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哪门子妹妹?◎

林夫人匆匆赶到女儿房里, 还未开口已是满脸泪痕。

“先前他就说要退亲,可郡主还特意让人来说过一回,他说的话不作数, 这才肯等着, ”林夫人气得了不得, 却又无处可发,“现在算什么呢,荣襄侯亲自过来退了亲, 那这两年都白等了?”

林娴卿正专心致志绣着一只小狸奴,闻言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看林夫人, 很快又转过眼去,不叫她看出自己目光中的神色。

林夫人直骂侯府:“我早说他家世子不愿意娶, 那就早些作罢,可是家里谁听过我?你也是, 平日里主意大, 偏偏自己的终身大事上昏了头, 眼看着年纪不小了,又是定过亲又退亲的, 这往后可怎么说人家?”

林娴卿绣完最后一针,轻轻抚了抚绣面, 才问道:“母亲可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林夫人叹了一口气:“荣襄侯不怎么愿意说,依我看倒还是和那个女人有关系,你说你当初……若她没出事, 你早就嫁过去了。”

“哥哥回来了没?”

林夫人便着人去找林承雍, 不久林承雍也进了来。

他一进来便一脚踢了林娴卿房里的凳子, 骂道:“把我们当猴耍?父亲他们怎么就乖乖应了?该让荣襄侯府赔妹妹一辈子才是, 他裴衍舟想退亲就退亲, 真当咱们家是好打发的?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急得林夫人直朝他使眼色让他住嘴,唯恐他口中没个遮拦,让林娴卿听了更难受。

林娴卿起身去慢慢把窗子关上,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更叫人害怕。

林娴卿好整以暇地坐下,才望向林承雍:“哥哥也别急着骂人,把这几日在外头打听到的事说了才是正经。”

林夫人和林承雍二人对视一眼,林夫人先道:“还听那些作什么?”

林娴卿淡淡道:“母亲难道不知道我素日个性,死也要死个明白。”

“好,我来说,”林承雍在外走动交际得多,又留心在侯府的事情上头,自然知道得多些,“前几日裴衍舟被庆王府给打了,然后宜阳郡主上门兴师问罪也给气得病倒了。”

林承雍把自己费劲心机才打探来的消息都和母亲妹妹说了,然后便疑惑道:“你们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怎么可能是庆王的女儿,莫不是冒认去的,哪日查出来……”

“可不敢胡说。”林夫人早听见牵扯到庆王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当初就不该由着女儿去趟这趟浑水,那事万一查对出来,林家都要被他们娘三个害死了。

林承雍顿觉无趣,歪了歪嘴巴,道:“真假我反正也不知道,可能是别人随口胡编的,你们爱信不信。”

“罢了罢了,这事就这么罢了,不要再去争什么了,”林夫人愈发愁起来,“我明日便去给娴儿相看人家,往后都不要再提这档子事,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与我们已经无关了,休要再说!”

“我不嫁人。”

一时林夫人和林承雍都安静下来,一脸震惊地看着林娴卿。

林娴卿自懂事起的目标就是做一位名门闺秀,然后顺利嫁一户好人家,做上正房太太,当家主母。

无法想象“不嫁人”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

“妹妹,你怎么了?”林承雍小心翼翼问她,怕她是受了刺激疯魔了。

林娴卿淡淡一笑,道:“他两年前来退亲,我就知道这门亲事再难成了。”

“那你为何还要再耽误这两年,”林夫人惊道,“娴儿,你到底在想什么?”

林娴卿深吸一口气道:“我要入宫。”

从两年前PanPan那夜除夕,裴衍舟孤身前来林府退亲,她就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嫁给裴衍舟了,若当时她没有让人去杀那个女人,或许也不会是这样的局面,可林娴卿不后悔。

林承雍闻言却直接道:“入宫你就别想了,林家早就大不如前,你就算是入了宫,没有家里扶持也很难往上爬,全凭自己那只能靠造化,何苦去受这个罪?”

林夫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谁说我要入宫当妃嫔?”林娴卿道,“我白等这两年,不过也是想赌一赌侯府对我的歉意,把我送到宫里去做女官,林家完全做得到,若是能有宜阳郡主的举荐,那便更好不过了。”

林娴卿蹉跎到如今已是十八九的年纪,虽还不算很大,可终究是退过亲的,从两年前起她就有了这个想法,既然嫁不了比裴衍舟好的,不如入宫去,做女官未必没有前程,到时照样有了些许权柄能号令手下大大小小的宫人,若是得了陛下皇后的看重,就算宫里其他主子也要高看她一眼,再说也不是没有机会被赐婚。

林夫人摇头:“那是伺候人的活,不行。”

“有什么不行,让我入了宫,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林娴卿思忖片刻后道,“娘过几日便去侯府一趟见宜阳郡主,她不会把娘拒之门外,到时你便说因着被耽误了,家里便要把我送进宫去,只求郡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忙照顾提携一二。”

她目光冰冷,连林夫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周身寒浸浸的难受:“这……我怎么拉得下这张老脸再去荣襄侯府,家里到底还没破落到那种地步,你爹爹叔伯都还在任上为官,这如何使得呢?”

