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见了◎
已经算是到了年节, 天上又是雪又是雨的,路上的人也不多,除了为了生计还出来奔波的, 便是还没有置办好年货的, 皆是步履匆匆,赶着回家过年。
马车里安静地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老妈妈知道自己是年老体弱才被打发来陪着卫琼枝“流放”, 于是黑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小丫鬟是不懂事不敢说话, 卫琼枝则是没话。
里头有些闷, 卫琼枝又被马车晃得不大舒服,没过多久便有点想呕吐,她怕弄脏了马车又多事, 便掀开帘子来透透气。
凛冽的寒风一吹到脸上,虽然冷却是说不出的舒服一下子便冲散了卫琼枝的不适。
卫琼枝深吸了两口气,便索性趴在那里看外面。
路边有一个老人家在提着花篮卖花, 一篮子都是刚从枝头剪下来的腊梅,黄橙橙的, 远远便有幽香扑来。
卫琼枝想了想, 最终还是喊了停车。
马车停下,她伸手拿了钱给那老人家, 老人家看她钱给的多,便索性把一篮子腊梅都递上来给她, 卫琼枝没有多要, 只抽了一枝自己看着最喜欢的, 也没让老人家把钱找回来。
香气盈满了整个车厢, 使人心中畅快轻松许多。
但仍是没有人说话, 老妈妈看了卫琼枝手上的腊梅便侧过身自己闭眼小憩去了,只有小丫鬟对着卫琼枝笑了笑。
未几马车驶出了城门,属于京城城内的喧闹立刻被隔绝开,一下子远去了。
卫琼却不知道他们会把自己送去哪儿,大抵应该是个很远的地方,让她一辈子都别再回来,裴衍舟也不会再想起他们。
其实离开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心里头实在憋屈,要不清不白地走。
卫琼枝垂下脑袋看看自己手上拿着的花枝,眼下这般委屈,但若是等过一阵子,想必也能慢慢想开了。
她靠在车厢壁上阖眼渐渐睡去。
等到卫琼枝醒转的时候,天已快黑透了,竟是已经在路上走了一个白日还没到,还不知要再走多久。
小丫鬟倒了热茶给她喝,卫琼枝问了问时辰,其实倒还不是很晚,只是今天天气差,所以暗得才早,大约再过半个多时辰,等入了夜便能到达庄子上。
此时马车却忽然刹住,震了两下之后停了下来。
老妈妈不满,立刻朝外面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外面没有声音,她便干脆掀了车帘子出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将老妈妈的胆都吓破了,只见黑沉沉的暮色下,有四个穿着黑衣劲装的人,正举着刀对着外面的两个车夫,车夫连个声音都不敢出。
老妈妈马上回进来,差点瘫倒在座位上,一双手地打着颤。
这是遇上劫道的了。
卫琼枝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如今天下还算是太平,虽说已经走了一天的,但毕竟也不算是非常远离京城的地界,再加上又是过年的时节,竟然还会有山贼出没。
小丫鬟吓得贴进卫琼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琼枝也怕得很,想当初她带着小妹从家乡跋山涉水来到京城,途中虽有许多坎坷,然而却没遇上过什么山贼劫匪,皆于性命是无碍的,眼下外面的人拿着刀又蒙着脸,有点像是亡命之徒。
可是遇都遇上了,还能怎么办呢?
外面的山匪已经在喊着:“全都出来!”
老妈妈吓得不住地求道:“我们是荣襄侯府的人,放了我们,便是拿钱也使得,否则世子定要你们好看!”
有人重重地踹了一下马车,又往上连砍了几刀,老妈妈便滚了出去,卫琼枝也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来,好在与小丫鬟相互扶着才没有摔倒。
她一颗心跳得都快要从胸腔里面出来,见了这些穷凶极恶的山匪便只能道:“你们要钱的话,我们可以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们。”
钱财是身外之物,有什么能比性命还要重要,遇到这种事自然是能花钱免灾就最好,这都是当初为琼枝带着小妹上京时很是思虑过的事情。
山匪闻言便朝着卫琼枝摊开手,意思是让她把钱拿过来。
老妈妈是倚着马车怎么都不肯动弹了,卫琼枝只好先把自己随身带的一个荷包给了山匪,她的钱不多,随身带的更是只有一点零钱,五六两碎银子在山匪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山匪把银钱掏出来,把荷包扔在地上,一把抓过卫琼枝和与她偎在一起的小丫鬟,恶狠狠道:“你当老子是傻子吗,这点钱就想打发老子几个?”
