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迷蒙,庄园的某处隐秘暗房内,宛若人间炼狱,血腥残忍。

“滴答,滴答。”

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滴落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开出一簇簇血花。

谢昀手持利刃立在血花之上,面容冷峻,神色阴鸷,宛如行走在地狱彼岸花上的索命使者,在刀光剑影之间,瞬间将四名被抓来的杀手斩杀。

血雨在空中飘**着,他张开手臂,颇感愉悦地仰头感受着腥风血雨的洗礼,竟给人一种残暴血腥的诡异美感。

“处理干净!”

他将手中的剑轻飘飘地一抛,露出一抹凉薄的淡笑。

手下训练有素地开始清理现场,岑三却愣在一旁。

这样的主子,血腥残忍,骨子里透着冷酷的无情,似乎比从前更瘆人。

“岑三!”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了他一跳。

他赶紧迎上去:“属于在。”

谢昀伸手抚摸着摆放在一旁的雕花梨木茶几,眼神冷酷,怒意若隐若现。

“清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就给本王挖出这么点杀手,嗯?”

声音如同淬了冰般冷然。

岑三徒然颤抖,惊惧地解释:启禀王爷,荀况驯养的杀手年份久远,几乎与百姓融为一体,若他们不行动,很难察觉到他们是杀手,这几名杀手是荀夫人派来刺杀荀姑娘的,所以我们才发现的。”

谢昀抚摸的动作停止了,转而变成了食指与中指错落有致地轻敲。

“荀况这只老狐狸,的确有几分本事。”

阴晴不定的语气,“嘀笃,嘀笃”的手指敲打声在寂静阴森的空间响起,显得分外诡异可怕。

然而,谢昀的话更让人惊悚。

“既然辨别出来,那就全杀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宛如说着吃一顿家常便饭,然而,在场之人听着,却感觉到深深的寒意。

岑三不可置信地盯着谢昀,感觉有那么一刻,似乎不认识这位主子了。

“可是,这里头有平常——”

他想要劝说,却被谢昀冷漠地打断了。

“你在质疑本王的决定?”

面对过于沉重的威严,阴森的冷意,岑三垂手低眉。

“属下不敢。”

谢昀懒得跟他解释当中的缘由,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水,淡淡地说道:“岑三,伸出手来。”

岑三疑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没有一丝颤抖,心却忐忑不安。

谢昀拿起茶壶,将滚烫的热水浇到了岑三的手背上,整个过程毫无表情。

炽热的热水如同火焰,烫得岑三想要痛苦□□,可头顶压着的目光过于沉重威严,他当即紧闭着嘴,强忍着疼痛。

谢昀垂眉看向岑三被烫得红肿发抖的手背:“恨本王吗?”

岑三不敢抬首:“不恨。”

谢昀将茶壶放到茶几上,轻轻转动着:“一朝功成万骨枯。岑三,记住今日的疼痛,收起你的仁慈。”

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和森冷,令人明白,这是训斥,亦是警告。

“岑三明白!”

岑三将双手垂下。

过往的糟心经历告诉他。

不必要的仁慈会害死自己,也会坏了大事!

他忍着非人的疼痛,向谢昀告辞:“属下这就去办事。”

没有得到回应,他转身离开。

然而,身后却传来谢昀漫不经心地斥责。

“急什么,本王还有别的吩咐。”

岑三赶紧掉头回来,垂眉聆听。

谢昀沉吟片刻,吩咐道:“叫人通知阿蛮,守着上京城的出入口,按兵不动,但不要让里面的老鼠跑出来。本王要让上京城变成困住他们的牢笼,逼得他们不得不在里面做困兽之斗。”

话语中带着狠厉,显然话语的主人对这些人厌烦至极,痛恨至极,巴不得他们都死掉!

