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邹九洲似乎觉得威胁还不够。
将落在面颊的长发掖到耳后,邹九洲笑得格外灿烂。
“差点忘了,在我印象中,陈先生风流倜傥,据说得到不少红颜知己的芳心,当真羡煞旁人。”
“根据陈先生的一贯作风,那些红颜知己想必正在利物浦,欣赏海港风情,陶醉于异国情调吧?”
陈昊天闭上眼睛,耐着性子回道:“只要那两把钥匙在朱世贵身上,我保证飞不了。”
邹九洲缓缓给自己斟满酒,黛眉一挑。
“我不是朱世贵肚子里的蛔虫,他是否随身携带,怎么会知道?”
陈昊天皱着眉头:“若那样,做掉朱世贵的时限不能保证。”
邹九洲顿了一会儿,选择了妥协。
“我会尽量调查清楚,再跟你商定下手的时机。”
“我还以为你将所有的事儿一股脑全交给我呢!”
陈昊天觉得到现在,邹九洲总算说了句人话,办了件人事。
“或许在陈先生眼里,我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但是抛却那些成见,我自认是个非常出色的合作者。”
邹九洲端起酒杯,走到阳台,趴在栏杆上,看向远处挂在屋檐下的冰凌。
“你的心神无限长处在于一定距离内看得通透,我的驱魂之术胜在操纵距离远。”
“不管以后怎样,我们现在是合作者,各自发挥优势,才能将事情办的漂亮,不是吗?”
陈昊天赞道:“邹小姐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走到今天理所应当。”
“若九大尊者都能紧紧围绕在邹小姐身边,我想这对仙者来说,是灾难。”
邹九洲笑容略有些苦涩,头一仰,酒水一饮而尽。
“紧紧围绕在我身边?可能吗?”
想到过往那些日子,邹九洲将酒杯丢到远处,言语间多少有些无奈。
“在他们心中,莫说我邹九洲,即便马晴空又算什么?”
“每个人心里都有小算盘,冲击到仙级高阶巅峰,内心深处谁看得起谁?”
“话说回来,他们这般,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而今回头想想,若九大尊者团结在一起,指不定是另外一副模样。”
你们幸亏没团结在一起,否则我的游戏玩不下去。
陈昊天淡淡笑道:“我觉得若在这问题上扯,朱世贵飞了,我们还扯不完。”
“说正经的,斩杀朱世贵后,你放不放凌溪?”
“放了凌溪,谁将钥匙送到我手里?”
邹九洲无比惊诧的瞪大眼睛:“你莫不是将我当傻瓜?”
“我将你当傻瓜?邹小姐,我看是你将我当猴耍吧?”
“若我完成任务,你不放凌溪,我还不哭死?”
“再说,凭你现在的实力,跟我见见面有什么大不了的?”
“该学的你都学到了,想必邹小姐的实力早越过了马晴空,应该是我怕见到你才是吧。”
邹九洲幽怨无限,好像陈昊天上辈子欠了她多少钱。
“我真不敢见您啊,幽州荒原,马晴空的表现差吗?”
“那惊天动地的一刀,换成我肯定躲不过去,陈先生不仅躲过去,还顺利将其斩杀。”
“在武技一环,我想即便是秦
如烟,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说到此处,邹九洲面色一变,无比笃定的道:“搞定朱世贵后,将钥匙交给凌溪。”
“我查验没问题,自会放人。”
邹九洲转过身,走到客厅,朝沙发上一坐,打开音响,曼妙的音乐就此飞扬。
“都到了这步,一个俗世中人的生死,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你我也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跟你过不去。”
陈昊天点点头,对着话筒道:“那我等待你的指令。”
“好的,辛苦了。”
邹九洲冲着话筒甜甜一笑。
“天江的冬季有一种粗狂之美,趁任务尚未下达,陈先生可以四处转转,好好欣赏。”
听筒传来一阵忙音,陈昊天将手机丢到茶几上。
“我没你想的那么浪漫,也没你想的那么闲。”
陈昊天紧蹙着眉头。
将邹九洲刚刚的话琢磨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拿不准在完成任务之后,邹九洲会不会放了凌溪。
想到垓下那个无比懂事的小女孩,陈昊天眉宇间尽是羞愧。
“原本还想帮你,谁曾想却是害了你。”
陈昊天将香烟狠狠摁灭在烟灰缸。
天江某幢别墅,邹九洲对着镜子一边梳妆一边自嘲。
“想来也是好笑,做了那么久的邻居,竟不知道楼上的家伙是大名鼎鼎的陈昊天。”
“当时他好像是仙级高阶中段都不到吧,气息隐藏的如此完美。”
“仙法果真比武道高端啊。”
走到卧室,换上先前那件过时的羽绒袄,邹九洲低下头。
“幸亏当晚成就了驱魂之术,否则再玩下去,定然露馅。”
她坐在**,静的就像无风的湖面,哪像是先前阴冷无比的邹九洲?
