得好笑;说咱自作多情、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咱就一手交货,一手收银子,公买公卖,愿打愿挨,谁也不欠谁的。

对头,咱们啦,千万别谈什么感情,别扯那些没用的鼻窦子;哎,是呐,谈感情,太伤钱了!

何卓人把最近的情报,汇总整理了一下,专门来给杨孟晗做一个近期战场动态专题汇报。

何卓人:幼鸣,从节前到现在,国内各个战场,除掉浙江风云突起外;其他几个战场,说平静也平静,大的战事不多;说不平静,也不平静,下面暗流涌动的,都没太闲着。

杨孟晗笑笑没吱声,何卓人现在对情报部的掌控,越来越到位;随着情报队伍的慢慢扩张,他的触角,就慢慢伸出去了;知道了很多,原来根本看不到、摸不着的事情。

何卓人:和春当济南大营的钦差大臣后,原来跟他平起平坐的邓绍良、张国梁等一干人,心里肯定是不服的;借着粮饷不济为由,让手下闹起来了,差不多也快是撕破脸了。和春在济南,能够特别听招呼的、如臂使指般听指挥的营头,也不是很多。大多数营头,都是嘴勤身子懒的,特别油滑;找个理由就不动窝,上阵也是懒洋洋的,有气无力装相走过场。和春也是经常气得不行不行的,时不时地在大帐里发脾气;也找理由,弹劾免职了好几个人;尤其是原来江北大营几个参与拷饷的,那几个绿营兵头。嗯,和春可能以为,这帮家伙太没眼色了,发财了,都不知道孝敬孝敬长官,送个冰敬碳敬什么的;还特么的不好好打仗,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老是伸手要这要那的,太不像话了。

嗯,这个扬州拷饷传说,真是无头案;就没人能说得清楚明白,这帮人到底,得了多少银子,谁谁谁每个营头分了多少。

反正传得很玄乎、很邪乎,说什么的都有。总而言之,就是一句,人人都说,这帮人发大财了,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朝庭因为琦善大人的最后临终遗折,出言请求;人死为大,朝庭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就当没这么回事了,没人再提了。

但不代表,其他有心人,心里就不惦记了。

何卓人:胜保和和春,两人最近有些别苗头,有些互相拆台。

杨孟晗:他们两个,一个山东,一个河南,隔老远的,挨不上啊?怎么还吵起来了?

何卓人:曾立昌去年秋后南下,轻松得了南阳、襄阳、随州;河南、湖北两省官员,皆弹劾胜保不作为;说他坐在开封,一动不动,作壁上观,荼蘼军饷!嗯,胜保就上书自辩,说是因为山东战场朝庭官军不作为,拿着这么多兵力,却一点战果都没有。而且,因为山东战场给太平军的压力不够,让长毛腾出手来,染指河南东部;山东长毛就是太轻松了,才能分兵。许宗扬和陈仕保两部人马,从鲁西窜入了豫东。嗯,这两部人马有五六万人,光对付他们,某家就已经很吃力,力有不逮了,那有可能救援其他地方。嗯,咸丰大万岁想想,胜保说得也有道理,自然又对和春下旨斥责了,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臭骂。嗯,因为胜保甩锅,和春被大万岁训得灰头灰脸的;能不把胜保恨上,那才奇了怪呐!

杨孟晗:胜保手下,兵马一直好像不是很多,是吧?

何卓人:北方这三个领兵的旗人将领中,就数胜保手下的兵马,是最少的;以前都是万余上下,去年下半年,才陆续增加到约两万人。嗯,幼鸣,曾立昌部最近的行动,有些诡异;曾立昌、许宗扬和陈仕保三个人,像是很默契地,来回跑位,玩些花活儿,像是在给胜保挖坑;嗯,就是不知道胜保仁兄,会不会受骗上当了。

杨孟晗摸摸鼻子,心说,胜保这人打仗水平,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临战的感觉不错,战略思路也是对头的。嗯,胜保军只要卡住开封,钉在大河之南,豫北和直隶西南就安稳了;也和僧格林沁大军,互为犄角,遥相呼应。

可是,四九城里的皇帝老倌儿,肯不肯让胜保,在开封这个乌龟壳里,安逸地呆着呢?一旦咸丰大帝闲不住,要出来刷存在感,事情就难搞了汕。

何卓人:幼鸣,自去年几番你来我往的大战后,太平军西线和湘军,在岳州一带,互有胜负,慢慢形成对峙僵持的战局。双方皆筑长垒对峙,一时半会,恐怕很难分出高下。嗯,秦日纲部现在屯在荆门,操练整顿兵马已有数月,现在兵精粮足;有时刻南下荆州,扫**湖北西南之意。嗯,其中比较啰嗦一点的,就是江陵......

杨孟晗一笑,没说什么;江浙一带汉人脾气温和些;所以这些年,旗人驻防地,旗汉矛盾,没有满清开始那一百年,那么尖锐了。江陵旗营现在的情况,在北方八旗驻防地,可能就比较常见些,在南方就比较另类了。旗人跟江陵当地汉民的矛盾,一直比较尖锐,打群架是经常事;当然,吃亏的肯定是汉人;嗯,偶尔满大爷吃亏了,也会加倍地找回去的。

关键是,让旗大爷们想不通的是,都两百多年了,这帮沤不熟、煮不烂的九头鸟,咋还打不服捏?