岑三面对坐看一场好戏的谢昀,察觉谢昀的嘴角吟着一丝残忍,冷酷得近乎无情。

他不理解,为何主人突然变得如此阴狠愤恨,仿佛心怀血海深仇,誓要掀起腥风血雨,要毁掉所有似的。

但他向来心腹谢昀,有问必答,有吩咐必去做,从不去质疑。

“是。”

他垂眉应道。

等了许久,也不见谢昀有任何动静,这回,他恭敬地请示:“请问王爷还有别的的吩咐吗?”

谢昀冷眸盯了他片刻,似有不悦,但并没发作。

他总觉得有什么重要之事,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很苦恼,迷惑地蹙眉:“暂时没想到。”

“那属下先告退?”

岑三向来办事利索,得不到片刻的回应,便以为谢昀一如既往地默认,转身离开。

只是,当他一只脚刚踏出门槛时,身后又传来了谢昀的喊声:“等等,回来。”

他只好折返回去,垂眉聆听。

谢昀终于想起了何事。

上一世,荀况唆使荀馥雅设计他,偷取了他的军虎符,害得楚荆见到军虎符,以为是他的命令,领兵离开嘉峪关,攻打西南。

楚荆不知是陷阱,带兵攻打西南的那一刻,嘉峪关的守将在荀况的授意之下,打开关隘的门口,引入了胡人铁骑。胡人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千军,屠杀了三城。

新皇为此震怒,李琦趁机领着朝臣落井下石,逼得他不得不亲自斩杀了擅离职守的楚荆,连楚荆一家都没能保住。

如今想起这事,他必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同时也要那些藏匿在暗处的老鼠得到应有的代价。

他冷酷地吩咐岑三:“你让香儿去嘉峪关找楚荆,替本王给楚荆传话,若不是本王亲自过去找他,任何人的传讯或者见到本王的任何信物,都不要离开嘉峪关。若有人让他带兵离开,直接斩杀。”

这长途跋涉,山高水远的,去的还都是臭男人的军营,香儿是个年幼的稚童,不太合适吧?

想到这,岑三跪地请求道:“请王爷另派他人,香儿她……不太适合执行这个任务。”

谢昀不去看他,冷然说道:“正因为她年幼,敌人才会不防备她,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执行这个任务,这个任务派她去最合适。”

“岑三明白!”

岑三为自己的愚蠢咬了牙,不敢起身。

谢昀双手交叉在身后,轻叹一声:“去办事吧。”

这回得到允许,岑三利索地起身,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只是,两只脚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又听到了谢昀的喊声:“等等,回来。”

岑三并无不耐烦,赶紧折返回去,垂眉聆听。

谢昀对岑三的表现很满意,问道:“吟冬回来没有?”

岑三抬头看向谢昀,直言道:“没有。”

自从谢衍的尸身被盗后,谢昀便对此人不闻不问,如今突然问起,让他感到意外。

谢昀并不理会他的疑惑,只是若有所思地吩咐道:“叫吟冬不要再找谢衍了。新皇选妃,广招秀女入宫,你安排她进宫当秀女,想办法成为新皇最信任的妃子。”

对于主人的这一个安排,岑三又是一惊。

主人一向爱惜属下,断不会做让属下送死或者让女属下做屈辱之事,他这是怎么啦?

岑三没敢多问,只是恭顺地应声:“是,属下这就去。”

这回,岑三走得有些缓慢,似乎是在等待谢昀的呼唤,只是,当他走远了,身后依然没有声音,便握了握剑,放心离去。

岑三走后,地上的尸体以及血迹已经被屋子里的五六个属下清理干净,岑四吩咐他们各自隐藏去。

见谢昀垂眉深思,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宛如潜伏在暗处的黑豹,危险又让人推崇。

岑三善武,岑四善计算。

他觉得谢昀过于倚重岑三,总给岑三派太多任务了,心里有些心疼这位哥哥。

他缓缓走到谢昀身前,笑眯眯地提议道:“王爷,其实你不用事事都找三哥,找属下也是可以的。”

谢昀瞟了他一眼,冷然道:“岑三好使。”

语气虽然依旧是冷漠的,但听得出对岑三的欣赏和绝对信任。

……

岑四一时语塞。

这言下之意,是否暗示他不好使?

