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不是谢夫人养出来的人,自然会把荀馥雅的话放在心上,便暂时停了手。

谢夫人对此很不悦,待荀馥雅行礼后,蹙眉道:“辛月,这种毒害主子的贱婢,你不要维护。此事就算闹到昀儿那里,你也护不了她的!”

荀雅馥知晓孙媚儿出了这样的事,谢夫人肯定很伤心难过,对小娟恨得咬牙切齿。但是……

“阿娘,小娟老实诚恳,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恶毒的事。”

谢夫人见荀馥雅铁了心要护着小娟,愠怒道:“你是她的主子,如果她做不出来,那这个事就是你授意的。”

众所周知,孙媚儿与荀馥雅关系很差,孙媚儿经常针对荀馥雅,如今孙媚儿出了这个事,身为小娟的主子,荀馥雅很难脱离嫌疑。

小娟急忙喊着解释道:“不是,不关少夫人的事!夫人,少夫人是不知情的,奴婢可以拿性命发誓!”

然而,小娟这话毫无说服力,荀馥雅是她的主子,她自然是要护着的。

谢夫人冷冷地讽刺道:“你这条烂命死十次都不足以弥补我家媚儿一点伤害,拿这条烂命来发誓,岂不是更让本夫人怀疑是有人故意唆使你故意将花瓣给媚儿泡澡?”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看向荀馥雅。

荀馥雅面对众人的猜疑,一下子就想到了赵怀淑。赵怀淑一来,便发生了这个事,还是冲着自己来的,想不跟她联想起来都难。

她并不惊慌,冷静地询问谢夫人:“阿娘,这事你想私下处理还是公事公办?”

“谢夫人眼眸闪过一丝狠厉:“什么意思?”

荀馥雅不愿增加仇恨,走到谢夫人跟前站着,正色道:“私下处理就是放了小娟,将此事交给我查明真相,我会给你和表小姐一个交代。公事公办就是将小娟送官查办,让官府还表小姐一个公道。”

谢夫人抬眸看向她,疾言厉色:“家丑不可外扬,你之前闹的丑事还不够让上京城的人看笑话吗?昀儿今非昔比,我们将军府丢不起这个脸。”

说这话时,谢夫人特意给荀馥雅脸色看,在场之人皆看得清清楚楚,明白谢夫人这是在嫌弃荀馥雅,认为她德不配位。

荀馥雅静静地看着谢夫人演戏,心里冷笑着:那些事还不是你们有意为之么?若不是你们到处乱说谢家的秘事,至于让家丑外扬么?若不是你故意将婚书藏起来,我至于被拉去浸猪笼,被拉去对簿公堂?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来倒打一耙,还真有你的呀!

她明白谢夫人这是在下马威,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凝,完全不同于这个年龄的早慧。

“那就是私下处理,是吧?”

“还有什么好审查的,这丫鬟全都招了,紫鹃和媚儿都说花瓣是这丫鬟给的。”谢夫人想起孙媚儿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就心疼不已,怒然站起来,厉声怒喝,“这丫鬟今日必须死。”

谢夫人一向疼爱孙媚儿,如今孙媚儿出了这种事,自然是痛心疾首,不杀几个人都能以消除心头之恨。荀馥雅知晓她现在最想杀的人是自己,但碍于谢昀,不敢动,只能拿小娟的死来震慑自己。

荀馥雅能理解谢夫人此刻的心情,却不认同她这种做法。愤怒使人盲目,尤其是这人还夹带私心的。她不能让这件事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过去,让小娟不明不白地死去,以低姿态请求谢夫人。

“阿娘稍安勿躁,请听媳妇一言。”

见谢夫人与众人都看过来,荀馥雅打定了主意,脸上表现出了一丝犹豫和担忧,故意结结巴巴道:“天……天启的律法严明,规定不能动私刑。我们是将军府的家眷,暗处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若是不小心被人抓到了把柄,恐怕……在劫难逃啊。”

谢夫人惊地脸色猛地发白了,跌坐回座位上。

谢家好不容易有今日的风光,可不能因为她而毁于一旦啊!