想到跟陈昊在垓下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嘴角掠过意思曼妙的笑容。
“在生死线上挣扎那么久,看透了人心险恶生生死死,又在隐秘世界折腾那么多时日,还保持初衷。”
“陈昊天的心境,当真不一般,可惜了。”
天江,行流镇,小田庄。
每到冬季,庄东面的河便会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气温之低可想而知。
严寒之下,自无绿色,由此站在堤坝远眺,苍凉一片。
至于河畔的树林,春暖花开时节都略显萧瑟,更何况现在?
倒是树枝上挂的冰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还有些许看头。
朱世贵从堤坝上下来,行走在树林中,抬头看向悬挂在树梢的冰棱,嘴角泛起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纯真笑容。
跟许多仙门高手不同,朱世贵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凭着天资和努力一步步走到现在。
在向高处登攀的过程中,他忘了很多东西。
这些东西包括小田庄,包括昔日的人。
即将走到河畔,来到一处坟前,墓碑由于年代久远,早在地上碎成几半。
朱世贵在坟前坐下,用手轻轻擦拭墓碑的碎片,从笔画纹理能推测应是“朱氏”二字。
“你傻,怎么不改嫁呢?”
“人不能这么死心眼的。”
朱世贵对着荒草丛生的坟包低声言道。
自从踏上修为之路,他的地位越来越
高,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
很多都是那些可望不可即的女神。
只是从她们身上除了生理上的快感,他找不到心理上的愉悦。
他一直都不愿承认还记挂着小田庄那个略有些粗俗,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女子。
直到有一天他实在按耐不住,回到天江,回到这片养育了他十八年的故乡。
遗憾的是,曾经那个扎着马尾辫跟自己在树林奔跑的女孩早化作了尘土。
他能长久在世间活着,她却不能。
他原本以为他回到故乡还能看她一眼。
却想不到在天寒地冻的天江,在兵荒马乱的俗世,领着孩子孤苦度日的她,能撑多久?
那是进入仙门之后,朱世贵第一次回到故乡。
此次重回故里,朱世贵心头百感交集。
眼前浮现的尽是多年前的场景。
人不应该太自私,否则定有报应。
当年若将他们母子带在身边,确实冲击仙级高阶巅峰希望不大。
然而冲击到仙级高阶巅峰又怎样呢?
孤独的活那么多年,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找不到,这就是幸福?
时间确实是生命最大的敌人,每个人都想在世间长久活下去。
这是美好的梦想。
梦想一旦成真,很多人会发现,长生其实并不是那么美好。
“死亡让人恐惧,不过也正是死亡让人意识到生的可贵。”
“只有意识到生的可贵,才能珍惜不多的日子,才能珍惜身边的人。”
“珍惜了,幸福自然而然也就来了。”
朱世贵冲坟包微微一笑。
“我一直想冲击神级武者,渴望与天地奇寿,若不是那个世界的仙者气势汹汹杀来,或许不会觉醒。”
“若没了欢喜,永生有什么意义?”
“若没了以你为豪的家人,走得再高也是无趣。”
说到这里,朱世贵扭头看向不远处同样破落的坟包。
“那年回来,我应该看看他的,应该告诉他,他父亲不是死了,而是多么多么能耐。”
“在他最需要我的年纪,我没出现,在他入土的时候,我也没出现。”
“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儿子!”
“或许......”
朱世贵转过身来,扭头看向从远处缓缓走来的男子,低低自语。
“或许更不是好人。”
朱世贵感慨万千的时候,陈昊天已到了跟前,将他上下看了几眼,乐了。
“万万没想到小田庄竟是天机门四大尊者之一的故乡。”
陈昊天提着汉刀,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村庄,感慨道:“更没想到尊者的家眷平凡至此。”
朱世贵顺着陈昊天的目光看过去,保持着沉默。
“朱世贵阁下,为了隐匿玩到这份上,九大尊者中除了你怕也没二人了吧?”
陈昊天嘴角挂着浓郁的嘲讽。
朱世贵恩了一声,背负双手,看向苍天。
“原本以为自己干的漂亮,到了此刻方才发现,玩得最寒碜的是自己。”
“不见亲人倒也罢了,还不给他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笨得可以,傻得透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