瞧见谢昀戴上狐狸面具,背负着双手往外头走,岑四赶紧跟随过去,讨好地笑道:“其实,属下也挺好使的。”

谢昀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瞧见不远处荀馥雅正蹲在回廊处痛哭,忽地漫不经心地说道:“行,你让王氏将女儿嫁给本王。”

岑四脸上的笑意僵了:“王爷你这是故意为难属下吧。”

谢昀转眸,冷冷地瞪他:“怎么就为难了?”

面对谢昀的不悦,岑四擦着虚汗解释:“据属下所知,王夫人最讨厌的男子就是王爷您这种了。若王爷变成容太师那样的男子,那这差事属下肯定办——成。”

说到“办”字时,谢昀手中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搁在他的脖子上,都轻轻地刮着肌肤了。

岑四吓得冷汗涔涔,赶紧赔笑:“王爷,属下、属下只是开玩笑的。”

“不好笑!”

随着冷漠的话语,利刃入肉一分。

岑四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脖子流血了,顿时吓得魂儿在空中转悠了一圈。

情急之下,他想到今日之事,谢昀对周媒婆与许荣定然是厌恶至极,便讨好地笑道:“那,那属下叫人去揍那个许荣一顿?让周媒婆不敢再为荀姑娘介绍对象?”

谢昀深邃的冷眸里隐隐跳跃着兴奋。

“脑袋暂且留在你的脖子上。”

他以诡异的手法,迅速收回利刃,转身迈步,走向在夜雨中哭泣的荀馥雅。

瞧见喜怒无常的主子走远,岑四才松了口气。

他刚才是在拿生命在开玩笑啊!

他低声嘀咕,困惑不已:“很奇怪,主子以前可是开得起这种玩笑的,怎么如今变了个人似的?”

身旁的属下亦有同感,附和道:“对啊,主子以前虽然狂躁,脾气不好,但从不会对我们这般冷漠。”

另一名属下道:“感觉冷血冷淡骨子里了!”

又一名属下惊叹:“太可怕了!”

……

说到这,众人皆沉默。

雨水忽然不再淅沥淅沥地下着,忽然变得细碎起来,纷纷扬扬地飘**着。

夜雨中,荀馥雅孤身只影地蹲在走廊里,抱着双膝,伤心痛哭。

谢昀悄然来到她的身旁站着,居高临下地凝着她,削薄的嘴角弯起。

“吵架了?”

荀馥雅没有抬眸看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谢昀本想向她伸手,听到这一声“嗯”,空中的手凝住了。

娇软的话音带着哭腔,让他的心头一热,不禁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每回他在折腾她之时,她发出的低微呜咽声总是这般。

娇软中带着哭腔,撩人又勾心。

重生一世,虽然恼恨这女人,但是无可否认,抵挡不住这个女人不自知的**。

他本想将人一把拽起来,捏着她的下颚,就荀家之事狠狠地逼问她,羞辱她,折磨她,让她抵偿上一世背叛自己的罪。

然而,不知为何,此刻他改变了注意。

他蹲下身来,与荀馥雅挨着,想着若是这一世的谢昀,会如何应对。

在荀馥雅抬起泪目看过来的那一刻,他切换了表情,轻轻地撞了一下荀馥雅,一手摘下面具,一手凑近荀馥雅的脸上。

荀馥雅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眼神胶凝着。

不知不觉,当年那双清澈带笑的琉璃眼眸,此刻变得深邃冷漠,带着深不可测的幽暗。

令人安心,却又令人畏惧。

在鼻息缠绕之间,两人的气氛渐渐变得暧昧起来。

谢昀的唇鼻凑得很近,鼻子已经轻刮着她的脸颊了。

在她以为下一刻这人就要亲过来时,这人却挑眉痞笑,带着惯常的不正经:“因为本王?”

“……”

荀馥雅别过脸去,面色绯红,心跳加速。

她伸手捂着双颊,觉得很不好意思,刚才她居然想他亲过来,疯了吧!