她死死地握住椅子的手柄,因为被荀馥雅戳中了要害,心里对荀馥雅更加恼恨。

她冷哼道:“哼,说来说去,你无非是想保住这丫鬟的性命。”

荀馥雅波澜不惊地辩解道:“我只是想阿娘给点时间,调查清楚,免得冤杀无辜的人。”

“无辜?”谢夫人嘴里念了一下,似乎觉得荀馥雅说了个非常冷的笑话,无情地回怼,“这世上根本没有无辜的人!你这样做是不是想拖到昀儿回来,让他给你撑腰,保住这丫鬟的性命?休想。”

荀馥雅也懒得跟她争辩,只是淡然地提醒道:“阿娘别忘了,小娟虽是我的贴身丫鬟,但她是将军派来保护我的人,你若是这般杀了她,不怕谢昀不高兴吗?”

谢夫人一怔,倒还差点忘记这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下人基本上都是谢昀的人,都听令于他。她还不容易亮出底牌,与谢昀搞好关系,将来还指望谢昀力捧自己为诰命夫人呢,决不能让一切毁在这里啊。

虽然荀馥雅的话很不中听,但是不无道理,遂,谢夫人只能含恨地应了荀馥雅所求:“好,我看你能给出什么样的交代。”

言毕,她站起来,想到可怜的孙媚儿,便在刘么么的搀扶下,走向孙媚儿所居住的西厢房。

荀馥雅无奈地轻叹一声,虽然孙媚儿一向不待见自己,但女子遇到这种事比丢了性命更可怕,因此,她此刻觉得孙媚儿非常可怜。

在谢夫人走后,荀馥雅想了想,上前跟那位侍卫道歉,而后命人将小娟抬回屋子。

她的心情颇不平静,站在窗台前遥望远方,心想着,不知谢昀那边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玄素和香儿给小娟上完药后,小娟哭着不断向荀馥雅道歉:“少夫人,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都怪奴婢太愚笨了。奴婢只是想让少夫人美美地泡个花瓣浴,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的,也没想到那些好看的花瓣竟然有剧毒,对不起少夫人,小娟罪该万死,给你惹麻烦了!”

她讲得有些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荀馥雅却不介意。

看到小娟因为疼痛难忍而脸色发白,冷汗测测,荀馥雅走到她的床榻前,安抚道:“小娟你不要自责,这事不怪你。不是对花颇有研究的人,根本不会知晓有些花的花瓣带有毒素。”

小娟心中一暖,觉得他家夫人真是顶级的大好人,人美心善,比任何女子都强!

她一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坏事,如今无意之间害得孙媚儿肌肤溃烂、容颜尽毁,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哀哀戚戚地说道:“可是奴婢害表小姐变成那样,奴婢的心里好难受啊!表小姐和夫人也一定要奴婢以性命相抵的,只盼到时候少夫人不要再为奴婢出头了,奴婢不值得啊!”

荀馥雅见她愧疚又惊恐,忍不住坐在她的床榻上,轻抚着她的头,给与温和的安抚:“你先别急着给自己顶罪。你把事情的经过重新给我讲述一遍,必须要细讲,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好的,少夫人。”

小娟知晓自己的叙述对少夫人来烁很重要,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详尽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一遍。

听到是一名小娟并不认识的嬷嬷向小娟提议采摘花瓣给自己沐浴的,而那位嬷嬷姓容,荀馥雅的脸色微寒。

将军府上上下下总共一百余人,人员的名册她也没用心看过,对这些下人们并不熟悉,但她了解谢昀,这人绝不会让一个姓容的人进他的将军府做事。

她沉吟片刻,询问小娟:“你可告知谢夫人关于容嬷嬷的事?”

小娟回应:“奴婢说了,而且说了好多遍。”

荀馥雅的眼眸暗了暗,觉得谢夫人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谢夫人并非是蠢人,以她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手腕和头脑,绝对能看出这可疑之处。而且,她清楚府里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又怎会不知容嬷嬷这人呢?

