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真奇怪,我本来在寻找着那个疑似我父亲的老花匠,却无意发现继父刘瘸子形迹可疑地搭上一辆出租车,我一路跟踪,来到了城南郊区的旧厂房附近。看到他乘坐的出租车停下,我也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了车。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表,下午二点五十分。我真的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我只有耐心等待着。
今天一大早,我就开车出了门。我还是不死心,总觉得要找的人一定会在城北花市市场出现。我仍然把车停在外面,步行进入花市。早晨的花市人气很旺,各种花卉姹紫嫣红,争妍斗奇,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有送货的花农,有搞批发的代理商,有小本经营的个体商贩,还有买花的散户。
我东走走,西看看,既找人,也看车,只要是有停电动三轮车的门店,我就一定进去看看。在一家小花铺旁,我看到了一辆停放的三轮电动车,感觉很像那个老花匠的,心里不觉一动,就进店看了起来。无论是买花的还是卖花的,都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又顺着这个店铺一个个地察看起来,还是没有。我有点累了,只好返回三轮电动车旁,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也好来个守株待兔。
我坐了一会儿,有些犯困了,但电动三轮车还在那里,估计这车不是他的,要真是的话,他不可能在这里停放这么久。我觉得,把时间空耗在这里没多少意义了,说不准他早就走街串巷去了。我又一次想起了红星家属区,想起他默默站在妈妈楼下卖花的情景。突然,我一个激灵,立即开车向红星家属区赶去。我要找到他,要在方向东找到他之前找到他。我要告诉他,无论他想报复谁,都要停下来,必须停下来,否则,就有可能被方向东逮个正着。
很快,我来到了红星家属区,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还是没看到电动三轮车的影子。我只好上了楼,想问问妈妈,昨晚方向东是不是找过她。
妈妈正在摘菜,见我来了,高兴地说:“花,中午就在这里吃吧。”
“好,昨晚没睡好,有点儿困,先眯一会儿。”
“那你眯吧,做好了我叫你。”
我假装很随便地问了一句:“妈,最近方警官他们找过你没有?”
“没有呀?他们找过你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他昨天找过我,问得很奇怪,说有谁欺骗过我们没有?我说没有,谁会欺骗我们?”
“怎么没有?那个没良心的胡汉三不是骗过我们吗?他骗了你刘叔二十万血汗钱,又骗了你三万,这还不叫骗?”
“胡汉三不是逃得无影无踪了吗?告诉他,他也追不回来。”
“最近听说胡汉三回来了,就住在金阳小区,我们受害者们还打算联合起来去堵截他。如果有方向东他们的帮助,怎么能追不回来?”
我心里一惊,原来老花匠,不,应该是我的亲生父亲许守义,他瞅准的下一个目标竟然是胡汉三?我答非所问地说:“至于方向东那边,到时候我来说,你就别管了。”
“好,你说去吧,他是你的同学,你说话要比我管用多了。”
我躺在沙发上,脑子一片混乱,根本睡不着。如果爸爸的下一个目标是胡汉三,而方向东只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伤害过我们的人,但并不知道是谁。之所以如此,他才跑来问我。既然他能跑来问我,肯定也会通过别的关系询问其他人。如果他知道了胡汉三欺骗过我们,肯定会把他当作保护对象,然后等着爸爸去上钩。
想到这里,我突然坐了起来。我必须到金阳小区去,赶在方向东之前找到爸爸,否则,他就有可能中了方向东的圈套。
“妈,中午我不在这里吃饭了,我还有事,必须出去。”
“这孩子,怎么越来越风风火火?”
我心想,恐怕我到了妈妈这个年纪,只要她还活着,在她眼里,我就还是个孩子。
我开车去了金阳小区,在周围转了一大圈,始终没看到卖花的三轮车,我只好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在里面绕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金阳小区特别大,光北门就有三个门岗,管着楼房的居民区。南门是独立的,管着别墅区。我从另一个门开车出来后,正好看到了南门。我想到别墅区看看,没想车到入口,识别码没反应。
保安出来问:“你要找谁?”