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被他取笑,她生硬地转移话题:“王爷,今日之事,谢谢您。”

这样可爱又羞涩的荀馥雅,上一世他不曾见过。

上一世的荀馥雅当他的妾室时,总是戚戚然然,僵硬麻木,不会向他流露出如此有趣的表情。

在他看来,这样灵动可爱的荀馥雅,实在太勾心了!

他有点妒忌起这个世界的谢昀!

他敛了敛神色,身子靠在荀馥雅身上,心里琢磨着,也许,伪装成荀馥雅喜欢的谢昀,人就不会再逃跑了。

荀馥雅不知道谢昀在想些什么,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照模照样地用肩膀碰了他一下,羞涩又紧张。

谢昀被她这一举动惹得心痒难忍。

他来了兴致,抬手用指尖勾着她的脖子,眉眼间难掩风流:“怎么谢?”

迎着那双带笑的眼眸,荀馥雅感觉他的手在脖颈处摩挲,颇有□□的味道,登时警惕起来,下意识地挪开些。

这可是在家里头,王氏的地盘,怎能任由这人胡来?

为了阻止这人胡来,她故意提出对于谢昀而言,沉重的话题。

“王爷,你恨先皇吗?”

果然,提到这个问题,谢昀的兴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郁的心情阴郁的表情。

他抬眸看向湿润有些凄冷的夜空,在心里头问自己。

恨吗?

不知道。

人死得太快了,恨意还没来得及聚拢,人就不在了,怎么恨?

他淡漠地说道:“人都死了,恨不起!”

语气虽然很淡,但这一句“恨不起”却道尽了无奈,道尽了人间的沧桑。

荀馥雅拢了拢身子。

谢昀能说出这般沧桑的话语,实属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有些吃惊。

谢昀能对先皇释怀,可她呢?

能原谅荀况前世今生所作的一切吗?

不,她不能!

她将下颚搁在膝盖上,幽幽地说道:“我爹还活着,我恨他!”

谢昀坐在地上,身子那双修长有力的腿,一手伸到荀馥雅的身后,一手放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

他侧过头看着荀馥雅,面容冷酷地说道:“那就送他去跟我父皇作伴!”

荀馥雅不赞同地摇头:“许多事,不是死了就一了百了的,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S?

谢昀眼神复杂地审视了她一番,移开视线:“那他项上人头暂且就留着吧!”

荀馥雅何其聪明,戳穿他的心思:“你原本是要杀他的吧!”

谢昀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明知故问:“何以见得?”

荀馥雅垂眉。

上一世,谢父是被荀况害死的。至于荀况为何派人杀谢父,她一直都不清楚。

她找了个借口,说道:“你看荀况的眼神里有杀意。”

谢昀眸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又将手中的狐狸面具带回去。

此刻的他,不太愿意面对荀馥雅真诚的眼神。

想到上一世,荀馥雅为了保住荀家,对荀况言听计从,甚至不惜去找李琦一起对付他。

她总是背叛他,逃离他。

他每每想起,心里就有无限的恨意!

这女人怎么可以这般对他?

怎能如此狠心?

他要让她后悔,要让她付出代价!

他心怀恨意,眼神忽明忽暗,故意问她:“本王要杀他,你要与本王为敌吗?”

“不会。”

荀馥雅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让谢昀始料未及,便片刻失了神。

这个女人太狡猾了,怎么能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好像她会绝对维护本王似的。

他有些不可置信,故意提醒她:“他可是你爹!”

同时在心里冷笑:上一世,你可是为了他爬上我的床,多次背叛我,置我于死地的!

