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黄欣希约定的地点是一家茶室, 走过假山流水，服务生领着她来到包厢。
进去后池意四下看了眼，装修得很雅致, 摆着桌子和茶台，有一整面落地玻璃，能看到外面的走廊绿植。
黄欣希还没有到。
过了一会儿，包厢门被人拉开。
“我还以为我来得会早一些。”黄欣希看到池意先来了，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眼腕表, 还有十分钟才到约定的时间。“池总你真守时。”
池意笑笑，邀请她在对面桌子坐下。
“黄老师经常遇到不守时的人吗？”开始没有直奔主题，而是惯例寒暄。
“一半一半吧。”黄欣希说。
沏好的热茶放在茶台上，黄欣希瞟了一眼两只手撑着桌面，是很放松的姿态。
又说：“咱们直奔主题吧, 我对你们机构的种子计划很感兴趣, 月底我有时间参加，所以希望你能把活动的整体流程方案和我详细说一下，能解答我的疑惑我就会参加。”
“好的。我带了资料, 现在和你详细说明，中途有疑惑可以提出来。”
池意从包里拿出平板，将拍卖会最新拟订的流程, 包括参加的艺人事无巨细说明一遍。
说到最后, 池意看着黄欣希，说：“黄老师有什么想了解的细节可以提出来。”
“可以问一个算是题外话的问题吗？”黄欣希笑了下，“我看到参加的艺人挺多的, 还知道你和程亦歆的关系很好, 时不时就有关于你们的热搜, 为什么她没有参加？”
“黄老师也看八卦吗？”池意同样也是笑，还是回答了，“因为她的档期有冲突，所以没有参加，但会赠送拍品。”
黄欣希点点头，盯着平板界面，犹豫了下，继续说：“在来之前我在网上搜索过你们基金会的资料，也知道这几年池总你一直在默默做公益，这是现在很多企业家都难坚持，也难选择的路。”
“当然，这几年也有慈善机构被爆出贪污挪用公款的新闻，很多人利用公众的爱心牟取暴利。”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到做公益吗？”她说，“以你这样的身家条件，完全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开豪车住别墅，穷人再穷这辈子都与你无关。可是你在山区援助项目上亲力亲为，还进山区考察。”
她顿了下，补充了句：“不好意思，我说话比较直接。如果让你感到不适我道歉。”
等待黄欣希的是很长一串沉默，等了好一会儿，池意说：“因为，我死过一次。”
黄欣希面有讶色。
“有个人救了我，把我从泥沼中拉起来，跟我说要成为很厉害的人。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算很厉害的人，直到十几岁的时候，在聊天群遇到一个人，他跟我说家里很穷考上大学家里却交不起学费，我就给他转了一笔学费。”
“他收到钱就消失了，毫无疑问，他是骗子。利用人的同理心在网上进行诈骗，结果是他被抓了，钱也回来了。”
“但把钱转给他那一刻，我想到即将失学的人因为我的帮助会有不一样的人生，那种成就感让我很自豪，从那之后我就开始了解这一方面。”
黄欣希听过后好笑了下，“你还有点单纯。”
“也许是的。”池意也是笑，“很年轻的时候，就像你说的生活富足，那笔钱对我来说给了就给了，后来了解后才知道我觉得不重要的东西，却是贫困家庭来说难以承受之重。”
“那你呢？”池意将话题放在黄欣希身上，“在来之前，你的功课我也做了，几乎每个公开的大型公益活动，包括公益宣传片都有你的身影。你是因为什么？希望得到外界给你的好评？”
“既然你知道我的背景信息，那你应该知道我是童星出身吧？”黄欣希很慢地喝了口茶，“我们家以前很穷，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家人告诉我生活富足的同时不要忘记拉人一把。”
“我对你的公益理念以及这个项目很认可，更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黄欣希朝她伸出手，两人虚虚地握了下。