林娴卿道:“脸面又能值几个钱?”

母女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林夫人明白林娴卿自幼主意大,只要她认定的事,便再难更改过来,再者她说的话其实也没有错,宫里倒确实也是一个去处,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让她从最底层的小宫女做起,若有那能耐在皇帝皇后跟前得了脸,竟也不比嫁人要差。

终于林承雍打破宁静:“母亲,你就照妹妹说的去做,这也不差。”

林夫人这回不说话,算是答应了。

林承雍又愤愤往桌上锤了一拳,道:“可恨是咽不下这口气,得想办法叫她再吃点苦头。”

“哥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林娴卿挑了挑眉,“她今非昔比,岂是你我能动得了的人?眼下一切以我入宫为重,不要再节外生枝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能动的人就千万不要去动,何苦连累了自己?”

听得林夫人倒是连连点头,很是欣慰女儿没有沉溺于那些情情爱爱的事,否则光是一味盯着那个女人,钻了牛角尖倒也麻烦。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多是谈的林娴卿入宫之事,未几散去,林承雍在家闲不住,便又往外面去。

方才妹妹的话他也没听进去多少,心里仍是照旧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家里都不计较,无非是碍于宜阳郡主和庆王,这一家子人胆小怕事又无用也早看够了,吃亏也是白白吃了,倒让他妹妹大好的年华要被逼到宫里去,别人都能忍,唯独他忍不了妹妹被人这么欺负。

林承雍自有计较,他早就想过了,那个姓卫的是无论如何不能动了,就如同林娴卿说的那样,没得把自己搭进去,但姓卫的动不了,有一个人动动却无妨,动不了她便拿她身边无关紧要的人出出气也好。

***

又过了五六日,芳姨娘接了卫琼叶之后便往庆王府赶。

一路上她心里直发怵,王府的大门朝哪边开她这辈子都没从见过,她又是哪根葱,即便带了琼叶过去,也难免被拒之门外。

可这是赵氏的吩咐,她也不得不从。

赵氏清楚只有她去,卫琼枝未必会想见她,又不是亲姐妹,又没相处过,还逼着她去做了妾,但卫琼叶不一样,她是卫琼枝看着长大的妹妹,在记起自己身世之前,她就是卫琼枝的亲妹妹,当初就是为着给她治病才入的侯府,怎么不能说姐妹情深。

所以带了琼叶过去,她十有八九不会拒绝。

赵氏让芳姨娘借着这个机会劝劝卫琼枝,再给侯府和裴衍舟说些好话。

芳姨娘领着琼叶下了马车,门房立刻便上前来盘问,芳姨娘连忙道:“我们是来找郡主的,还烦请这位小哥去通传一声,你只说是郡主从前的妹妹来看她了。”

门房又将她们二人打量几眼,皮笑肉不笑道:“郡主的姐姐妹妹自然也是在王府里,哪位郡主的哪门子妹妹?”

“德宁郡主,”芳姨娘塞了二两银子给门房,虽然钱都是赵氏提前准备好给她的,可银子一出手还是肉疼,“只要说了,她必定见的。”

门房也不让她们先进去,只留她们站在门口,自让人先去回了庆王妃,却不与卫琼枝去说。

庆王妃听说是卫琼枝从前的亲戚,心里自然百般不乐意,一是怨他们没照顾好卫琼枝,二是私心里怕女儿见了那些人,心里又向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姐姐妹妹了,再加上卫芳儿是板上钉钉的侯府的妾侍,庆王妃早就打听到了,女儿去做妾也少不了她从中牵线,又知道了当初就是因为给那个小的看病没钱,更是恨不得当即把人打出去。

但庆王妃到底还念着卫琼枝养父母没亏待过她,后头的事也是卫家夫妇死了没办法,养父母的恩情总归还是要念的,不然怕是要有报应,庆王妃要给女儿积阴德。

“先把人领进来吧,”庆王妃揉了揉额角,“不要怠慢但也不必太过于殷勤,随便找一个僻静点的地方让她们慢慢等着就是。”

作者有话说:

卫琼枝:人家的兄弟,我的兄弟(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