旗人底层闲散人员的黑社会化,是满清统治时期,从来就没有改变过的时代现象;哪怕是满清中后期,满人读书比例也比较高了,也没有能够让满人这种小圈子里的痞子化社会风气,有什么好转。

讲多一句,没有保护伞的草根黑社会,是混不下去的。

后世,北京城,在关内城市中,特有的痞子文化现象,也是满清遗老遗少们留下来的。

旗人,严格意义上讲,是一个武装抢劫集团;哪怕是天天读儒家的四书五经,也只是变得温和、温柔的流氓土匪而已;“铁杆庄稼”四个字,道尽了旗人的心声。

俺耍流氓时、抢劫时,可以温柔点,为了江山永固、细水长流嘛!

不让抢劫,让俺自己干活,自己养活自己?

那可不行!

如若不然,马上就有“七大恨”、“七十大恨”,上来等着你。

旗人这一点倒是明白得很,儒学书是可以读一读的;但是,温良恭谦让,是绝对不可以的;别以为俺们是从长白山钻出来的,你就忽悠俺,你以为俺傻呀?

看到杨孟晗想得有点出神了,何卓人一乐,冲了一杯新茶,给杨孟晗端过来。

何卓人:最新消息,朝庭的免职廷寄,已经发出来了;费莫.文俊,过了二月二,就已经上路了;嗯,他没有搭我们的海上快船,而是按朝庭规定,走的旱路。嗯,陈启迈陈子皋,算是就地免职、开革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就是回家吃老米,都没人管了。

杨孟晗摸摸脸,这样开革回家,还不算最坏的;总比腰斩弃市、流放新疆放羊吃沙子,强不少,是吧。

嗯,还是跑快一点吧;不然,等朝庭收到广信府丢失的消息,说不定还得进一步找后账,让你陈老大人再吃挂落呐。

看来,其他地方,双方都没什么太大的动作。动静最大的,就是杭州了。

杨孟晗:嗯,卓人,浙江本省,其他方面的援军如何?

何卓人:太平军进入杭州后,浙江提督即领提督标营,以及临时搜罗来的附近绿营、练勇近万余人,从绍兴方向来援;与罗大纲、苏三娘部太平军战与萧山。也不知何故,绿营接仗后,就不留后手地一味猛打猛冲;不知道是不是想冲进杭州去,和旗营一起联手,打防守战呢,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反正,就是蒙着头往前冲;几轮冲锋未果后,兵锋稍顿;等到苏三娘领着骑兵,从其后背兜过来,前后夹击时;绿营很快就崩溃了,死了一个提督、两个总兵。嗯,后来罗大纲顺势南进,估计现在,没有一兵一卒的宁波,肯定被罗家夫妇笑纳了。还有,幼鸣,浙江天地会会员可不少呐,罗大纲的大军人数,都不用挨家讲道理,人数也能轻松翻一番的。

这个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也不用太关注;太平军的软肋,自始至终,都是粮食、弹药的问题;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有粮兵聚,无粮兵就散了。呵呵,皇帝都差不动饿兵,蛮说你个流寇把头了。

浙南这两年收成,也是稍稍歉收;但比之皖中、苏北,还是好很多的;尤其是这几年生丝、茶叶出口旺盛,浙南也是很重要的货源地之一。

嗯,这几年浙南商人们,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大洋与米面,恐怕又要成为红毛大仙对罗家军的恩赐了!

何卓人:杭州北面,何巡抚不敢上前线,按察使方子箴大人,只好领兵南下救援;在余杭等了几天,集中了湖州和嘉兴绿营、练勇,并乍浦旗营,拉拉杂杂的五千乌合之众,一并往援。嗯,方大人也不好指挥、也指挥不动旗营,只好两家分兵;方大人还大方地,把绿营都给旗人带走,打杭州北城西边的武林门去了;自己领着千余湖州练勇,攻打北城东面的艮山门。

杨孟晗听着一乐,这套路,不就是学着老父亲前年的江宁之战时的做派嘛!

嗯,反正都是肉包子打狗,还不如做人敞亮一点。

何卓人:最新传回来的战报,方大人作战勇猛,带领湖州练勇,一度登上杭州城墙。嗯,非常不凑巧,当时,乍浦旗营和其他绿营,被太平军包围在武林门外,损失惨重,危在旦夕。其部派人向方大人紧急求援;方大人只好放弃快要得手的城墙,退下城墙;奋勇杀敌,救出友军残部;且战且退,徐徐退回余杭。嗯,出发的时候,有五千多;回来时,都不到两千了;嗯,嘿嘿,湖州练勇损失轻微,可以忽略不计。

嗯,之后的每一天,方大按察使,都会非常勤力勤心地,领兵向太平军杭州外围营垒,奋然发起进攻;每每也有一些斩获的。

呵呵,自己大舅哥也是挺会演戏的嘛!以前咋就没发现涅?

杨孟晗:杭州旗城,现在情况如何了?

何卓人:幼鸣,杭州旗营,也算顽强,坚持了六天;第七天上午九点多,才被破城了。首先失守的,就是钱塘门;太平军把大炮抬上城头猛轰,还有,估计是旗城城里,火药打光了,无法发炮还击,自然就顶不住了。嗯,驻防的旗人男女老幼,还有不少躲进旗城的浙省普通官员,基本都一把扪在里面了。

呵呵,旗营被一锅焖了,自然要找背锅侠;即使我们的跑路巡抚,曾经是简在帝心的;能不能逃过这一劫,有点不好说唉!

四九城里那帮亲套亲的旗大爷,首先就饶不过你;连带着发现你何大巡抚年前没事闲得慌地裁减团练,一找后账,都认为你就是存心地在祸祸旗人;再说到你搞得粮价飞涨,就更没谁还想放过你了!

这是摊上事了啊,摊上大事了啊!

嗯,不知道今年过年时,何大人在灵隐寺烧香了没有?

遮莫重要的事,何大人不会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