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客

黄沙万里。

北堂煦伏在骆驼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烈日在他的背上灼烧,沙尘黏在他的脸上和发上,可是他顾不得去拂拭了。他的喉咙像被火烧着一样,羊皮袋里的水昨天就已经喝光了,

他知道,如果再不找到那座城,他很快就会渴死在沙漠里。

可是放眼望去,茫茫的一片全是黄沙,烈日当空,几乎要把人灼伤,却哪里有桃花的影子?

北堂煦几乎想要放弃,可是一想到顾芜芫那美丽无双的容颜,她那样虚弱地笑着,说:“北堂,我等你回来。”

北堂煦摇了摇脑袋,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要放弃,顾芜芫,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子,还在江南的水乡等他回去。

六岁的时候,北堂煦遇到武林第一神算天机子,天机子对他说:“北堂,你将来会爱上天下第一美人,但是你们会经历许多的劫难,你爱的人还将遭受一场大灾难,躲过了,你们自然从此双宿双栖,躲不过,她就要死。”

十六岁,北堂煦闯**江湖,凭着一把“别离剑”行侠仗义,威震武林,功成名就,人称“北堂剑客”。

十八岁,北堂煦遇上武林第一美女顾芜芫,他记得天机子说过的话,他知道她就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于是向她提亲。

从此北堂剑客与第一美女顾芜芫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成就一段神仙佳话。

然而好景不长,两年后,顾芜芫被武林第一邪派“蝶恋宫”所伤,中了蝶恋宫的无解之毒“迟暮”,一夜白头,并将在一年中慢慢老死。

为了救顾芜芫,北堂煦深入大漠,寻找传说中的不老桃花。

在江湖上有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说,在西北之北的大漠之巅,有一座城,名为春城,城里四季如春,桃花千里,终年不谢,在满城桃海中,有一朵桃花,颜色如血,巨硕无比,这朵桃花可以令人起死回生,青春永驻,被称为“不老桃花”。

千百年来,有无数的人深入大漠寻找春城,妄图得到桃花不老,但是从来这些人要么没找到春城,要么一去无回。

渐渐地,江湖上的人都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春城与不老桃花,一切都是谎言。也有人说,春城在,但在极其神秘的地方,并且春城有一位城主,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所以即使找到了春城,也无法打败城主夺得桃花。

即使如此,每年依然有不少人前去西北大漠,毕竟,长春不老的**,是许多人无法抵抗的。

北堂煦原来并不相信,或者说根本不感兴趣,不老桃花于他,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但是现在他却必须相信,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迟暮”之毒天下无解,他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于那虚幻的不老桃花。

但是他进大漠已经半个月,根本找不到任何跟春城有关的踪迹。

他甚至开始觉得,春城根本就不存在。

而他很可能,在找到春城之前,就渴死在万里黄沙之中。

太阳渐渐地落下山去,北堂煦甚至连坐直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北堂煦努力让自己不要闭上眼睛,可是他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眼前的一切慢慢地黑下来,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

北堂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小的临时帐篷里。

有人救了他。

他费力地坐起来,掀开帐篷,外面已经是黑夜,大漠在一片辽阔的黑暗中,天空高远,星光灿烂。

帐篷前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一个男人坐在火堆前喝酒吃肉,神态潇洒自如。

北堂煦细看那个男人,他身着青衣,身材高大,面容英气十足富有沧桑感,看样子是长期在沙漠行走的人。

青衣男子听到响声,抬眼看了看北堂煦,道:“醒啦,先喝点东西吧。”随手抛给他一个羊皮袋,袋子里是烈酒。

“是你救了我?”北堂煦走出帐篷在男子的对面坐下,也不管自己身体虚弱,拔开羊皮袋盖子就喝起酒来。

“算不上,路过见到顺手罢了。”

“哪里,受人点滴必当涌泉报之,何况是救命之恩。可惜在下现如今自身难保,若他日有机会,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北堂煦说到慷慨处,拿起羊皮袋又灌了一大口,道:“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青衣男子哈哈大笑几声:“看你装束就知道你一定是中原武林来的,果然说话一股酸劲。在下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居无定所,常年在塞外漂泊,认识的人都叫我一声‘青衫客’,你随性叫就行了。”

“原来是青衫兄,在下北堂煦,很高兴认识你。”北堂煦对着青衫客抱拳。

“哈哈,好说好说。”青衫客豪迈地大笑两声,又道,“不知北堂兄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这茫茫大漠,还险遭不测。”

北堂煦沉吟一刻,道:“实不相瞒,我是来寻找春城与不老桃花的,不知青衫兄可听过不老桃花的传说?”

青衫客的眼睛忽然暗沉下来,语气也冷淡不少:“原来又是一个妄想长生不老的人,人生在世,若活得有意义,几十载便以足够,若是毫无精彩之处,徒然追求长生也只是徒增无趣。”

见青衫客误会,北堂煦淡淡一笑,道:“青衫兄误会了,北堂煦寻找不老桃花并非为了长生不老,事实上,我从来都不信不老桃花这种东西???”

“那又为何?”

“只是我的未婚妻不幸中了剧毒,此毒名为‘迟暮’,天下无解,中毒之人一夜白发,会在一年之中渐渐老死???”北堂煦眼神渐暗,“当初我向她求亲之时,承诺一生一世,永不分离,而如今她命悬一线,我却束手无策,最后竟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这虚幻的不老传说之上。”

北堂煦不再说下去,仰头喝了一口酒,却因喝得太急呛到,当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青衫客看着他,沉默许久,最后只淡淡地说一句天色已晚,早点休息。

翌日一早,北堂煦就被青衫客叫醒。

北堂煦看着清早的沙漠,微风轻抚,黄沙柔美,完全不似中午的暴烈,沙丘堆成一圈一圈的波纹,向远处**开。

太阳刚刚露出一点,发出微微的光亮,温热,干燥。

青衫客背对太阳指向西面,道:“你背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直走,不要转弯,大概黄昏的时候,你会遇到一场沙尘暴,到时你无论如何不要回头,不要转弯,一直逆着沙尘暴前进,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你就可以到达春城。”

北堂煦惊讶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青衫客又道:“不用问我为什么知道,也不用感谢我,因为即使你到得了春城,也未必拿得到不老桃花。”

“为什么?”

“你听过春城有一位城主吧。”

北堂煦点点头。

“关于那位城主的传说,都是真的。”青衫客淡淡地说道,从自己的骆驼上拿下一个包袱,里面是干粮和水,“这些你带着,维持一日的行程够了,等你到了春城之后???”

青衫客顿了顿,北堂煦以为他要说就会有食物供应,他却接到,“就不一定还有命吃东西了。”

北堂煦接过包袱,“多谢青衫兄相助,即使此去只有死路一条,北堂煦也非去不可。”

若顾芜芫死去,他又有何颜面苟活?

说罢翻身上了骆驼,向青衫客道了珍重,便向着那未知的去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