“我是金阳小区的住户,住在北边楼房。请问今天有没有一辆送花的电动三轮车进来过?”
“没看到过。”另一个保安接了话,“昨天来过,他是来送花的。”
“送花的是不是一个老头?”
“是的,那是昨天下午的事了,今天没有来。”
“好好好,谢谢!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开一下门,我掉个头就出去。”
保安打开门,我掉头出来后,就在马路对面的停车区停了下来。
毫无疑问,那个送花的人肯定就是爸爸许守义,胡汉三的家也肯定在别墅区。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观察一下再做决定。
下了车,我一边在人行道上溜达一边想,爸爸昨天肯定来过这里,估计他没有找到胡汉三;如果找到了,说不准又一场血案就发生了,方向东也不会在昨天晚上来我家了解情况了。也就是说,胡汉三现在还是安全的,许守义今天来不来继续找他,还不好确定。既然如此,我就觉得有继续守候的必要。这样想着,我就进了一家面朝别墅区出入口的拉面馆,叫了一饭一菜,一边吃着饭一边监视周边情况。
吃过饭,我觉得一直坐着有些无趣,就起身来到车上,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我仍然没能看到那辆电动三轮车。也许他今天不会来了,或者说,是我的判断出现了错误。
我想再回到红星厂的家属区看一看,他是不是去了那里。车到二元里菜市场门口时,我突然看到了刘叔,他慌慌张张地拦了一辆出租车,我立即跟了去。一向安分守己的刘叔,是不是瞒着妈妈和我,还有别的秘密?如果没有,他为何这般鬼鬼祟祟?
车一直向城南方向开去,我与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能让刘叔发现我,也不能让他们甩掉我。到了城南,路经金阳小区,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为什么他也来这里,莫不是他与我有着相同的目的?然而,出租车并没有开进金阳小区,而是顺着外面的延伸路开到了金阳小区后面的城郊地带。
出租车开到一片树荫下就停了,我以为刘叔要下来,可等了好久,他还是没下来。我越发起了疑心,难道他要跟什么人秘密接头,还是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在悄悄贩卖毒品?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车又启动了。我跟了过去,看到出租车穿过一块空地,向前面的旧厂房开去,我看到旧厂区的外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我断定刘叔肯定与那辆黑色轿车中的人有关系,他们的交易地点应该就在旧厂房里。但我不能再继续跟下去了,因为距离太近了。如果被刘叔发现,那样就会导致他们交易终止,我就很难人赃并获地再次抓到他。
我的车停在了一片树荫下。这里很隐蔽,既不暴露我自己,还能看到前面的一切。我看到旧厂房里走出来一个人,上了黑色轿车。刚好这时,刘叔坐的出租车也到了那里,我看到刘叔从车上下来,一瘸一瘸地进了旧厂房。看着刘叔的背影,我的心不由得抽紧了,就是这个一瘸一拐的人,曾经给予了妈妈无尽的温暖和生活上的依靠,让我们母女俩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现在,这个背影留给我们的将是什么,是美好,还是幻灭?
我等着,手心不知不觉中沁出了汗。我真希望他空手进去,空手而回,就当是一个游戏,什么也没有发生。不一会儿,他出来了,后背上多了一个黑色背包,看去很沉重。
我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心想是不是开车过去,抓他个正着。
我刚刚启动发动机,突然从旧厂房中冲出来四个人,刘叔还没走到出租车前,就被他们截住了,而且我还看到,其中的一个人拿出手铐,铐在了刘叔的手上。而那个铐刘叔的人,就是方向东。
我的头一下大了,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一直担心爸爸许守义被他们抓到,却没想到最后出事的竟是刘叔。这种反转,让我不知所措,一下愣在了那里。
待我缓过神来,才想到应该前去问个究竟。我启动车,缓缓地开了不过三十米,从另一角度却突然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我的爸爸,也就是那个老花匠,他刚刚转身离开,而胡汉三倒在黑色轿车旁。我立马刹住车,目睹着那个我要找的人,正一瘸一拐地离开凶案现场。
我完全可以叫住他,可我不能叫,只是看着他,骑上停在一旁的摩托车,风一样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