荀馥雅回想上一世之事和今生被荀况针对追杀,心想着,若是这样的人都能称得上一个爹,那畜生也能称人了。

她悲伤又气愤地说道:“他是别人的爹,从来都不是我爹,他至今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还多次派人杀我。”

谢昀瞧见她盯着花圃上的花朵那眼神,都快将花盯出一个洞了。

这溢满的怨恨,根本无法掩藏。

谢昀这回是信了,这女人不想认爹。

可他无法相信这个女人,她骗他太多了,指不定他爹过来找她,她便放下所有,乖乖地回到荀况身边,为荀况谋害他。

他要让这女人痛苦,她不想面对的,他偏要逼她去面对。

他冷然又坚决地说道:“本王会让荀况认回你,让你做荀家的嫡女。”

荀馥雅反感道:“我不想。”

谢昀心里冷笑一声,由不得你。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荀馥雅,仿佛在下达不可违抗的领命那般,说道:“你必须回荀家。”

面对如此强势又冷漠的谢昀,荀馥雅惊怔。

“为什么?”

谢昀眼神幽暗地盯着她,语气森冷:“因为……”

同样的处境,本王看看你是否跟前世一样。

这次,若你跟上一世一样背叛了本王,忠于荀况,那本王只好……

想到这,忽然感觉一双温润的小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他怔然。

荀馥雅仰头看着他,这样周身缠绕着绝望杀意的谢昀,让她惊惧,心里不安。

她眼神怯生生地向他撒娇:“别露出这样的眼神,我怕!”

谢昀心神轻颤,这样的荀馥雅,是他上一世所不曾见过的。

上一世,她总是漠视他畏惧他,对他逆来顺受,仿佛一具傀儡,失去了灵动,失去了生机。

可眼前的荀馥雅,战战兢兢的,畏惧他却又担忧着他,与他保持距离却又向他撒娇……如此的娇软动人,实在是教人无力招架。

他伸手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珠,眉目间的阴狠渐渐被迷茫取代。

你对这一世的谢昀这么好吗?为何上一世那样对本王?

此刻,千里之外的上京城,永乐侯府正在夜夜笙歌,纵情声色。

酒池肉林中,群臣醉态醺醺,不忘搂紧美丽的姬妾享乐。

李琦拥着荀滢半倚靠在酒池旁边的床榻上,一手揉着荀滢散发着芳香的青丝,闭目享受着荀滢的按揉技术。

正是最舒心写意之时,手下匆匆跑过来,红着脸向他递了张纸条。

他轻笑一声,恶劣地将人踹进酒池里,命在嬉戏的姬妾好生伺候,便展开字条。

瞧见上面的内容,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衣衫半裸,慵懒中带着蚀骨媚意的荀滢。

“呵,你兄长荀凌洲在清河城,想要强娶荀馥雅,差点被废了。”

“差点啊?真可惜。”

美人轻蹙峨眉,颇为惋惜。

那声音慵懒中带着蚀骨的媚意,仿佛一根羽毛轻轻巧巧的挠在心上,让人心里痒痒的,骨头都似乎酥了。

李琦垂眉打量着她,很难想象,一段时日不见,这女人竟然从一个克己守礼的名门淑女,变成了**妖娆的妖姬。

他自认阅女无数,可眼前这女人,让他看不懂。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不由得满意地勾笑。

“那就在他的药上做点手脚,让他彻底地变成太监吧!”

他一声低低的轻笑,声音低沉而性感,让人无法与心狠手辣这四个字联系起来。

“遵命!”

属下领了命,带着一身胭脂水粉,狼狈不堪地逃离现场。

荀滢凝着那人远去的身影,妩媚的眼眸渗着冷意。

当日在皇家别院,荀凌洲见死不救,该死!

李琦将她眼底下的冷漠恨意尽收眼底,并不介意,反而趴过去笑着邀功:“这下美人你可满意?”

荀滢捧起他那张英俊又带着邪气的脸庞,**漾着妖媚的笑意:“侯爷,民妇今夜会让你满意的!”

李琦伸手捏了捏她的下颚,赞赏地笑道:“呵,蛇蝎美人,本侯喜欢。”

耳边传来勾魂蚀魄的娇喘,李琦便不客气地咬上那娇艳欲滴的朱唇,瞬间化作一头饿狼,激烈地扑上去撕咬。

“哈哈哈……”

荀滢发出放浪的笑声。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觉得,越堕落,越快意!