可现场除了刘嬷嬷,并没有其他嬷嬷。

想到这,真相似乎呼之欲出,在这之前,她向小娟求证:“你告诉夫人后,夫人是什么态度?有没有派人去找容嬷嬷?”

小娟委屈地摇了摇头:“夫人听到后不相信奴婢,呵斥奴婢在狡辩,说府里根本没有什么容嬷嬷,全都是奴婢胡编乱造的,要将奴婢乱棍打死。可是,少夫人,真的有容嬷嬷这个人,奴婢若是撒谎,就立刻去死!”

“好了,别激动,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荀馥雅笑着安抚了小娟一句,见人情绪平复了下来,便垂眉沉思。

依照谢夫人的个性以及她对孙媚儿的宠爱程度,定然会将涉事者全部拉出来杖毙,却一口否认了容嬷嬷地存在。要么,真的不存在这个人,要么,谢夫人知晓这个容嬷嬷是何人。

想到今日赵怀淑前来,身旁还跟随着崔氏。那么显而易见,小娟口中的那位容嬷嬷,不姓容,姓崔。世人皆知老皇帝钟爱鲜花绿植,擅长栽花养花,赵怀淑这种人能得到老皇帝的宠爱,那肯定会在花草这方面下了功夫,能看出谢夫人铲除的那些花有毒也不足为怪。

荀馥雅将思绪理顺了一下,命人准备文房四宝,玄素研墨。她闭眼想了想,将崔氏的模样描画出来,将画像递给小娟看。

得到小娟的认证后,她更加确定是赵怀淑在背后搞鬼。

细想一下,若是她方才晚到一步,小娟成了亡魂,而谢夫人有意包庇,那她可能这辈子都不知晓这个“容嬷嬷”的存在。

细想一下,若不是花瓣被骄横跋扈的孙媚儿抢了去,那如今孙媚儿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

荀馥雅细思恐极,倒抽了一口冷气,觉得赵怀淑实在太狠毒了!

谢夫人为了不让孙媚儿知晓真相,封锁了她的院子,扔掉所有的铜镜。孙媚儿一向娇惯,怎能忍受这种强制性行为,加上每日痛痒难忍,她天天大发雷霆,最直接的受害者是她的贴身丫鬟紫鹃,不是被拳打脚踢就是被砸破脑袋。

想到孙媚儿替自己挡了一劫,荀馥雅忍不住带着玄素偷偷去看她。

还没靠近屋子,远远便听到了孙媚儿对自己的谩骂声。

“辛月,如果不是你非要泡什么花瓣浴,本小姐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本小姐诅咒你不得好死!”

“辛月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唆使丫鬟故意让本小姐将花瓣抢走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得好死!”

“二表兄回来,本小姐一定会让他看清楚你这个恶毒的面目。”

“姑母,呜呜呜,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呜呜呜……”

“好好好,只要媚儿乖乖吃药,姑母一定会为你做主,打死辛月那个贱人的!”

听到最后一句谢夫人的温和安慰,荀馥雅忍不住走过去,走到她们两人的面前,看她们还有什么话要讲。

瞧见孙媚儿那副容颜尽毁的鬼模样,那一刹那,她惊呆了。

她强忍着恶心呕吐的感觉,在心里暗暗发誓:赵怀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谢夫人与孙媚儿两人瞧见了她,先是心虚地一惊,而后孙媚儿将手中的药碗狠狠地砸向荀馥雅:“你这贱人还来做什么?”

玄素一手将药碗接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荀馥雅移开视线,淡淡地说道:“来告诉表小姐,我会替你寻找好的医师给你医治的。”

毫无意外地,孙媚儿对于荀馥雅的关心很是不屑,激动地怒吼:“不用你假好心,你这个贱女人,给本小姐滚!本小姐不想见到你。等本小姐好了,一定会让二表哥杀了你的。”

她坐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手的血水和黄浓,顿时惊呼起来:“我,我的脸怎么了?”

她激动地拽着谢夫人的手臂追问:“姑母,我的脸怎么了?”