就在池意以为这次合作稳了的时候，黄欣希忽然笑了下，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我会参加拍卖会，也愿意为此宣传。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
黄欣希托着下巴，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有感染力，眼睛也像是会说话一样。
“别看我年纪大，我也是5G冲浪的，之前你们商场给程亦歆投放户外短片的事在自然流量下冲上热搜，我还有点点羡慕的，毕竟是格丽斯花重金都买不来的广告。”黄欣希继而提出请求，“不如，也卖我一个广告投放吧？”
“这个我恐怕不能答应。”池意说着，已经有要离席的打算。
若是黄欣希的合作条件是这个，那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为什么？”黄欣希追问，“如果是广告费的问题，可以和我的广告商谈，我相信他们也会愿意出高价。”
“不是广告费的问题。”池意顿了下，“未来城的投放价格比其他商场价格要高一些，黄老师你知道吗？”
“知道。”
“之前未来城给程亦歆投放并不是商业合作。”池意说得委婉：“是基于我个人的情感，选择投放。”
“噢~”黄欣希点点头，“免费的东西往往是世界上最贵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项目的事……”
“池总，如果我说你不卖我户外投放，我就不参加，你还会继续刚才的态度吗？”
“嗯，我不卖。”池意回答得很干脆，想着这合作是黄了，起身要走，“那黄老师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哎，别急。”黄欣希挥了挥手，“池总我只是试探一下你的态度，拍卖会我一定会参加的。”
见她一脸的不理解，她又解释道：“有原则的人是我理想合作伙伴，毕竟若是没有原则，就很容易作出无底线的事，尤其是公益项目。”
黄欣希又一次朝她伸出手，这回是很用力地握了一下。
她又盯着池意看了看，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不是指电视新闻上。”
“见过。”池意回道，“十年前。”
“啊？”黄欣希愣了下，很努力回想十年前27岁的自己在哪里见过她，那时候池意年纪更小吧？
“黄老师，算起来你是我的学姐。”池意说，“我也是附中毕业的，只不过你毕业得比较早。”
“啊！啊~！”这么说黄欣希就想起来了，很意外：“我记得十年前，学校周年邀请我回去，那时候有个学生代表，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站台上一点都不怯场，还是脱稿演讲的，我就跟我经纪人说她以后肯定会有大作为，不会就是你吧？”
池意点点头，“那时候你已经是很出名的演员了，我们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你没想起来也很正常。”
“那我们太有缘了。”黄欣希一下就乐了，“没想到我的眼光很准啊，小学妹。”
当天，有一个月没有更新的黄欣希发了一条微博，配了张和池意的合照。
@黄欣希：聊天得知原来我们十年前就见过！好开心，一定是很特别的缘分[吐舌]
评论区的粉丝立马就认出来和女神合照的人是，最近新晋热搜宠儿池意，她们互关的事竟然也上了微博。
@池池迟迟迟：啊啊啊啊啊梦幻联动啊我天！我的新老婆和我女神同框了，我要吸氧！
@池意啾咪：这对cp我磕定了！欣意相通给爷锁死！
@黄黄橙橙橙：？？咱就说，这就磕上了？不要太离谱，别把饭圈那套放在身上。
看完微博热搜的程老师：“？”
她看向在厨房系围裙洗碗的池意，又看了眼桌上鸟笼里的小鸟，白天询问过兽医，确认伤口只是破皮了，过几天就能恢复。
小鸟站在鸟笼里，盯着她看了看，又歪了下头。
看久了，这只第一眼觉得丑不拉几的小鸟还挺顺眼。