下地狱,她要拉着这些该死的臭男人一起下地狱!

正当他们打得火热时,守卫由红着脸冲进来汇报:“启禀侯爷,辛月姑娘求见。”

平日里辛月有多受宠,他们这些下人是看在眼底的,可如今她的苦苦求见,却换来李琦冷漠的一声。

“不见。”

侍卫愣在原地,欲想迈步离去。

不料此时,辛月如同个疯婆子似的,不顾一切地冲进来,衣衫不整地跪求李琦:“侯爷,侯爷,奴家错了,求您给奴家一个机会,求您不要弃了奴家呀!”

好事被接连打断,李琦已经没了兴致。

他坐起身来,半**身子,在红鸾幔帐中挑了挑眉,难掩风流之色。

“辛月,本侯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辛月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心里愤愤。

可荀馥雅不听话,你为何喜欢?她就那么特别吗?

她没敢将心里话说出,自从上回她刺杀荀馥雅失败,被寒江带回来,李琦生了好多的气。李琦命人狠狠地折磨了她一天一夜,便不再理会她,仿佛已经遗弃了她。

这段时日,李琦的身边总带着荀滢,她知晓了,这女人是要取代她。

她不甘心,好不容易熬到今时今日,不能就这么毁了。

李琦喜欢各色的美人,更喜欢能为他办事的美人。

她爬过去,拉着李琦的裤腿,垂泪哀求道:“侯爷,奴家知错了!看在辛月伺候侯爷多年,求侯爷给个机会吧!”

李琦知晓这女人如同狗一样对自己死心塌地,仗着这一点,他心情较好地捏住她的下颚,笑着说出残忍的话语:“行。赵启仁要选妃,广招秀女,本王安排你入宫。若你能成为他最宠信的妃子,本王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辛月面如死灰,将一个女人推向别的男人,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清楚。

可李琦还需要她办事,给她机会,那她就有希望了。

“好的,辛月明白了。”

她垂眉应答,心里却在想。只要成为六宫之首,拿捏住新皇,到时候,就不怕侯爷不高看她。

李琦对于她的顺从很是满意。

对于心甘情愿为他办事的女人,他向来很宽容,总会在事前赏点甜头的。

“你会拥有一个无比销魂的夜晚,作为触怒本侯的代价。”

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他拽着辛月的发,将人拖进了红鸾幔帐内……

看着他们极尽荒唐地欢乐,慢悠悠地走出红鸾幔帐,眼底流露出异色。

翌日,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元宵过后,人们便开始为新年守岁之时做准备。

往年在宫中,皇上都会举行守岁宴,宴请群臣聚上一聚。待群臣归家时,会命太监给臣子们送上一道御赐的菜肴。

这是莫大的恩赐,代表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臣子们都非常期待,以收到御赐的菜肴为荣。

若是得到了,他们能炫耀一整年,来年开春,也会更忠于皇帝,更积极办事。

上一世,谢昀身为摄政王,朝廷重臣,又是新帝赵启仁的好兄弟,总被留在宫中用膳。

那时,她总是一人守着美味佳肴,清清冷冷地等待谢昀,可每回等到天明时分,人才回来,而年夜饭的菜肴早已凉透,她的胃也寒得酸痛。

那时,她总是天真地以为,谢昀与新皇感情好才会如此,可如今想来,新皇不过是在为赵怀淑制造与谢昀独处的机会,要不然赵怀淑又怎会未婚先孕呢?

一阵春风佛面而来,荀馥雅打了个激灵,从上一世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在玄素的伺候下,她洗漱净手,走到客厅吃早膳。

王氏习惯早起,他们这些年轻一辈习惯晚期,因此,王氏从不等她们一块吃早膳,可总会做好膳食,放在炉子上热着,叮嘱玄素等她醒来时趁热吃。

瞧见玄素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淮山瘦肉粥,还有王氏亲手做的锅巴,她无言地喝着粥,吃着锅巴,眼眸不知不觉就湿润起来了。

阿娘的关怀总是无微不至,可她又为阿娘做了些什么呢?

