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风诚实点点头。

“肖如月身上疑点重重,叫我如何放下对她的怀疑?纵然白妈妈的案子她没有作案时间,那刘葵歌的呢?

她单方面地同我们说,她进去的时候,刘葵歌已经死了,她又有什么凭证?”

陆汀听着,“啧”了一声,听肖如月还在那儿一声声地找五言。

“麻烦。”

陆汀从嘴里无情吐出两个字,有意侧眼看李昭南。

李昭南笑一笑,吹一声响哨。

听见哨声,谢春风和秦不知均是一凛。

南理阿弥的哨声。

哨声长长,停顿规律,不一会儿,肖如月不知道在哪处不甘心呜咽一声,往这处折返。

近了,在李昭南脚下一跪。原本想抓住李昭南的衣服哀哀求情,在见到自己抬起的指尖满是鲜血的时候,肖如月惊惶藏起双手,伏倒在地,痛声道:

“殿下,求求您,也救救我们五言吧。这孩子才刚找到我,不该因我有这样的牢狱之灾啊!”

陆汀垂眼,冷眼看着肖如月,似恨铁不成钢,又或是单纯嫉恨。

“你求他有什么用?他也管不了京都府,你还不如求求谢大人和秦小世子。”

好像得了提点,肖如月立即跪着往秦不知和谢春风那儿去。

“谢大人,小世子殿下,我和五言当真没有杀害刘葵歌,也当真没有杀害白妈妈。请两位大人给我做主,还我姐弟二人一个青白啊!”

说罢,用力要磕头,被陆汀一把拽住。

陆汀恨恨道:“你这张脸在这儿不值钱,在藏恩楼可值钱得很!毁了这张脸,叫上门的倭贼看出端倪,坏了我师父的计谋,叫我们两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我看你拿什么来赔?!诛九族也赎不了你的罪!”

陆汀说得狠,咬牙切齿的,双眼之中流露出的凶光,将肖如月震了一震,连呼吸都不敢。

“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官爷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陆汀用力攥着肖如月的手臂,冷声道,“倭贼的接头人约的是今夜,若是今夜你未到位,别说你弟弟,你爹妈那儿,不过是我陆汀在圣上面前一句话的事!”

肖如月彻底怔愣住了,跪坐在地,面上彷徨。

秦不知将下巴搁在谢春风肩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怏怏开口道:

“你之前说,你发现刘葵歌死后,在房里找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想找你女儿的尸首,但是没找到,之后就走了?”

肖如月像惊弓之鸟,忙不迭点头,“是的。”

秦不知脸色白,这般抱着谢春风叫他觉得舒服。就是谢春风还是矮了些,他要这样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就只能略略弓背弯腰,其实不太好受。

感觉到自己的肩被人的下巴戳着,谢春风眼风扫到秦不知病恹恹的脸。微微转头,另一侧眼风扫到索性袖手蹲在地上的石斯年。

大概是错觉,谢春风觉得石斯年也是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秦不知想了想,好像还是头疼,又把额头贴上谢春风的肩,低声道:“你叫她继续说,我听着。”

谢春风短叹一气,叫肖如月接着说。

但肖如月梨花带雨,也说不出什么新鲜东西来。

“我从他房里出去之后,就回藏恩楼去了。不多时,就接到了倭贼密报,约了相见的时间。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世子府和殿下汇报这件事情。”

秦不知“嘶”了一声,“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你在刘葵歌房里还出声了。”

肖如月怔怔的,“我从头到尾并没有出声。”

“美英叫刘葵歌用午膳,刘葵歌房里有——有人应了……”

这一句,是秦不知小小声在谢春风耳畔说的,秦不知一只手下落,牵住了谢春风的手。

“或许她进去的时候,房里还有别的人。”

秦不知摇一摇谢春风的手,低声道。

谢春风霎时想到了房梁上那枚脚印。

秦不知要启口,问肖如月,谢春风急忙回握他的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肖如月,你发现刘葵歌死后,为什么没有报官?”谢春风问道。

肖如月惶惶道:“我怕。你们京都府……那个绥远,隔三差五就要来找藏恩楼的麻烦。我怕他用这件事情,构陷于我。”

谢春风又问道:“那你方才为何争着认罪?”

肖如月凄楚落下泪来,“我怕你们将五言……我听说进了京都府的地牢,没人能活着出去。五言才找到我,我还没同爹娘相认,我……”

说罢,捂着脸哀哀痛哭,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

陆汀最烦女人哭,这会儿出声道:“行啦!谢大人,还有什么赶紧问,我们这儿还等着带她回去,等倭贼自投罗网呐!这位肖妈妈我知道,扮柔弱端茶的功夫了得,叫她杀人,哼——她要是敢杀人,当年怎么没把刘葵歌给杀了?还至于留到现在?”

秦不知扯一扯谢春风的手,抬起头来,问陆汀:“陆汀,这一点你可能保证?”

陆汀眼珠子一转,又不肯笃定了,打着哈哈道:“人心隔肚皮,我怎么能保证?反正今天是不是肖如月杀的人,我都得将她带走,李二狗好容易叫逆贼们相信他是李穆川的拥趸呢。藏恩楼这儿我师父布了多少心血啊?我可不能叫他们功亏一篑!”

秦不知嗤笑一声,问谢春风:“你的意思呢?”

鼻息落在谢春风的侧脸,谢春风觉得耳后一热,想起一事,问肖如月:

“你从刘葵歌房里出去的时候,是将门锁上了么?”

肖如月茫然,“没有,我只是将门关起来,就走了。莺歌楼的小丫头和白妈妈在厨房做饭,都没有发现我。”

“你说你弟弟五言才找到你,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端午之前。他听说京城有个人长得像我,就找过来了。”

“你们家人现在何处?”

“东南,我爹在珀州蕲县做知县。”

“你怎么知道他是你弟弟?不是说找了你十年么?十年,模样变化该很大了。”

肖如月错愕瞪大眼,“怎么可能认不出,他是我弟弟,我跟他身上流着同一脉的血。”

谢春风垂眼看着她,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是嫉妒她叫自己的家人找到了?

谢春风不明白。

甩掉心里的念头,谢春风问秦不知:

“叫石斯年留下她的鞋印,待会儿同房梁上那个鞋印作比对。昭南世子殿下既然还要用她,那就先放她回去?”

秦不知正意味深长看着肖如月,听见谢春风这样问,虚弱绽开一个微笑。

“春风,你决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