“要摸一下吗？”洗完碗的池意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她盘腿坐在瓷砖上，和小鸟大眼瞪小眼，脑袋还随着小鸟歪头的动作摆了一下。
“不要，我怕它叨我。”
池意笑了笑，伸手去拉她，“地上凉，不要坐。”
电视机还在放着连续剧，程亦歆的注意力却不在屏幕上，她偏头看着池意，问：“今天和黄欣希谈得怎么样？”
“很好，她同意参加拍卖会了。”
“噢。”她话里有话道：“我看到微博热搜，营销号注意到你们互关了。”
“对，今天下午结束之后就互关了。跟她聊得比想象中要顺利，人也很随和。”
见池意似乎没有get到自己的意思，她直接说：“黄欣希那条微博是怎么回事？”
“什么？”池意问，同时打开微博朋友圈查看，很快说：“我们是同一个中学毕业的，十年前她来我们学校参加周年庆，那时候我在读，见过一面。”
“十年前你……”程亦歆想了下，“15岁？才上高中吧。”
“对，高一。”
“那时候……我都高三了。”
想到池意和黄欣希十年前就见过，而自己那时候还是在别的城市忙着高考，心里就有点点酸酸的。
15岁的池意，和27岁的黄欣希，那时的黄欣希也像现在自己这样瞩目，不，27岁的黄欣希早就拿下大奖了。
“想什么啊？”见她走神，池意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程亦歆捉住她的食指，目光落在池意的脸上，停留在她的眼里。
气氛慢慢的变了味，程亦歆慢慢把脸凑过去，主动含住池意柔软的唇，一下又一下地撩拨她。
一条膝盖抵住座垫，略微起身，身体慢慢压了下去，罩在池意身上。
另只手捧着池意的脸，对方会意，身体向后肩膀抵在沙发上，略仰头看她，那双清澈的眼里，乖巧且顺从。
“吱吱。”笼子里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叫了两声，程亦歆转头就看到那只小鸟正歪头看着她们，小小的眼里充满大大的好奇。
“小东西，什么都好奇可会害了你。”程老师一板正经道，拿起搭在沙发上的毯子把鸟笼子盖住了，回身开始解起了池总的衣服扣子。
同时脑袋压低，凑到池意的颈间，嘬了一下那枚小小的痣。
觉得不够，稍稍用力吮了一下，惹得池意身体小小抖了一下，激起点点鸡皮疙瘩。
“这里这么敏/感呢。”她轻笑了下，食指一点点抚过那处微微泛红的皮肤，目光微抬，对上池意的眼睛。
“……”
尽在不言中。
…
网剧需要用到王府场景的片段，导演在确认过程亦歆的时间后立马安排拍摄，池意借出的四合院很气派，前后带花园，这样的四合院在京宁已经属于有市无价。
因着拍摄场地的精致豪华程度，在拍摄过程中就有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泄露出去的路透，发照片的人一兴奋还说出是池意为了给程亦歆拍摄，免费借出的场地。
一经发出，立马被转到了微博CP超话。
原本是喜闻乐见的磕糖，而经纪公司也不会去管这些无关痛痒的爆料。
直到某个论坛上有自称娱乐圈“工作人员”，实际是狗仔的爆料。
一位知名女演员，对外宣称是异性恋，异性cp满天飞，其实是个同性恋，cp传闻都是为了给电视剧炒作。目前在交往的是某身价过亿的富豪女友，前任女友是某个富二代，都很漂亮。
此瓜一出，立马引得网友纷纷跟帖吃瓜，询问具体的细节。
狗仔得到关注，继续爆出该女演员的线索。
最近两年才火的，准一线，网友猜测范围缩小后继续放话手里有照片证据。
一群网友在娱乐圈大规模扫射了一圈，最终锁定狗仔说的女演员就是程亦歆，而她频繁互动池意也符合身价过亿的条件，加上未来城视频投放，和免费借昂贵的四合院，种种迹象让网友们几乎实锤狗仔说的演员就是程亦歆。
这狗仔像是铁了心要把程亦歆爆出来，新娱传媒公关部无法联系到狗仔本人，一查ip还是国外的，看样子是不想私了。
事情发酵了几天，在吃瓜群众千呼万唤下，狗仔终于将一组照片爆了出来。
照片爆出后的半小时内，在工作中的程亦歆被紧急叫回到公司。
走进方语涵办公室时，只有她一个人，李文静不在。
突然有些发怵。
“学、方总。”程亦歆走过去。
“坐吧。”方语涵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脸上有些疲惫之色。
