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士兵们搬残破的兵器时,刘子岳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延平帝。

延平帝这人好面子护短,既然下旨说要给南越四万件兵器,那就是真给。现在万泽民搞出这种事,让延平帝失信于儿子,无异于一巴掌拍在延平帝的脸上。

刘子岳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延平帝知道这事会有多生气。

他要做的便是在这把火上再浇一桶油。

刘子岳在信里先是表达了对延平帝的思念之情,然后再提起兵器的事。听闻父皇送南越水师这么多兵器,他是如何的欢喜,因为这些兵器可只是兵器,还饱含着父皇对他的宠爱与想念。

先写他看到船是多么的高兴,然后话音一转,他怕交接不清楚,出现上次章晶明那种事,没法向南越士兵交代,也会让父皇失望。因此坚持要清点一遍兵器的数量,只是没想到这一点又出现了问题。

最后他委屈巴巴地在信中问延平帝,是不是他排行不好,所以下面这些臣子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欺负他?他受点委屈没关系,但不能让父皇好心背黑锅,父皇好心好意要给南越将士武器,南越上下无不感激期待,结果弄出了这种事,岂不是折了父皇的面子?

所以他坚持让鲍典军绑了万泽民一行人,将残破的兵器原封不动地送回京城,掰扯个清楚,一定要还父皇一个清白。

真的太茶了。

刘子岳写完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但延平帝就吃这一套。

写完信,他又站在码头当着众人的面对黎丞说:“黎大人,今日请你来做了个见证,也劳烦你写封奏折禀明此事,免得旁人说我刘子岳冤枉万泽民。”

黎丞这才明白刘子岳大张旗鼓将他叫来的目的。原来平王早就打算对万泽民下手了,正好万泽民送了这么个把柄过来,不用简直对不起自己。

黎丞故作公事公办地说:“殿下,臣会将今日之事如实上奏。”

他也在码头写了一封信,陈述了今日在码头上的见闻,其他的一句都没说,连同刘子岳的那一封,一块儿交给了鲍全,进京后呈给陛下。

鲍全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路上的补给。未免夜长梦多,他准备下午就启程,拱手对刘子岳说:“殿下,臣这就出发了。”

“等一下!”刘子岳叫住了他,“这次万泽民总共带了多少人来?”

鲍全说:“一百人!”

一百人可不少,鲍全带的人必须得比他们多才行,否则万一这些人半途反抗,鲍全他们未必是对手。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这就成了一笔糊涂账。

刘子岳可不给他这么个机会。

既然晋王盯上了他,他又不甘心将所有拱手献上,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那只有逮着机会就狠狠咬晋王一口,这就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刘子岳背着手,厉声道:“船上若是装不下了,你就将完好的二十箱兵器搬下来,再多带五百个兄弟上船。若这些路上不老实就杀了,只留万泽民几个回去对证就成。”

捆绑着丢在甲板上,晒得嘴皮子都裂开的万泽民听到这话,双目赤红,平王真是好手段,用这种方式名正言顺地扣下了二十箱好的兵器,只将一堆破铜烂铁送了回去。

他气得不停地喘粗气,但连张嘴揭开平王的诡计都不行,因为他的嘴巴被塞上了一块布巾。

听说要留下好武器,鲍全高兴不已,高声喊道:“弟兄们,将做了记号的箱子搬下去,记得打开看一下,别搬了那些破烂玩意儿!”

士兵们连忙动了起来。

趁此机会,刘子岳将鲍全叫到身边,塞了一封信给他,又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鲍全用力点头:“是,殿下,臣知道怎么做了。您就在广州等臣的好消息吧。”

一切准备妥当,已是下午,鲍全也不嫌晚,当即出发。他们水师多的是擅长海上行驶的船员,不怕赶夜路。

船只启航,缓缓驶出广州码头,刘子岳一行才转身离开。

黎丞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的一角,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冲刘子岳说:“殿下,太阳太大了,不若进臣的马车,坐马车回去吧?”

