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友人和陆莹的帮助,沈南枝这两日便变得忙碌起来。
还有不到小半月的时间便是中元节,需得准备的事情繁琐复杂,即使有了头绪,沈南枝也松懈不得分毫。
因着明日一早需得履行承诺为陆莹准备宴席所需的餐食,沈南枝便将明日的事务加紧压缩到了今日,一阵忙碌之后,回到院中已是过了亥时。
因着身子疲乏也并无什么胃口,沈南枝草草用过膳便前去沐浴更衣只想早些躺下歇息了。
隔间内氤氲热气朦胧着视线,沈南枝有一瞬思绪放空。
近几日因着筹备祭祀大典一事,她忙得晕头转向,却又觉得十分充实,这虽是一份并不被人看好的差事,在这过程中她也或多或少会联想到陆莹所说的,徐氏是否是在专程找她麻烦,旁人是否是在等着看她出糗。
但她仍是尽心尽力去做,在一件件琐碎的小事被办成后,心底也升起罕见的成就感来,心中更是隐隐期待着,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她所做的这一切努力,是否会被人看到,又是否会被认可。
或许她一直都是飘散在世间微不可闻的尘埃,可谁人心中会不想自己得以发光发亮。
思绪一转,即使做成了又能如何呢,这令她没有半分归属感的国公府,与她毫无感情可言的夫君,以及一片渺茫的未来。
她总是会在不断缠绕上心头的繁杂思绪中变得悲观和落寞。
沐浴的时间过久,直到水温渐凉,沈南枝才不得不从浴桶中起了身。
脑子泡得有些晕乎乎的,沈南枝立起身后缓了一瞬心神,这才淌着水跨出浴桶,伸手扶着一旁的架子准备擦拭身体。
刚取下挂着的干净毛巾,身后忽的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若不仔细听,似是还并不能发觉。
可沈南枝身子一颤,下意识攥紧了毛巾,猛然回头,便惊呼出了声。
陆衡也是一愣,视线里白花花的一片,大部分的白都来自沈南枝手中的宽大毛巾,但他的视线却被紧紧锁在了她肩头**出的一小片肌肤上。
光滑,细腻,白皙到几乎透着盈光。
“你、你今日怎回来了?”沈南枝紧张得舌头都快打结了,未着片缕的身子即使有一张足够宽大的毛巾遮挡,却仍叫她没什么安全感,颤着嗓音开口,就差未直接开口驱赶陆衡离去了。
陆衡视线仍是无法移开半分,眸底的神色逐渐暗沉下来,滚了滚喉结,缓声反问道:“我不能回来吗?”
沈南枝无言以对,紧紧抿住了双唇。
这里是她和陆衡的屋子,两人已是夫妻,即使陆衡这些日子并未曾在此过夜,但他何时想来,何时想走,都不是她能决定之事。
这一刻,那日的种种再次浮上心头,将她方才洗得发热的身子瞬间激出一丝透入骨髓的寒意来。
沈南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双臂夹紧,垂着头难掩抗拒道:“待、待我穿好衣服,再唤人来替你备水沐浴可好?”
沈南枝明显后退的动作令陆衡心底霎时涌上一丝不悦,思绪在这一刻回炉,他张了张嘴,正欲呵斥,又忽的想到了此前母亲对他的忠告。
心底艰难地挣扎了一瞬,陆衡这才移开了视线,阴沉着面色强迫自己转了身,冷声扔下一句:“那便不要磨磨蹭蹭,动作快些。”
直到陆衡的身影离开了隔间,沈南枝这才微不可闻松了口气,即使身子还有些僵硬,但也不敢耽搁半分,生怕陆衡会去而复返,再次叫她陷入尴尬的困境中。
沈南枝穿好衣物回到屋中时,便见陆衡正坐在桌前喝水,走近几步才见那似乎并非白水,乌黑一片应当是刚唤来的醒酒汤。
一想到陆衡这又是饮酒后而来,沈南枝刚松懈些许的心情又再次提了起来。
不待她反应,陆衡便已是先侧头看了过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唤人备水,要让我等到几时?”
