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周围人听后便纷纷笑道:“这是来捣乱的?买东西只想着能多便宜些, 哪有倒过来说东西太便宜的?”

也有人认出卫琼枝是卫家的二女儿,便道:“她家曾是种花的,许是看出来这花确实难得。”

卫琼枝弯腰抱起花, 一手牵着虎儿, 对着说话的人们匆匆笑了笑, 便又挤出了人群。

雾隐如此珍贵,作为宣国使臣献上的两国邦交之礼才过去没多久,怎么可能到了利县却只卖八钱银子, 甚至连一两都没有到。

当初她手上的雾隐全都死了,还是江恪帮她弄来的一株, 也是极为不易,这实在是太过于蹊跷了。

卫琼枝抱着花牵着孩子, 一路脚下生风地回了家,然后关上门。

虎儿被她几乎是半拖半牵着回家, 小短腿快累死了, 一进门便泫然欲泣, 很快泪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但卫琼枝顾不得他,还是放他在院子里自己和小鸡玩, 裴衍舟还在房里没出来,卫琼枝抱着雾隐去找他。

她急得门也没关, 直接打开了裴衍舟的房门,裴衍舟倒是没干其他什么事,只是看她忽然进来到底不防备, 看向她带着几分惊讶。

还没等裴衍舟开口说话, 卫琼枝便将雾隐放在桌上, 脸色凝重地对他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裴衍舟对雾隐没有卫琼枝那么熟悉, 初时只觉有些眼熟, 细看之后才犹豫道:“雾隐?”

虽然对自己的回答半信半疑,但他语气重却并没有多少诧异,甚至还不如方才看见卫琼枝进门。

卫琼枝皱眉:“对,就是雾隐。”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裴衍舟默了片刻,才问道:“已经出现在利县了?”

“你怎么会这么问?”卫琼枝讶然。

裴衍舟想了想,便同她解释道:“先前我只是匆匆与你说了几句,江恪那里的一些事并没有细说。”虽然对江恪的怀疑是真,但在江恪放了卫琼枝走后,他背后说人,倒不是君子所为,况且是未发生的事,所以裴衍舟也不想在卫琼枝面前多说什么。

“当时庭元发现江恪人去楼空,便将他来往的地方都仔细搜查了一遍,发现竟遗留有一些雾隐,”裴衍舟道,“我与庭元都怀疑江恪——或者说宣国另有目的,只是情况紧急,无暇他顾。雾隐分明如此珍贵,我在边关那么多年从未见雾隐从宣国流入大永过,而你养坏了雾隐,连在京城求一株雾隐都困难,江恪能拿出来就罢了,怎么手上还有如此之多,这实在不合常理。”

卫琼枝叹了一口气,道:“如今雾隐在短时间内流入大永,甚至于利县这种小地方,可见京城已有众多,方才卖花的小贩也说了,外头都在贩卖这个,他才拿来利县试着卖的,好在不多,否则……”

“眼下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裴衍舟的目光落在雾隐上,洁白的花瓣在光线下时而隐隐泛着如鱼鳞一般的光,又紫又蓝,如梦似幻,“雾隐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用,也尚未得知。”

闻言,卫琼枝有些颓然地在凳子上坐下,许久之后才道:“我实在担心爹娘他们,他们到底想要干些什么事?还有这雾隐,若是真有什么害处,又该怎么办?”

裴衍舟将眼神从雾隐上挪开,然后看向卫琼枝,眸色深深却不阴郁,道:“除了静观其变,我们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卫琼枝慢慢觉出他话里的意思,便问:“那如果雾隐真的有问题,你会回去对吗?

裴衍舟点了点头。

不像上一次刚来利县时,卫琼枝阻拦裴衍舟不要回京城去送死,这一次她没有劝他。

仅仅是以一家而言,她当然会劝阻他,家人希望他们活下来,而不是陪着他们一起死,可如今不仅仅是家中私事,甚至有可能事关大永国本与百姓生计,她没有理由去拦他,也不可能去拦他。

隔了一会儿之后,裴衍舟道:“先看看再说,万一只是我们想多了。”

卫琼枝轻轻叹了叹:“希望如此。”

说完便起身出去外面,裴衍舟也跟在她身后,看见里面两个人终于出来了,虎儿踉踉跄跄跑过来,抱住卫琼枝的大腿,抬头看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

裴衍舟便问:“怎么还在哭?”