仿佛天要塌下来般,她完全陷入了恐慌,不等谢夫人的回应,便到处寻找铜镜。

可她不知,铜镜早已在她昏睡之时被谢夫人全部收起来了。

荀馥雅看到这一幕,莫名地悲伤,惋惜道:“表小姐,你千万别再碰脸了,以免造成感染!”

孙媚儿觉得她在假惺惺,气急败坏地跑到荀馥雅面前,戟指怒目:“你这个贱人,扫把星,都是你!都是你害本小姐的!”

她的手指几乎点到了荀馥雅的鼻子上,玄素恼了,上前将孙媚儿的手推开。

荀馥雅淡淡看了孙媚儿一眼,重声道:“表小姐说这话有失公允。花不是我种的,花瓣不是我送的,若不是你强行抢夺,花瓣怎会落到你手里?我的丫鬟小娟可是当场被你抽打,到现在脸还肿着呢!”

荀馥雅并没有恶言相向,这样的话却把孙媚儿气个半死。

孙媚儿虽然心肠狠毒,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一生气就大叫大闹、甚至大打出手。此刻,

她气得伸手就要掐荀馥雅的脖子,嘴里还大叫着:“你太不要脸了!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敢把话说得振振有词,我掐死你!”

玄素眼明手快,立刻横冲过来,将荀馥雅护在身后,将孙媚儿推倒在地。

“住嘴,不许侮辱我家小姐!你这德行,还像个大家闺秀吗?”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谢夫人上前狠狠地甩了玄素一巴掌,目光凌厉如尖刀,“狗奴才居然敢对小姐无礼,反了天是不是?”

“……”

玄素没有觉得委屈,只是怕荀馥雅为难,握着拳低头不语。

荀馥雅心疼玄素,将她在身后,冷冷地回敬谢夫人:“阿娘说这话有点可笑了。她不是你们的奴才,是我的丫鬟,她的小姐只有我,她保护我这个当小姐的,又怎会无礼?”

谢夫人愣了一愣,孙媚儿却气得眼睛血红:“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我杀了你!”

她从地上爬起来,几乎要扑上来将荀馥雅撕碎,幸亏被紫鹃死死拉着。

荀馥雅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意,也不留在这里刺激她了。

临走前忍不住安慰她一句:“表小姐,请你放宽心,天下名医众多,定然会治好你的。”

却换来孙媚儿极度厌恶的一声怒吼:“滚!”

荀馥雅轻叹一声,心想着赵怀淑这回应该带着御医抵达将军府了。

不出所料,刚回到东厢房,赵怀淑就在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走进来。陪伴在赵怀淑左右的崔氏果然没有跟来。

在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赵怀淑的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假惺惺地询问:“少夫人昨夜和今日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可以告诉王御医。王御医可是医术最高明的御医,定然会将你的病情治好的。”

荀馥雅的神色微动,知晓赵怀淑此刻肯定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安然无恙。

接二连三出事,荀馥雅的心情不由得变糟糕,对着赵怀淑那张虚情假意的嘴脸,也没兴致怼她。

招呼赵怀淑坐下后,她命人给赵怀淑上茶,道:“多谢公主关心,臣妇除了头疼,没有别的不舒服!”

等赵怀淑微微仰头喝茶时,方淡然询问一句:“崔嬷嬷今日怎么没跟公主一起来?莫不是不敢来将军府了?”

赵怀淑猝不及防,呛了一下,脸色变得煞白。

她放下茶杯,觉得荀馥雅肯定是故意的。可瞧见荀馥雅左手拖着腮帮子,垂眉看着其他地方,似乎没精打采的样子,她又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今日的荀馥雅似乎有些不同!