卫琼枝道:“不是,箱笼里面还有钱的,我去拿给大哥们。”
几个山匪怎么还等得了,立刻便把箱笼抬下来,一刀砍断了上面的锁,急不可耐地翻找起来,可是找来找去也才只有几件衣服和几样首饰,衣服自然是不值钱的,首饰竟也是普普通通的一点都不起眼。
山匪把首饰拿了,又往地上淬了一口:“都说荣襄侯府豪奢,老夫人是郡主娘娘金枝玉叶,世子也是大将军,没想到这家的姨娘竟是寒酸成这幅样子!”
卫琼枝想赔笑,却挤不出笑容,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
山匪终于衣裳底下找出了两包银子,一包有三十两,是卫琼枝平日里攒下来的月例和赏银,一包却足足有二百两,算是赵氏和裴衍舟让她到了庄子上安家落户的钱。
山匪们见到那二百两银子,眼神都一下子亮了,连忙把银两收拢起来,这会儿趁着他们的心思都在银钱上头,两个车夫便连忙找了机会飞似的逃了,而那个老妈妈看似又老又弱,此刻性命攸关,竟也跟着车夫一道冲了出去,只是她年纪实在大了,落在后头许多。
然而山匪们在他们几个逃走之后,也只是朝后望了一眼,却并不搭理,反而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卫琼枝也想逃,可那三个逃跑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山匪的注意,竟是一步步盯着她逼近来。
卫琼枝和小丫鬟也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她心下想着山匪们放了老妈妈和车夫走,也已经拿了钱了,那么这事就应该这么算了,没道理偏要盯着她不放,难不成还要绑了去问侯府要钱吗?
可就在思忖之间,卫琼枝已看见领头的山匪手中寒光一闪,在他对着她们提起刀的那一瞬,卫琼枝倒生出几分机智,对着小丫鬟道:“跑!”
她转身就跑,但小丫鬟慢了一步,又吓得动不了,很快卫琼枝便听见身后传来小丫鬟的惨叫,这惨叫也是两三声,凄厉至极,但又旋即停止。
卫琼枝知道,那个小丫鬟已经不在了。
而山匪们杀了小丫鬟还不够,立刻又开始追赶起卫琼枝来。
烈烈风声从卫琼枝耳边呼啸而过,卫琼枝不敢再去想任何事,心里唯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拼命跑,拼命活下去。
可是她终究是比不得那几个山匪的脚力的,四周又是山林又是乌漆嘛黑一片,才没跑出去多远,卫琼枝便被他们追上,自己也被树枝绊倒在地上。
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卫琼枝方才下马车时太害怕都没发现,原来此时马车已经是靠着山壁一边行走,另一边却是一道山崖,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底下是滚滚的河水,水流湍急。
卫琼枝从地上爬起来,又往山崖那边跑过去,一手还不忘护住自己的肚子,只可惜山匪又至,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再与山匪们求饶,却见那举在她头顶斜上方的刀光。
难道她的命要止于此处吗?
卫琼枝一咬牙,闭上眼睛的同时身子往旁边一侧,竟是从山崖边翻了出去,没入了漆黑的夜里,旋即自黑夜中传来一声重物落入水中的闷响,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只剩山崖下哗哗的水声。
山匪们往山崖边张望了片刻,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便也收了刀。
“去交差吧。”
***
这日一大早,荣襄侯府的门房打着哈欠开了门,后日便是除夕,这几日上门来拜访的也少了,下人也松快起来,只是这门照旧得开。
连日来都断断续续地下了雪,一夜过去侯府门口便已有了积雪,几个门房拿了扫帚出去扫雪,才扫了几下,便听见有个门房看着不远处,道:“快看,那是什么?”
几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走得踉踉跄跄的三个人,看不出是谁,这条街上只侯府一户,所以明显是朝着侯府来的。
门房便以为是乞丐,老夫人是最有慈心的人,大年节下的早就吩咐过下人们,遇上乞丐或是贫苦之人便要伸出手接济,门房拿了银子便要过去。
结果还没等走近,却听见当中有人已经对着他们喊道:“快进去报信,琼枝姑娘出事了!”