刘子岳将缰绳丢给了随从,跳上了马车:“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黎大人。”

马车里也很热,黎丞拿着扇子给刘子岳扇风:“殿下忍耐忍耐。”

刘子岳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扇子,快速扇起来:“还是我来吧,黎大人特意将我叫上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黎丞点头,眼神有些担忧,压低声音道:“殿下,咱们这次只怕要与晋王正面对上了。”

刘子岳认真点头:“从晋王的手伸向南越这天起,这一切就注定了。晚些时候,我会让山岳商行以训练镖师的名义,再训练一批镖师。此外,矿山那里,再招募一批矿工铁匠,加快进度,多生产一批兵器。”

虽然他觉得以延平帝平时的作风,多半会将四万件兵器给他补齐。

但谁知道这中间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因此还是要做两手准备,自己这边也要备上,朝廷若送来是意外之喜,不送来,他们这边也能自给自足。

黎丞见刘子岳心里已有了盘算和应对之策,松了口气:“是,臣这就去招募合适的矿工,这边的事要跟相爷和于大人通个气吧?”

刘子岳道:“不止他们,封州、并州、袁州三地也要通个气。我准备多安排四千驻军在连州,若朝廷有什么异动,可快速将兵员派去这三州。”

黎丞眉眼间的忧色更浓:“殿下是担心他们会对封州、并州、袁州动手?”

“短期内应该不会,但要做好防范,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刘子岳说道。

黎丞见刘子岳已经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周详了,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殿下所言有理,咱们现在只需等京中的消息就是。”

回城后,刘子岳又先后给公孙夏、于子林、徐云川等人去了一封信,说明了情况。然后单独给冉文清写了一封信,让他在兴泰选拔一批青壮年做镖师,加强训练。

这些人是作为南越军队的后备人员。

若是哪天真发生了变故人不够,这些人就可随时顶上。

安排妥当后,刘子岳继续训练水师。

晋王的手脚伸向了南越,南越安安静静发展的时间不多了,他得利用这段时间增强士兵们的作战能力。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天清气爽,本是一个极好的日子,当太监的一声通报,打破了延平帝的好心情。

“陛下,平王府典军鲍全求见,他带了平王殿下的亲笔信过来,请陛下过目。”

延平帝挑了挑眉,笑道:“巧了,平王这信恰好是中秋节这天送来的,莫非他是刻意算过的?”

南越距京城就是加快速度也得用个一个来月的时间,甚至更久,这要盘算恐怕很难,毕竟路上出现在点变故耽搁一两天是常有的事。

不过陛下喜欢听嘛,好几个臣子附和道:“平王殿下有心了。”

延平帝乐呵呵地说:“将信拿上来,瞅瞅老七写啥了。”

但等打开信他的脸色就变了。

看完信,他的脸上已经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大臣们都察觉到了延平帝情绪的变化,无不噤声降低存在感,以免火烧到自己头上。

陈怀义也很担忧,平王到底说了什么,能让陛下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这么糟糕?

太子和燕王对视一眼,眼底也有担忧。老七在搞什么?多年不来信,来一封信就要触怒龙颜,他莫非是活腻了?

在群臣暗暗揣测的时候,延平帝终于开了口:“让鲍全进来。”

太监连忙去传令。

等了约莫一刻钟,又黑又壮很是粗糙的鲍全踏入了殿中,他的背后还捆绑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人。

朝堂上的大臣大多是文官,看到这一幕都皱起了眉头。

这个鲍全,要搞什么?

等鲍全带着人走到殿中时,不少人已经认出了捆绑着身形狼狈那人的身份。

晋王和傅康年俱是脸色一变,平王要干什么?竟敢将万泽民捆绑到紫宸殿。

傅康年先发难,怒道:“鲍典军,你这是何故,还不快放了万将军!”

