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风原以为元良那一拍,是叫她瞬间自南德坊移动到了城西破庙。那看来好像也是真的,她不过是眼前一晃,一个恍神,便到了城西外的破庙。
但看时辰,已经过去两三个时辰。日头西斜,转眼天边就攀爬上晚霞。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看起来明天还是个行千里的好天气。
谢春风才到山下,便见李昭南、陆汀等一行人急行而来,见到她自山上下来,一行人高兴得很,不待谢春风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都抢着问着是不是找到了秦不知,秦不知在何处。
谢春风一指山上,“秦大人在上头,废弃的文殊庙发现了孩童的骸骨,秦大人叫我下山叫人去。”
这一行人中,有邱一峰和才哥儿一样高兴人找着了的,有像石斯年那般吃惊怎的会有一个骸骨案在上头的,还有陆汀那样,将谢春风扯到了一旁去的。
“你怎的叫他秦大人?”
到底是在宫里做内官的,陆汀一下子就敏锐察觉出谢春风对秦不知的变化。
这变化并非是发自谢春风内心的,而是好似为了审时度势,不得不为之。陆汀便试探着问,“是不是秦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谢春风欲言又止,见才哥儿等人跟在李昭南身后要上山,“哎”了一声,叫道:“各位大人请留步。”
一众人便都止了步子,回身看她。
谢春风迟疑了一瞬,尽量挑拣了合适的词汇,道:“秦大人他有些……有些不同寻常。若是稍后得罪了列位大人,尤其是世子殿下,还请列位多担待。”
李昭南困惑看她,打几个手势。
谢春风没看明白,好在陆汀在旁及时出声,道:“世子殿下问你,是怎么样的不同寻常?”
谢春风咬咬牙,道:“秦不知好像是……失忆了。”
他询问她的名字,待她的态度,当真好像是个普通下属。或许被人勾走了一魄,是会叫人失忆的。
众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决定上山再说。
秦不知大概没料到谢春风会这么快就带人折返回来,正在庙前背着手来回徘徊。
听到一众人“秦不知”“秦小世子”“秦大人”地喊他,面色沉着回过身来。先同李昭南行礼。
“见过昭南世子殿下。”
李昭南眉目间有过一个波澜,极快地看向谢春风和陆汀一眼,伸手将秦不知行礼的手臂一扶,当叫他礼毕了。
抛开秦不知如今是京都府府尹一层,他和李昭南同是世子,按理说没必要生疏行礼。
陆汀扯一扯谢春风的衣袖,附耳低声道:“你不是说他失忆了?”
正巧秦不知冷着眉眼撇眼过来,陆汀被那冰冷的视线一扫,像被针刺了一下脊椎骨似的,下意识就从谢春风身侧弹开。
“庙中有孩童尸骨,看着是被人剥了血肉,扔在此处的,人数还不少。石仵作,劳烦你先进去看一看。”秦不知朗声道。
石斯年奇奇怪怪,看秦不知,觉得秦不知哪里不对,又好像没有不对。他虽然已经升做京都府百户,但还兼着管理义庄和仵作的事情,确实是该他进去瞧一瞧。
“我同石头去。”谢春风道。
“你?”秦不知一挑眉,眼珠子滑到眼尾的位置斜乜她。
“京中曾有孩童失踪案,卑职接触过。方才匆匆一瞥,没有看仔细,石百户若是需要帮手,卑职可以搭把手。”
这是实话。
谢春风从见着那现场的时候,就直觉和孩童失踪案有关,心中惶惶然的,就好似被钩子勾住了。她直觉能在这些骸骨之中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午间经历过瞎老头鬼和神神秘秘的元良,虽然都说着她是谢南山家的,家住南山。但到底是哪个南山,却没说清楚。瞎老头鬼虽然给了她一枚金块,说是可以召唤它的名号,但看之前那清醒,这被元良称作恶鬼的被元良消灭殆尽了也说不定。
谢春风向来不习惯把宝只押在一个筐子里头。眼前就有一个线索,但何不如也将这线索也抓起来?
秦不知有一会儿迟疑,但好歹还是点了头。
谢春风又被陆汀扯住,低声问:“你是不是觉得这同孩童失踪案有关?”
谢春风也低声作答:“里头的骸骨,我见着的最久远的,约莫有了个十来年的模样,我疑心这和我们当年是一起来的。”
“你瞧见了什么?”
谢春风一压陆汀的肩,轻声道:“我记不清楚当年,但我印象中有个头缀一朵红色蝴蝶结的姑娘。”
陆汀双目一瞪,道:“确实是。”
谢春风还要再说什么,被秦不知两声咳嗽打断。
“谢万户若还有什么体己话要和陆大人说?那——”
“没有了的。卑职这就进去。”
谢春风赶忙将秦不知的话头一拦。前头的话里已经是对她的不满,要说出口的像是要将她排除在案件之外。
谢春风安抚拍一拍陆汀的手背,赶紧进去。
陆汀提步跟上,同李昭南道:“我也进去瞧一瞧。”
“陆大人!”被秦不知拦住了,“这是京都府的案子,该由京都府的负责。更何况这案发现场重要,陆大人在宫中久待,不曾受过专业训练,若是坏了里头一星半点证据,致使案犯逃脱……”
未尽的话,留了个空间叫陆汀自己想像。但那眉目之中,对陆汀是鄙夷又不满。
陆汀皱眉看着这秦不知,觉得这秦不知怪异得很。
“今日是秦大人新官上任,秦大人怎的走到了此处来?京都府明明在城北,秦大人偏偏走到了城西。”陆汀扬了扬下巴,挑衅将秦不知瞧着。
秦不知眉间隆起一个“川”自,“新官上任?京都府?陆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
才哥儿一直在默默观察秦不知,这会儿才出声道:“你不记得了?今天是你上任京都府府尹的第一天啊。你五更出的门,出了门就找不着行踪了,这会儿突然在城西出现。谁带你来的?你来这儿做什么?”
秦不知一怔,面色倏地煞白,好似惊觉自己当真遗漏了什么似的,更用力皱眉,“我?京都府府尹?五更天出的门?”
邱一峰诚实点头,道:“我们都在京都府等着大人上任呢,但等到快晌午还不见人。”
话不敢接着说,因见秦不知执着拳头,轻敲着自己的额头,颇为痛苦地回忆,身形摇摇欲坠,几个晃**,在才哥儿的扶持下才勉强站稳。
“你……想不起来了?”才哥儿小心问。
秦不知睁着迷茫的双目,才要摇头,破庙之中传来石斯年一声惊叫。
“这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