虽然有点在意,但是赵怀淑没忘记今日前来的目的。

昨夜入宫向父皇汇报情况,推脱说研究椰子的正确食用方法需要再花一日时间,以父皇对她的宠爱,自然是答应的,但是对她的能力有了些许怀疑和失望。

她很气恼,为了抓住荀馥雅的把柄,逼荀馥雅说出正确食用椰子的窍门,她特意驾临王御医家,苦苦哀求他破例一次,王御医这才跟她过来。

她可不想白忙一场,遂向王御医打了个眼色,转头向荀馥雅温和地笑道:“依照约定,本宫替谢少夫人你请来御医,还请少夫人行个方便,让王御医给你诊治一番。”

赵怀淑她容貌美丽,所以说话也是温文可亲,可是听在荀馥雅耳朵里,却是说不出的伪善和可憎。

明明是她擅自决定,擅自带王御医到将军府,如今却歪曲事实,刻意营造她的美好形象。

荀馥雅真对这女人感到无语,简单向她道谢后,客气有礼地向王御医伸手:“有劳王御医了。我这是偏头痛症,想来是旧疾,顽劣的很呐!”

赵怀淑轻轻皱起眉头看着荀馥雅,满是不赞同的神情。

“谢少夫人请宽心,王御医不比普通的庸医,医术高明的很,无须你刻意说出病情,他就能准确无误的诊断出来的!”

荀馥雅刻意不去理会赵怀淑,客气有礼地向王御医咨询:“王御医,据民妇所指,中医讲求望闻问切,这个问嘛,是要询问病人的病情,臣妇提前将以往的病史告知您,不知有没有做错呢?”

“没有,将军夫人的举动并无不妥。”王御医对妇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已司空见惯,对此不感兴趣,只是尽责地提醒道,“还请诸位保持安静,诊断病情的时候不能嘈杂。”

可他不知这话相当于狠狠打了赵怀淑的脸,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诊断过后,王御医确定荀馥雅所言非虚,的确身患偏头痛症,且属于旧疾。

诊断一出,一下子消除了赵怀淑的怀疑,却让她大失所望。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她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找荀馥雅麻烦的理由。

她没心情留在这里看荀馥雅得意的嘴脸,想要带王御医离开。等王御医开好了药方,她站起来说道:“既然少夫人身子抱恙,那本宫和王御医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岂知,荀馥雅听而不闻,对王御医客气地笑了笑,面上一派的温和:“王御医,您德艺双馨,堪比那悬壶济世的神医华佗,不知能否帮府上的表小姐看一下诊呢?”

赵怀淑脸色突变,以她的聪明才智,一下子就想到了中招的人极有可能是孙媚儿。

荀馥雅向来狡诈,她担心荀馥雅此举会搞出幺蛾子,端着公主的威仪,厉声斥责:“谢少夫人,王御医只为皇家成员看诊治病的,不比外头那些普通大夫,为你诊治也是看在本宫的面子上。王御医已经破例一次了,还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荀馥雅却丝毫不在意,依旧执着地说动王御医:“既然都到将军府了,表小姐就在十几步外的厢房里,危在旦夕。王御医何不顺便瞧一瞧呢?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让将军府欠你一个人情,说不定日后可保命呢!”

王御医本不想理会这位将军夫人的,可听到后半句,动摇了。

他们这些做御医的,其实没有得宠不得宠的,治得好,得到一些微博的赏赐,治不好,动不动就是拖出去砍了。

再者,为皇室成员看诊治病,风险很大,指不定某日就被指责是庸医,指不定某日皇帝不高兴喊着“治不好某某就拖出去砍了”,指不定不小心窥见了某人的隐私遭到暗杀……谢昀的权势如日中天,朝中无人敢得罪,老皇帝对他青眼有加,也忌惮三分,能让这人欠下人情,的确可以保命。

而且,他之所以跟随赵怀淑前来替荀馥雅看诊,并非是因为赵怀淑的面子大,而是怕得罪谢昀。这朝中上下谁不知晓谢将军最在意的是自己的正妻,为了她敢跟皇帝要官,敢跟皇帝辞官,敢威胁皇帝,叫嚣皇帝。他一个小小的御医算老几啊,若是让谢昀知晓自己拒绝为荀馥雅治病,若荀馥雅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这位将军提着刀就砍了他全家。

面对王御医的一言不发,赵怀淑冷冷地斥责荀馥雅:“谢少夫人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王御医是我父皇最看重的医师,谁敢动他?”