“是、是……世子。”
陆衡在隔间内沐浴时,沈南枝紧张地扣着手指坐在床榻边,睡也不是,立也不是。
上次因着正巧来了月事而逃过一劫,可这几日过去,月事也已结束,她已是再无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如若陆衡上次并未显露出那般模样,她或许不会有这么抗拒,她已是嫁给了陆衡,有肌肤之亲也是早晚的事情,即使不愿她也自认做好了准备。
可陆衡却是那般粗鲁可怖的。
沈南枝身子一颤,几乎不敢去回想那好不容易被她忘却和消散了的痛楚,更甚不知那时的陆衡是略有收敛,还是只是冰山一角。
慌乱间,沈南枝还未思索出能够拒绝的理由,陆衡已是沐浴更衣,带着一身热气从隔间内走了出来。
陆衡一眼瞧见坐在床边的沈南枝,即使只是一个静静坐着的姿势,却从头到脚无一不透着抗拒和紧张,叫人瞧见便觉得扫兴又窝火。
沈南枝全然不是他会多瞧半眼的类型,不论是从外貌身材还是内在个性。
而那日的冲动也仅是因着醉酒和久未释放,以及在他触碰过沈南枝后身子里透出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他未曾去细思过那些情绪,也只当自己是鬼迷了心窍,在那之后更是再未曾想过那一夜,也在母亲找到他时,毫不犹豫便表明了自己绝不会再碰她分毫。
可方才瞥见的那一抹白皙却在脑海中怎么也挥散不去,甚至令他回忆起那日在他掌心下纤细娇柔的腰肢,以及相贴之时,她贴在自己胸膛上饱满柔软的胸脯。
陆衡并未瞧见过沈南枝的身子,从外表看来,她也不应当有什么令男人着迷失控的身材,可他却又实难将自己触碰和窥见的零星碎片拼凑在一起,总觉得有些违和格格不入。
审视片刻,陆衡淡淡地收回了眼神,今日虽是来此过夜,但他并未想要对沈南枝做什么,况且来此之前他已是痛快发泄过一番,又哪还有精力碰这平平无奇的无趣女人。
沈南枝被这沉闷压抑的气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自是不知陆衡心中所想,踌躇了半晌,终是忍不住,硬着头皮先一步开口道:“我……我今日月事还未结束,你可是要……”
陆衡眉头一皱,不知沈南枝这话是真是假,他也不知女子月事究竟要来几日才足,但他不想归不想,沈南枝不愿又是另一回事了。
欲要出言回击沈南枝的抗拒,却还是因着自己今日来此的意图给生生压了下去,默了一瞬,才面带不悦沉声道:“没打算碰你,我只是今夜宿在此处而已。”
沈南枝一怔,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陆衡,小心翼翼瞧过他的神色,又连忙别过眼去,低声应着:“好、好的……明日可要唤你起身?”
陆衡撇开自己烦闷的心绪,阔步走向床边,却是看也没看沈南枝一眼:“莫将我吵醒,你自个儿去向母亲请安便是。”
沈南枝点了点头,上次才因着陆衡说话不算话叫徐氏又将她训斥了一番,陆衡能直言不去自是最好不过了。
侧开身子让陆衡上了榻,直到他睡到了里侧,沈南枝这才缓缓有了动作,轻手轻脚躺到了另一侧。
不同于平日里的被窝,身旁的人传来不容忽视的热烫体温,叫沈南枝静躺在床榻上连脚心都不敢乱动弹分毫,僵直着身子极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这倒是她头一次与男子同床共枕。
自与陆衡成亲以来,沈南枝实则并无太多已为人妇的感觉,她与陆衡还未圆房,成亲至今说过的话似乎也并无多少,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机会,到如今她都仍旧不太清楚自己的丈夫究竟是怎样的性子。
正想着,身侧忽的传来翻身响动,在静谧的空间中尤为明显,叫沈南枝心底一惊,正要侧身给陆衡腾些位置,却叫一只热烫结实的手臂给揽住了腰身。
沈南枝身形骤然紧绷,瞳孔缩紧,当即屏住了呼吸。
漆黑中,身后传来一道沉重的呼吸声,扑洒在她光洁的颈间,透着令人羞怯慌乱的暧昧,又在下一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用的何物沐浴,怎这般香?”
男人低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话语间扑洒出的热气挠得颈间阵阵发痒。
沈南枝心绪恍惚一瞬,似是觉得这话怎有些耳熟。
很快她便忆起陆闻便曾对她说过这句话,而后她赠予他自己亲手做的皂角,虽是未得到陆闻对此的反馈,但她猜想既是没被退回,他便应当是欣然接受了。
但显然,陆衡此时的语气,和两人躺在床榻上侧拥着的姿势,与那日陆闻道出这话时的意图可是截然不同的。
沈南枝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脖子,背对着陆衡,紧张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但也如实答道:“是、是我自己做的皂角。”
陆衡在沈南枝看不到的位置微蹙了一瞬眉心,皂角二字的确在这暧昧缱绻的气氛下显得有些突兀了,他以为她会道女子惯爱用的香精,亦或是泡在浴桶中的花瓣。
陆衡沉默地将手臂收回,鼻腔中还萦绕着这股若有似无的香气,的确馨香清甜得令人有些乱了心神,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冲动,不想承认自己叫这等无趣的女子给蛊惑了去。
脱离了陆衡的触碰,沈南枝也逐渐松缓了下来,若仅是这般安然入睡,似乎也并无她想的那般艰难,况且一日的疲乏叫她早已有些睁不开眼来了。
迷迷糊糊间,她似是听见陆衡在身侧又开口说了什么:“过两日你随我参加一个宴席,若是之后有人问起,你便说宴席期间时刻与我在一起的,知晓了吗?”
沈南枝听得不清晰,思绪已是入了半边睡梦之中,只在闻见了声响后不轻不重应了一声,至于究竟应下的是什么,似是并未能记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