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世子到底还有什么事?”
天寒地冻,越夜越冷,谢春风不是很想站在风口位置看这小世子委委屈屈泫然欲泣。
虽然那张脸不难看。
非但不难看,还可以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秦不知承袭了他爹娘长相上的优势,星眉桃花眼,高鼻红嘴唇。下颌线锋利,和谐的五官拼凑起来,却给人不张扬的柔和感。
偏生女相,讨人喜欢。
倘若撒起娇来,那脸更是生动娇媚,难怪李皇爱看。
他由着这幅长相的优势,确实拿到了不少便利,但没有恃宠而骄,始终坚持如一地——混日子。
若不是他平日里总爱跟着她,总爱造出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给她惹来许多闲话,还成日一副不愿多管事、裹足不前的懒散模样,这张脸她倒是愿意多看的。
又要不是……她长了他五岁。
于世俗观念来说,女大三还能抱金砖,女大五就总有点儿老牛吃嫩草的意思。
老牛是她,嫩草是他。
“春风,我送你回去。”
大着胆子将春风的狐裘衣襟小心翼翼压一压,不叫风钻到缝隙里头,秦不知觑着谢春风的脸色,嗫嚅出声。
觑着是怕拒绝,但谢春风当然是得要拒绝的。
“不必,天色已晚,我家住得远,秦小世子请回吧。”
谢春风边说,边将身上狐裘再脱下。
暖和是暖和,她也需要这份暖和。但这般骄奢的享乐是毒药,今日沉迷进去上瘾了,他日再出来可就难了。
若是为了这份安逸走上歧途,那更是得不偿失。她一向严于律己,不过是冷冽冬风,还吹不倒她。
“你……你别……”秦不知着急,将狐裘死死按压在她双肩,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借口。
但这般,就好像他大胆要扯她进怀抱。
秦不知自己没察觉,他只顾皱眉看着春风,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要怎么留住春风。
谢春风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定定看着他,“秦不知,你知道你的行为已经困扰我了么?”
秦不知一惊,像有一枚针将他的心尖尖一挑,刺破了,将他心里头自认为是龌龊心思的心思全都挑破,倾泻满地,叫他怎么捂都捂不住,藏也藏不了。
“可我……是因为我……我喜——”
“秦不知,我谢春风不过是京都府一个小小捕快,攀不上你这样的皇亲国戚做朋友。”
谢春风长叹一口气,抬手拂开秦不知搭在她肩上的双手,将狐裘一拎,整齐对折好了,塞到秦不知怀里头。
也不知道这两年来总说的这句话,到底有没有叫秦不知听到心里头去。
想来是没有的。
要么是他没将她或正经或恼怒的疏离当回事,要么是他脸皮厚。
“我来秦府除了问秦将军一些事情,还想跟你打听莺歌楼的案子。但你今天既然什么都没查到,那……那你回去早点儿歇着吧。”
谢春风说完,抬头认认真真直视秦不知的眼。
那双眼睛,星星碎碎的,是真好看。
但毕竟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这样的人,高高在上活在云里头,偶尔将身子探下来,同他们这些活在泥里的说说几句话不过是为了解解闷子,当不得真。什么友情,什么别样的情感,其实都不应该奢求。
“过了年,我就要被调到亓州去,这之后可能就不回京城了。我这几日都在忙着和府里同僚交接,启程前怕没有机会和秦小世子专程告别,这会儿和你说句珍重。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秦不知发愣,看谢春风端端正正给他行礼。乃是朝堂之中下级对上官的礼仪。
“亓州?你去亓州做什么?”
秦不知抱着那领狐裘,手足无措,想要拉住谢春风,又怕唐突了佳人——
谢春风一向不爱人家碰她,他早看出来了。
“京都府的人事调动,应该不需要跟秦小世子汇报吧?”
这话听起来没礼貌,谢春风却说得没有恶意。
本来就是啊,京都府和左骁卫向来没有交集。这两年秦不知硬是做她的跟屁虫,搞得京城里头有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京都府和左骁卫共同办案。
秦不知微微咬紧后槽牙,“是吴敬春让你去的?”
才哥儿的消息四通八达,今天他还替他去京都府和听音坊打听消息去。既然没听才哥儿说谢春风要调动,还是要调到亓州,那要么吴敬春有意低调处理这件事,谁都没告诉。
要么就是才做的决定。
谢春风是他得力助手,还是他义女,他怎的可能舍得将谢春风撇到亓州去?
难道……?!
秦不知瞳孔蓦地一缩,将值千金的狐裘往地上一扔,双手伸向谢春风的颈子,手速极快地将谢春风的衣襟微微一拉。
谢春风先是错愕。
秦不知鲜少有这般带着怒气粗鲁待她的时候,他在她跟前向来是弱的。
不是身体弱的弱,是气势上的弱。总有个做小伏低的示弱姿态。
这会儿他气势凌厉,速度又快得她都反应不过来。等谢春风察觉到秦不知将脸凑近她颈侧,借着一旁一盏灯火仔细查看她的颈子,要反应过来的时候,秦不知身上怒气倏地大盛。
“他——”
原要怒喝的话只出了一个字便住了口。
谢春风瞧着秦不知用力闭一闭眼,将她往一旁的小巷里头带。
几个醉酒的公子哥儿结伴走过,应当曾经停下好奇张望过他们这头,估计是将秦不知当做欺负谢春风的登徒子。还打算见义勇为似的冲着他们这头呵斥了两句。
“干什么呐?!当京城没了王法?!”
谢春风被秦不知拉到巷子里头,用身子全然挡住,也看不得那几人是谁。
只见秦不知微微转头,那借着醉酒壮胆的呵斥倏地没了声。还有人将秦不知扔下的狐裘捡过来,讪讪和秦不知陪着笑。
“哎……不知道是秦小世子殿下,多有得罪。咱们哥儿几个这就走。”
本来夜深,路上就没多少人,这几人一走远,这小巷附近就更不会有人来打扰。
谢春风将秦不知推开一些,免得他赤手碰到她,整理自己的衣襟。
“吴敬春又打你了?!”
从秦不知后槽牙挤出来的话音量极低。
谢春风不答话。
“春风。”
秦不知大概也觉得自己的怒气来得过分突兀,强压了压,软软叫她。
像是猫儿撒娇,谢春风听了这一唤,心软了软,但还是没出声。
“是因为莺歌楼的事情么?”
秦不知开始蒙答案。
出乎意料,得了谢春风出乎意料抬眼看来。
还真蒙对了?
莺歌楼能有什么事情叫吴敬春对谢春风动怒?
不会是谢春风和绥远争执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