言毕,她给了荀馥雅一个不善的脸色,甩手便迈步离开,岂知,身后的王御医并没有跟随过来。

反而,说道:“那有劳谢少夫人带路了。”

王御医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无疑是狠狠地打了赵怀淑的脸啊!

赵怀淑的面容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一下子就记恨上他王御医:这个王御医,不仅没用,还不会做人,以后有你后悔的!

荀馥雅有意无意地瞟了赵怀淑一眼,将她眼眸里闪过的恨意放在了心上。随后,带着玄素,引领王御医前往孙媚儿居住的西厢房。

眼见王御医跟随荀馥雅过去,赵怀淑犹豫了片刻,决定跟过去探听一下情况。

及至西厢房,赵怀淑从那些严密看守的丫鬟小厮身上,看出了异常,却不动声色。跟随荀馥雅进入孙媚儿的闺房。

丫鬟紫鹃瞧见她们一行人入内,赶紧将荀馥雅带人来看望的消息悄悄告知了躺在帘子后面软塌上的孙媚儿。

孙媚儿听到荀馥雅又来了,还带了一群人过来,认定荀馥雅是带人来看自己笑话的,顿时气得火气攻心。她腾地站起来,在荀馥雅撩起帘子想要入内的时候,抄起旁边桌子上的五彩花瓶,便扔过去。

嘴里还愤恨地怒吼:“滚!你这个贱人立刻滚!”

荀馥雅有玄素护着,那花瓶自然是砸不到身上。花瓶破碎,鲜花、瓷片、清水溅得满地都是,孙媚儿的怒吼一下子穿透了重重珠帘,传入了正要进入帘子里面众人的耳中。

王御医面露一瞬间的尴尬,玄素愤然握拳,赵怀淑幸灾乐祸地看向荀馥雅,却见对方一双清凛凛的眼眸像水波闪亮,正好和她打了个照面,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赵怀淑心虚地移开视线,心想着:这个辛月真不简单。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少会觉得尴尬的,可这个她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似的,若非是真的愚钝无知,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一个在乡间长大的野丫头,怎会如此不简单呢?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众人顾忌孙媚儿是病患,只好在帘子外头等。而刚才步入帘子的那一瞬间,赵怀淑已经看到了孙媚儿那副恶心的模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等孙媚儿发作的时候已经退回帘子外头了。她怕夜里做噩梦,梦见这种人不人鬼鬼鬼的脸。

孙媚儿知晓了荀馥雅带王御医过来给她看诊,情绪很激动,在帘子后面的床榻上歇斯里地地尖叫:“叫那个贱人带着那个什么御医给本小姐滚,都来看本小姐是怎么凄惨的,都是没安好心的贱人!

坐在她床榻上的谢夫人慈爱地安抚:“媚儿,你冷静点,你不要这样子。”

瞧见孙媚儿那张漂亮的脸蛋日渐腐烂,谢夫人心如刀割,转头恶狠狠地怒斥荀馥雅:“辛月,你赶紧离开吧!媚儿都这样了,你还来刺激她,心肠实在太歹毒了!”

荀馥雅早已习惯了她们两人的恶言相向,并没有多在意。

她的目光已轻轻带了笑意,笑容和往常一样,没受到半点影响。

“阿娘,王御医是最好的御医,一向只为皇家成员看诊治病,难得他肯赏脸,破例为表小姐看诊,还望阿娘劝表小姐不要意气用事,身子要紧。”

谢夫人虽然对荀馥雅的成见很深,但是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转身劝说孙媚儿:“媚儿,不要跟自己的病过不去,一切等治好了再说,好吗?”