昨夜她不该跟阿娘怄气,不敢说那些话的,那些话,太伤阿娘的心了。

想到自己的不应该,荀馥雅草草吃了几口,决定去找王氏道歉,与她和好。

不料此时,庄园的官家岑四跑过来,神色匆匆地喊着:“小姐不好啦,夫人……夫人留书出走了,说是要去找老爷!”

“什么?”

荀馥雅大为震惊,目光一转,赶紧往外去寻找线索。

粥还热乎着,阿娘应该还没走远,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然而,没走两步,负责守卫庄园门口的武夫急匆匆地跑过来,穿着粗气急叫:“小姐,不好了,有一大批官兵将咱们庄园围住,说,说要捉拿你!”

荀馥雅脸色一变,想着定然是因为荀凌洲那事。

她临危不惧,在官兵冲进来之前,吩咐岑四前往王府找谢昀过来,自己带着玄素前去迎接官兵。

还没走到庄园大门口,荀夫人便带着清河城的县令杨周子,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官兵们亦训练有素地将她们团团围住。

不等荀馥雅向他们行礼,县令杨周子便仗势欺人地吼道:“荀馥雅,荀夫人告你骗婚,还唆使他人重伤身为朝廷命官荀凌洲荀大人,现本县令要将你捉拿归案。”

言毕,他颇有威势地喝令:“拿下!”

玄素手提鱼叉,领着庄园的武夫们,将上前来抓人的官兵逐一击倒在地,护着荀馥雅。

杨周子气得戟指怒目:“大胆刁民,你居然敢拘捕?”

荀馥雅轻蹙着眉,想到这扬县令曾经欺压过王氏,对他极其厌恶。

她疾言厉色地询问:“杨大人,捉贼要拿赃,证据呢?”

面对荀馥雅的神色从容,杨周子勃然大怒:“荀大人身上的伤就是罪证,荀夫人身为当朝首辅的夫人,难道还会冤枉你不成?”

他说得理所当然,在场之人心知肚明,无非是官官相卫,想欺压百姓。

荀馥雅不理他,转头故意询问荀夫人:“荀夫人,是什么让你认为民女骗婚,唆使他人重伤你儿子?”

荀夫人面容一冷,疾言厉色:“本夫人懒得跟你废话!”

她意在为儿子报仇雪恨,并不在乎其他,当场向杨周子施压:“杨大人,这贼人拘捕,就砍死算了。”

杨周子犹豫不定,虽然能搭上荀首辅这条线,但是草菅人命是死罪,何况这王氏之女如此出名。

他有些怂了:“可是,这不符合规矩呀!”

荀夫人甚为不悦,怒瞪他:“你是想得罪我们首辅府吗?”

荀馥雅明白荀夫人想要借助杨县令杀了自己,好意提醒杨周子:“杨大人,民女劝你不要管这事,免得遭殃。”

然而,杨周子选择拥抱荀首辅这棵大树。

他指着荀馥雅,瞪大眼珠子怒吼:“妖女,你休在这里威吓本官!”

把心一横,他决定为自己的前程勇敢一回,颇有气势地下令道:“来人啊,把这妖女拿下!若她抗拒,就,就砍死吧!”

“咻!”

话音刚下,一把利剑从门外飞过来,准确无误地插到他的官帽上。

他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感觉人都已经是死了的。

官帽坠落在地,他才察觉掉的不是自己的脑袋。

他赶紧捂着自己的脑袋,庆幸脑袋还在,忍不住庆幸起来。

“本官还活着,本官还活着,太好了!”

察觉气氛不对,周围一片寂静,无人动弹。

只有毫不察觉的杨周子在大吼大叫:“谁,是谁在袭击本官,刺杀朝廷命官,活腻了吗?”

“是本王!”