……
寿宁堂。
等裴衍舟匆匆赶到时,老夫人也已经是一脸郁色。
“你们自己说。”老夫人见裴衍舟来了,便立刻对跪在地上的三个人说道。
老妈妈还罢了,往常外面的车夫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内院的,更何况是老夫人这里,裴衍舟尚且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老夫人这里的人急着把他从觅心堂叫走,再看这几个人是那日陪着卫琼枝去庄子上的,心头霎时一紧。
老妈妈哆哆嗦嗦开始回话,说到后面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磕头。
裴衍舟的手攥紧了又松开,如此竟是好几个来回,最后手背上满是爆起的青筋,甚是骇人。
“所以你们就把她丢在那里了?”他问。
老妈妈忙道:“也不是,还有一个小丫鬟陪着她,我们先回来……”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裴衍舟一脚踹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眼看着老妈妈被拖了下去,老夫人按了按额角,对裴衍舟道:“你不用急,我方才已经派人去找了。”
裴衍舟没有说话,默了许久之后,才道:“祖母,孙儿想自己去找。”
卫琼枝是他的人,还怀着他的孩子,把她送走已经是他的底线,万不可能在她性命攸关之时再把她丢下。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你此时走开如何使得,再说了,你去又有什么用,”老夫人不喜年关上闹出这样不吉利的事,心里很是烦躁,却明白此时须得稍微顺着裴衍舟,“你听祖母的,她不会有什么事的,钱都给他们了能有什么?他们真冲着人命去的,这三个贱奴便跑不回来了。”
先把裴衍舟哄住,那边才去找去,若真有个什么便先瞒下来,只说人找到了没事,一切都等过完年再说,这是老夫人的盘算。
裴衍舟听完立着那里没有响动。
“衍儿……”赵氏见状唤了他一声。
裴衍舟抿了抿有些干涸的薄唇,再开口时嗓子已经哑了:“祖母,我自己去。”
然后他再也不等老夫人她们说什么,提起旁边一个还跪着的车夫就往外走,喝道:“带路!”
老夫人急得起身连连在裴衍舟身后叫他,可裴衍舟一次都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很快便不见了。
车夫几个逃回来又用了差不多一日两夜,裴衍舟心下一估算更是焦急万分,往好处想就算卫琼枝没事,这么冷的天又下雪,在荒郊野外这么久也是要命的。
裴衍舟带着人,策马一刻不停地赶到了出事的地方,果然看见了路边停着的马车,裴衍舟又有了一丝希冀,或许卫琼枝一直躲在马车上等他。
他翻身下马,一边叫了一声“卫琼枝”一边疾跑过去,到了马车跟前也不见里头有人回答。
马车上有被刀砍过的痕迹,已然破损了,裴衍舟在战场上见惯了刀光剑影,也曾经受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可这次只看那些刀痕一眼,他心头便是一震,竟不敢再看。
车帘子掀开了一个小角,看不清里头有没有人,更像是有人从里面轻轻用手指捻着一般。
裴衍舟伸了伸手,忽然有些不敢去揭开帘子。
这时他的长随已经过来回话:“世子,附近已经查看过了,发现了……一具尸首。”
裴衍舟的手一颤,当即便毫不犹豫地掀了车帘。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枝落在地上的腊梅。
裴衍舟往后退了两步,步子有些不稳:“尸首呢?快带我去看!”
很快长随便把裴衍舟带到那里,离得马车才几步路,其实刚刚裴衍舟过去的时候自己就能看见。
尸首身形矮小,被翻过来的时候,裴衍舟松了一口气,不是卫琼枝,应该是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裴衍舟命人带好小丫鬟的尸首,回去之后安葬,便继续带着人寻找。
只要没找到人,她就有可能没有事,若是有事也应该和那个小丫鬟是死在一处的。
这里到处都是凌乱的痕迹,裴衍舟一眼就能看出有人在奔跑,有人在追逐,他定下心神,随着这些痕迹一路找过去,最后在一块碎布那里停下。
碎布有两个巴掌的大小,应该是女子的裙裾上撕下来的,或许是被风吹到了山崖边,挂在了杂草中,又被雪压住,现下雪有些化开,便是湿漉漉的。
裴衍舟俯身拾起碎布,那块布似乎染了红红的颜色,很是鲜艳,裴衍舟的鼻尖却闻到熟悉的血腥味,他的手指抿了几下,果然是血。
裴衍舟忽然有一刻的失措,便是在战场上遭人陷害,也从未有过此时的茫茫然。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细细回想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并不记得那日卫琼枝出府时穿的裙子是什么颜色的,一点都不记得。
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她穿了什么。
裴衍舟把碎布放进怀里,长随见状小心翼翼道:“这附近全都已经搜查过一遍了,没有再发现什么,这里的草和雪都是……”
长随没有继续说下去。
裴衍舟看了一眼,他其实从捡起碎布的那刻起,便看出了草和雪向着外边斜出去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个地方掉了下去。
裴衍舟的双目阖上又重新睁开,看着崖下湍急的河水,只是冷冷道:“随我下去找,上面也继续找。”
这一找,便直接找到了第二日清早。
所有人的已经精疲力尽,附近所有有可能的地方也都被翻找过一遍。
侯府已经派了几拨人来催裴衍舟回去,裴衍舟只让他们拿了那块碎布回去,让红云和芳姨娘去仔细辨认。
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甚至下河去找过两回,但毫无所得。
裴衍舟心里清楚,若是真的在河里找到了,那也只能是卫琼枝的尸首了。
所以两次没找到,裴衍舟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大约还有些庆幸。
可卫琼枝又在哪里呢?