孙媚儿自然是知晓谢夫人是为自己好,可心里难受的很,一想到自己只是泡了个澡就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她就吓得浑身发抖。

她无助地哭诉道:“可是姑母,我看到辛月那副没安好心的嘴脸,我就怕,我不敢给她带来的人医治。”

赵怀淑这下完全确定是孙媚儿中招了,虽然不知道为何是孙媚儿中招的,但此刻的她在心里一方面骂崔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方面又骂孙媚儿这个蠢货坏她好事。

表面却摆出一副很为孙媚儿着想的样子,对孙媚儿假惺惺的慰问一番,笑容和煦地说道:“表小姐请放心,王御医是本宫请来的,谢少夫人还没有那个面子请得动王御医呢。”

玄素听到了火冒三丈,忍不住为说话:“王御医明明是我家小姐——”

却被荀馥雅及时阻拦:“玄素,不要说。”

她按住玄素握拳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事关人命,只要孙媚儿肯接受治疗,一切其实都无所谓的。

此时,屏风里面传出了孙媚儿不屑地讽刺,是对赵怀淑的讽刺:“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玄素忍不住窃笑一声,荀馥雅抿嘴笑,而赵怀淑身边的侍从厉声怒喝孙媚儿。

“大胆,竟敢辱骂公主,活腻了吗?”

孙媚儿这人骄纵又胆小,听到这般威严的怒喝,顿时又惧怕又委屈,吓得扑倒在谢夫人的怀里,嚎啕大哭:“姑母,我都这样了,她还骂我,还骂我,呜呜呜……”

谢夫人爱怜地扶着孙媚儿,深知对方可是一国公主,孙媚儿对公主辱骂可是要被问罪的,便替孙媚儿向赵怀淑求情:“请公主见谅,媚儿被老身宠坏了,乱说胡话,请公主对媚儿网开一面,老身感激不尽。”

赵怀淑自然是猜到谢夫人的心思,不由笑了笑,道:“孙小姐遭受这样残忍的事情,本宫又怎么忍心怪罪呢?”

为了表示对孙媚儿的关爱,她转头吩咐王御医:“王御医,请帮这位可怜的小姐好好看诊治病吧,她是我的好姐妹,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尽管跟本宫说就是了。”

谢夫人听到这话,心里对赵怀淑充满了感激:“感谢怀淑公主,您真是宽厚大量菩萨心肠啊。”

说到这,她在孙媚儿面前替赵怀淑说好话:“媚儿,看来你真是误会公主了,赶紧跟公主道歉吧。”

孙媚儿向来头脑简单,对谢夫人又是极度的信任,瞬间就显出了对赵怀淑的误解,真诚地笑道:“对不起公主,媚儿错怪你了。我那样辱骂你你还当我是好姐妹,你人真的很好!”

赵怀淑心里冷笑,哼,真是个蠢货。但表面却笑得咪咪的,好声好气地带王御医入内,还不忘递给荀馥雅一个蔑视的眼神。

荀馥雅视若无睹,孙媚儿在无意之中替自己挡了一劫,为孙媚儿找来王御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不想听屏风后面三个女人的废话,看了看玄素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心揪了一下,带人离开。

这一巴掌打的这么恨,迟早还回去的!

回到东厢房,荀馥雅命香儿端来一盆冷水,将毛巾浸湿、拧干,替玄素敷一敷有些红肿的脸。

巧的是,江骜过来找玄素,碰见这一幕,忍不住关心一下:“玄素,你的脸怎么啦?”

玄素有些犹豫,荀馥雅替她说道:“被谢夫人打的,还骂她是狗奴才。”

说到这,荀馥雅忍不住问江骜:“江公子,这件事你要怎么办?”

江骜心里明白,谢夫人之所以敢这样对待玄素,全都是因为知道他不可能娶玄素,也不可能喜欢玄素,之前的那些,只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

他含糊地敷衍道:“等有空的时候,我会跟谢夫人说说的。”

荀馥雅怎容得他敷衍了事,言辞犀利地质问他:“那江公子什么时候有空?你有空花天酒地,没空管玄素的事了是吧?”

江骜恼了。他大少爷娇生惯养,不喜欢别的丫鬟伺候,玄素在这段日子将他伺候得很舒坦。他见今日玄素没来,忍不住过来找人,可没曾想被荀馥雅逮住审问,态度十分让他不爽。

他跟玄素之间从来是你情我愿的,他江大少爷何曾逼迫过玄素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她一个粗野丫鬟,让她贴身伺候自己,难道还委屈了她吗?