冷厉的声音拔地而起,自带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一身金丝蟒纹玄袍、腰间别着剑鞘的男子,气势凌厉地迈步进来。

他神色阴鸷,冷冷地扫视众人,颇有一种睨视天下的气势,压得人心头一震。

不是谢昀,还能有谁?

杨周子定睛一瞧,惊怔:“怎么又是你?”

劫后余生,杨周子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瞧见来人居然是当年夜里跳窗进来,吓得他屁滚尿流的贼人,新仇旧恨,他怎能放过这人?

“你竟敢自称本王,王——”瞧见谢昀身后的赵玄朗,杨周子的气势瞬间没了。

他吓得赶紧跪迎赵玄朗:“七王爷万福!”

随着他的下跪,众人纷纷下跪:“七王爷万福!”

荀夫人虽不将赵玄朗放在眼底,可眼下也只能不甘不愿地下跪。

赵玄朗免了荀馥雅等人的礼,却不理会荀夫人,也没有免了杨周子与其手下的礼。

他走到杨周子面前,用扇子骨瞧了瞧杨周子的脑袋,笑着提醒他:“杨周子啊,你居然不知道这位王爷是何人?他可是我朝唯一的异姓王哦!”

杨周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天哪,这,这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谢昀吗?

他、他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呀!

他的管帽被赵玄朗瞧歪了,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忙不失迭地向谢昀行礼:“摄、摄政王万福!”

“摄政王万福!”

随着他的下跪,众人纷纷下跪:“七王爷万福!”

荀夫人虽不将谢昀放在眼底,可眼下也只能不甘不愿地跪着,何况赵玄朗没有给她免礼。

谢昀免了荀馥雅等人的礼,也没理会荀夫人,也没有免了杨周子与其手下的礼。

谢昀拿回自己的剑,在杨周子的面前晃了晃,语气冷然。

“万福?你刚才不是说本王活腻了吗?”

杨周子吓得浑身发抖:“不不不敢,下官不敢!”

他真的害怕,下一刻,那把剑就向他砍过来。

他整个人的脸都趴在了地上,抖动个不停,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

谢昀却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办?这婚事是本王搅黄的,荀凌洲也是本王废的,你是要将本王逮捕归案呢,还是杀了?”

他这话说给杨周子听,也是说给荀夫人听的。

肆意狂妄,目中无人。

可谁也不敢吱一声。

只因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弹指之间就能轻易拿捏他们生死的阎王谢昀。

“不不不敢,下官不敢!”

杨周子吓得直冒冷汗,不断地磕头求饶,连头都磕出血了,依然在不断地磕。

显然,已经惊恐到了极致。

谢昀早已司空见惯,面对这些跳梁小丑,他懒得收拾。

他手灵活地转动着手中的剑,冷声冷语地说道:“本王数三声,立马消失。”

“一、二——”

还没数到三,除了荀夫人,杨周子以及那些官兵,一个不剩地逃得个无影无踪。

现场掉落的剑、鞋子,甚至是杨周子的管帽,都无人敢回来捡走。

谢昀将碍眼的管帽踢到一边去,轻蔑地冷笑:“呵,鼠辈!”

荀夫人眼见自己势单力薄,咬牙切齿地对谢昀放下狠话:“谢王爷,本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走着瞧!”

她用力甩着衣袖,带着满腔的恨意,仓促逃离。

荀馥雅想到王氏去找荀首辅这事,忍不住对着荀夫人的背影大喊。

“荀夫人,请您回去问问荀首辅,还记得清河城王氏?”

先给荀况来个提示,但愿荀况为了不东窗事发,会主动避开王氏。

只是,以荀况的心狠手辣,她担心王氏会有危险。

想到这,她心急如焚,上前请求赵玄朗:“五师弟,我阿娘要去找荀况,估计这回还没走出清河城,麻烦你派人帮忙寻她。”

“没问题。”

赵玄朗应了声,便吩咐身旁的随从去办事。

荀馥雅并不放心,若是王氏离开了清河城,那她只能一路追过去,追到上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