她不见了。
最后跟了他许多年的长随终于忍不住对裴衍舟道:“世子,回去吧,琼枝姑娘应该是掉到了河里,不可能再找到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裴衍舟真的回去了。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已经精疲力尽,又好似是已经对卫琼枝仁至义尽了。
一路回到侯府已经是入夜,因是除夕前夕,侯府各房已经开始宴饮,那些旁枝的也都过来了,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裴衍舟回府后也不先沐浴更衣,而是叫来了红云和芳姨娘,也不听她们说话,而是直接把他们带去了侯府的宴席上。
看着裴衍舟一身狼狈地从外面走到宴厅上,老夫人原先还笑意盈盈的脸上逐渐阴沉下去,周围的人也开始慢慢安静下来,侯府里面三房知道底细的还好,其余的便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裴衍舟将那块碎布拿在手上,问红云和芳姨娘:“这是不是她的?”
芳姨娘打了个哆嗦,不敢不答裴衍舟的话,又碍于老夫人在上首坐着,只能一边哭着捂住脸一边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而红云则是犹豫了片刻后道:“是,是琼枝姑娘的,那日早上……奴婢亲自服侍她穿的这条裙子,记得很清楚。”
周围开始传来私语的声音。
老夫人已是压不住的慌乱,竟站起身问裴衍舟:“衍儿过来,你要干什么?”
裴衍舟的眼睛一片腥红,他死死地盯着老夫人的脸,像是要将她的脸上灼出一个洞。
“我要干什么?”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对老夫人道,“她不见了。”
“不见了就去找,找不到也罢了,一个低贱之人,也用得着你当真?”老夫人亦是被裴衍舟激怒,又以怒火掩盖自己的恐惧。
裴衍舟朝着老夫人走近两步,一时赵氏等都呆了,竟是一个都想不到上前去拉他。
“她在府上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可怜,祖母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裴衍舟的眼睛愈发通红,“她已经有了身孕,那也是孙儿的孩子,孙儿已经答应等她生产之后便将她送走,祖母为何连这点工夫都等不了?”
老夫人气得脸色煞白:“你这是在怪我?衍儿你看看今日那么多人,你要把祖母和你自己的脸面都丢尽吗?”
裴衍舟笑道:“荣襄侯府何来脸面?您和母亲不合多年,府上乌烟瘴气,从我小时起就未曾消停过一刻,我十五岁时便离了家祖母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吗?如今呢?一开始是玉蕊姐姐,她去给了二叔做妾,现在是琼枝,那是两条人命!”
“你……你疯了,”老夫人捂住心口,“来人,快把世子带下去,快给他请太医!”
可裴衍舟此刻可怕得像是要杀人,连对着老夫人都敢出言不逊,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哪还有人敢上前。
在裴衍舟的威压之下,老夫人一时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座上,她从没见过孙儿这副样子,那个传说在战场上见人杀人,见鬼杀鬼的裴衍舟,似乎也只是留在战场上。
裴衍舟转身,又一步一步走了下去,随手拿起别座上的酒灌下一口,接着便把酒壶摔在地上。
他再次看向上首处的众人,唇角渗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我要退亲。”
上首处一阵喧哗,原来是老夫人晕了过去。
而荣襄侯裴硕仿佛此时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当即就要走过来教训他:“你这个逆子……”
裴衍舟没有给他训斥自己的计划,他转身就朝外面大步走去,也没人敢来拦他。
裴衍舟一路出了府,直奔林府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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