“谢夫人今日火气这么大,江某还是不打扰了,告辞。”

敷衍了拱了拱手,他带着满腔怒火离去。

不就是一个丫鬟,他再寻一个满意就是了。

“江郎!”

玄素急叫一声,却见那人的身影毫不迟疑地远去。

她赶紧向荀馥雅说道:“小姐,奴婢去去就回。”

“玄素!”

荀馥雅喊了一声,却见人丢了魂似的,毫无反应,急匆匆地追过去。

她无奈的轻叹一声,对这份并不看好的孽缘感到头疼不已。

这辈子帮玄素躲过了赵怀淑给她的杀劫,玄素却没能躲过与江骜的情劫,真是让人忧心不安啊!

次日,上京城流传着关于赵怀淑的美谈。众人皆说,怀淑公主关心将军府家眷,请来医术精湛的王御医替将军夫人以及将军的表妹医治离奇疾病,真是人美心善,可亲可敬啊!传言一经传播开来,赵怀淑在百姓和朝臣的心目中更享有美誉了。

玄素和香儿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赵怀淑实在太无耻了。而荀馥雅对此毫不在意,这是赵怀淑一贯的手段,她只是提醒她们,不可议论当朝公主,免得祸从口出。

经过昨日一事,赵怀淑肯定已经有了防备,那狡猾的崔氏肯定躲到公主府不出来,或者躲到别的地方去,反正不会让荀馥雅轻易逮住。

小娟的冤情还没有洗清,荀馥雅怎能放过那个恶仆呢?她记得上一世,崔氏的宝贝儿子崔永福与盛景南结下了不少梁子,崔永福平时作威作福,做了不少恶事,只要去找盛景南一起想办法将这人拿下,关进监狱里,她就不相信崔氏不会出现。

打定了主意,荀馥雅换上一身白色水仙花纹的男装。自从上次跟容珏一起去找孝贤皇后,回来她就觉得行事还是谨慎些好,遂命人依照自己的身段,做了几套男装,方便出行。

丫鬟们瞧见荀馥雅换上了男装,像个娇弱的粉嫩小公子,抿嘴笑了笑,玄素和香儿更是忍不住打趣她几句。

荀馥雅笑着怒骂她们越来越放肆,都是被自己惯出来的。

盛景南如今虽然当官了,但是为人刚正不阿,又清廉得很,没能力购买一处大宅子,只能在胡同附近寻了一处尚且不错的民房。在乔迁宴的那日,他便特意将地址告诉了她,说他家小丫头总是想见她。

所以,这次出行,去的地方是个偏僻的小地方。鉴于上一次遇见李琦的惊险,这一回除了五位丫鬟,她特意带了几名侍卫。

马车经过闹市时,她感觉到外头特别的吵闹,忍不住撩开帘子,却意外地看到了官差押送犯人到刑场的画面。

只见徐立言和荀夫人身穿囚服,手脚套着铁链,被官差押送着行走,脸上已经毫无生气,像个游走在白日的孤魂野鬼。

看来徐家的案子已经背叛了。

荀馥雅心里想着,徐立言的情况本来就不容乐观,碰巧遇到老皇帝的儿子被劫持,老皇帝被威胁,老皇帝心情不好,他们的下场肯定就是很惨的了。

看到这样的徐立言和徐夫人,荀馥雅很难想象他们之前是那么地嚣张瞧不起人,心里不由得唏嘘起来。

百姓们对贪官从来都是很痛恨的,对残杀少女的人也是恨之入骨,因此不断地拿东西砸他们,谩骂他们,议论他们的事。

“皇上英明啊,判他们处斩,徐家被抄家,宅子被充公,真是解恨!”

“哎,恶有恶报,只是时辰未到!听说徐家大小姐被夫家休了,说她不知廉耻,跟别人暗结珠胎。”

“不是吧,现在人在哪里?”

“谁知道啊。”

“徐家二小姐也不见人。”

“徐尚书养的这两个女儿真没良心啊,爹娘都被问斩了,还不出来送行。”

“哼,老的不是好东西,小的又怎么会是好东西呢?反正全家都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