卫琼枝道:“回来时太急,而且他当时想要一根糖葫芦,我急着回来没给他买。”

不过虎儿不是个喜欢死缠烂打的孩子,卫琼枝拿了一块梅饼塞到他手上,他也就不哭了,跟着卫琼枝一起去了后院小天井。

裴衍舟停在原地没有走,他过去关了自己房间的房门,再度深深地看了雾隐一眼,便悄悄出了门。

卫琼枝不知道他离开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做午饭。

今日因为雾隐耽搁了,也没心思和工夫去买什么相吃的菜,只有早上做皮蛋瘦肉粥还剩下半块肉,卫琼枝在厨房翻了翻,翻出了几根昨日没用完的青椒,便炒了一盘青椒炒肉丝,皮蛋和豆腐是她先前早起就想好备下的,切了一些榨菜丁进去,皮蛋拌豆腐也是一道菜,剩下便是家里还有几个香覃蘑菇,卫琼枝全部切成薄片,直接煮成了一锅汤,最后挖了一大勺之前熬好的鸡油加进去,虽然看起来汤里没多少货色,但闻起来却是鲜香扑鼻,最后又切了两个咸鸭蛋摆盘,也凑足了四个菜。

卫琼枝把最后一碗菜端上桌,却没看见裴衍舟,她四处找了找,这才发现裴衍舟不见了。

虎儿已经坐在那里自己拿着勺子吃早上给他多留的皮蛋瘦肉粥,卫琼枝看着他,心里却一阵一阵地揪着发紧。

裴衍舟……会不会是已经走了。

他先前就有去意,如今看见了雾隐,哪还能再待得下去,或许趁她不在,他就已经默默离开了。

可是就算要走,也应该和她说一声啊,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她又不会拦着他不让他走,还是说他本就是认为她一定会阻拦他?

卫琼枝慢慢走到虎儿身边坐下,摸了摸他的脑袋,虎儿一边喝粥一边看她,露出几颗长出来没多久的小米牙,他长得是有几分像裴衍舟的,只是神情却稚气,有些傻乎乎的。

卫琼枝很快便平复下来,他走了也没什么,只要不把她的钱全部卷走就行,这事裴衍舟应该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对于她来讲根本没什么。

也就少了个可有可无的男人。

卫琼枝给自己盛了半碗饭,然后开始吃饭。

菜有点烧多了,但是自己和虎儿两个人就可以吃那么多菜,也是很好的,所以饭吃半碗就够了,吃菜更重要。

卫琼枝看见虎儿也已经吃了不少粥了,便把他的粥移开,给他盛了香覃蘑菇鸡油汤,又时不时喂他吃一点他能吃的菜。

母子两个吃到最后,还是剩了快一半的菜。

卫琼枝喝下一碗汤,然后终于停了筷,她吃不下了。

想到这些菜也是急匆匆拼拼凑凑出来的,再把剩菜留了晚上吃也不够,也没什么好吃的,卫琼枝便把剩下的菜一股脑倒到一只盆里,拌了一点米饭进去,然后去喂隔壁邻居家的大黄狗,这大黄狗平时也给大家看家,有陌生人进巷子便会叫几声,也算劳苦功高,给他加个餐也不过分。

一盆饭菜刚在大黄狗面前放下,大黄狗扑上来就吃,卫琼枝还是很满足的。

只是她才直起腰,便看到有个人从巷子那头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根糖葫芦,大黄狗听到动静还叫了几声。

卫琼枝看着裴衍舟走到自己面前,眨了眨眼睛,有些懵了。

她清澈的眸色中带了迷茫,裴衍舟心下便更柔软,过去问道:“在喂狗?”

卫琼枝应了一声:“你怎么回来了?”

“中午了,该回来了,”裴衍舟不明白她怎么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但也没追究,只道,“回家吧。”

卫琼枝跟在他身后进了门,裴衍舟拿出拿在手上的糖葫芦给虎儿,虎儿立刻乐开花了,明明已经吃饱饭了,还是立刻张嘴往糖葫芦上面啃去。

裴衍舟看着虎儿,对卫琼枝道:“我去外面探探情况,看还有没有更多的雾隐出现,一时忘了时间,又要给虎儿买糖葫芦,便耽误了。”

卫琼枝看向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面,抿了抿唇,道:“我们方才已经吃过了。”

“没关系,”裴衍舟道,“我随便吃些便是。”

他以为卫琼枝已经把菜都收进去了,便自己去厨房拿,结果转了一圈发现只剩下白饭。

他又重新过来,问她:“菜呢?”

卫琼枝指了指门外:“喂给大黄狗吃了。”

裴衍舟愣住,怎么该他吃的饭菜她就喂狗了?

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卫琼枝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对,谁让你没说一句话就不见的。”

裴衍舟无奈:“我不过出去走走,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已经离开了?”

卫琼枝垂下眼眸,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