“亦歆，我这几个月在忙着练习生的事，没怎么跟进你的情况。”方语涵顿了下，神情严肃道：“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狗仔在论坛爆料的照片，寄过来高清底片，但对于已经爆出来的照片来说，底片已经不重要了。
“我以为你和池意是好朋友。”方语涵看着平铺在桌上的照片，是之前池意去酒店见程亦歆，两人在沙滩的照片。
第一张是她们牵手走在沙滩上。
第二张是程亦歆蹲在地上给池意穿鞋的照片。
第三张程亦歆背着池意，拍到的亲吻照片，虽然角度不太清晰，画质也不好，但也能大概推测出亲了嘴。
前两张还能狡辩一下，但第三张，她们确实是亲了。
“我们确实是在交往。”
“多久了？”
“就是……上次冯思齐的生日会后。”
方语涵的眉毛一下子拧了起来，声音都高了几度，“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早？
早之前她和池意根本就不是正经的交往关系，只是因为自己报复不明不白滚了床单，稀里糊涂的开始。
说起来……她和池意好像还没有正式的确认心意，却已经心照不宣了。
在这种场合，程亦歆还走神了。
“亦歆！”方语涵的声音把她叫回神。
“对不起方总，刚才走神了一下。”
方语涵扶额，叹了口气，“现在的舆论对你很不利，都在说姬装直炒cp的事，已经影响到《明月行》的收视了。”
“可是也有祝福希望是真的啊……”程亦歆小小地反驳了一句。
“看你这意思，你还想公开是吗？”
“……”程亦歆很认真地想了下，说：“方总，我的性取向你是知道的，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公司安排的炒cp我也配合了，可是一直骗下去，翻车只会被骂得更惨。”
“现在娱乐圈的风气其实比以前好一些了，前阵子不是还有某个演员在直播出柜，大家都祝福他的……”
“你可以出柜。”方语涵斩钉截铁道：“但不能是现在。”
程亦歆不自觉皱起眉头。
方语涵又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亦歆，公司今年签了对赌协议你是知道的，你在这个节骨眼承认出柜，对公司的影响很大；还有你身上那些代言，弄不好被起诉赔天价违约金，那你这几年赚的钱都赔进去了！”
“可是我……”程亦歆心里堵了一口气，想用话怼回去，可她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理，方语涵是捧红她的老板，公司很多资源都砸在了她身上，她需要给公司回馈。
于情，方语涵是她的学姐，在进入新娱传媒这几年，给她的待遇都是最好的，从没有强迫她接任何不好的应酬。
“你想谈恋爱，有精神需求，这是很正常的事，公司并不干涉艺人谈恋爱。但是至少，今年不要公开，和池意在公众面前收敛一些，风波过去继续塑造姐妹情深的关系，只要不被爆出实锤。”
程亦歆讷讷的，半晌说：“那现在网上的爆料怎么办？”
“澄清你们是好朋友关系，否认谈恋爱就好了，这些照片还有能够解释的余地，澄清之后几天就过去了。”
见她皱眉犹豫，方语涵又说：“亦歆，我知道在某些方面你是有些冲动的人，可是这一次不光要考虑到你自己的情况，还要考虑池意的处境。”
“壹心商贸现在是准备上市阶段，这个节骨眼任何一些不好的新闻都会影响到她的事业，还有我记得她在准备办慈善拍卖会吧？要是这个时候把她推上风口浪尖，百害无利。”
“在娱乐圈，只有你站稳脚跟才能做到真正的自由，不惧怕别人的评价。很显然你现在还做不到这样。”方语涵严肃道：“你如果不甘心，就继续往上爬。别被对手拉下来。”
程亦歆沉默着没有说话，心情有些低落。
又过了一会，方语涵就当她默认了，说：“我请了些记者，一个小时后开发布会澄清。至于池意那边，我会跟她沟通好，我想她能够理解你的处境。”
“亦歆。”方语涵喊她的名字。
程亦歆愣愣抬起头看她。
“她要成为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