相较于他们的震惊和愤怒,太子和燕王等人则是大喜。他们还怕老七软骨头,被万泽民给拿捏镇住了,没想到老七给了他们这么个天大的惊喜。

几人皆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太子还站出来道:“傅大人此言差矣,七弟这人一向纯善,若非被人欺负到了头上,又怎么会做出将人绑到大殿上的行为。”

鲍全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先磕了三个响头:“微臣鲍全,参见陛下。平王殿下被发配到南越,无诏不得回京,因此派微臣押送万泽民回京,向陛下说明此事。万泽民克扣更换陛下赏赐给南越的兵器,以次充好,共计三万五千件,微臣已经将这些武器带回了京中,其中一箱就在殿外,请陛下恩准微臣将箱子带入殿中。”

以次充好,三万多件……

这不是拿平王当傻子吗?难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平王会气得派人进京呢。

大臣们或窃窃私语,或交换眼神。

太子和燕王等人眼底难掩喜色。

晋王和傅康年则俱是脸色一变。傅康年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看着万泽民,眼神带着询问,怎么回事,连平王那个窝囊废都搞不定?

万泽民心里苦啊,不是他无能,实在是平王没给他发挥的余地,他刚下船就被绑回了船上,能怎么办?

但他嘴巴还堵着,完全没说话的机会。

延平帝气得脸色铁青,阴鸷地瞥了一眼万泽民,怒道:“抬进来!”

鲍全连忙让人将箱子抬了进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满朝上下百余名官员都看到了,箱子中的兵器断裂、生锈,几乎找不出一件完整的。

啧啧,拿这种破烂玩意儿糊弄平王,当平王是傻子吗?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血性,更何况平王可是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呢。难怪平王这么生气呢,换谁谁不生气呢?

延平帝更是勃然大怒,指着万泽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鲍全立即扯下了万泽民嘴巴上的布巾。

嘴巴一获得自由,万泽民连忙替自己辩解:“陛下,微臣,微臣也不知,这,这,微臣送去的武器不是这样的,微臣冤枉啊!”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推脱不知了。

鲍全冷笑,从怀里掏出黎丞的奏折:“陛下,船只靠岸时,广州知府黎大人也在场,殿下恳请他说明了事情的缘由,请陛下明鉴!”

延平帝面色阴沉,一抬手,拿上来。

黎丞的奏折没有刘子岳的信中夹杂着那么多的私人情绪。

他的奏折更客观,只陈述了事情的经过,没有一句私人的想法,最后以“请陛下定夺”结束。

但就是这样,让延平帝更生气。

他自己看完这两封信,在看到箱子里这堆破烂,心情都糟糕得不行,更逞论老七。

恍惚间,他仿若看到了老七委屈巴巴地撅着嘴倔强难受地望着一箱箱破烂玩意儿。这一刻,老七与当初可怜兮兮说自己没银子时的样子重合上了。

延平帝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直接将奏折砸到了万泽民的脑袋上:“你送去的,你不知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糊弄朕!”

万泽民额头上被奏折的坚硬的角划出了一个细碎的血口子,他也不敢躲,而是诚惶诚恐地坚持:“请陛下明察,微臣是真不知道。就是给微臣天大的胆子,微臣都不敢对御赐之物动手脚啊,微臣的船早就到了广州码头,歇了一晚上,中间发生什么,微臣真的不知道。微臣以及下属,都是第一次远航,很不适应船上的生活,到了广州后就睡了过去。”

傅康年连忙道:“是啊,陛下,就是给万将军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这么多兵器动手,这其中必定有误会,说不定是路途中出现了什么岔子,还请陛下明察。”

什么玩意儿?还想将脏水往他们身上泼呢。

鲍全冷笑,拱手垂头恭敬地说:“陛下,既然万泽民坚持这些破烂玩意儿他不知情,那就请陛下亲自验验这些断器。这些武器都是工部督造的,微臣听闻,工部督造的武器都是做了标记的,这些兵器到底是不是,一验就知。”

延平帝看向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确认此事:“没错,陛下,工部锻造的兵器都是有标记,出自哪个司卫便铸了该司卫的名字。”

鲍全再次坚持:“请陛下派人查验船上那三万多件兵器,便知其出处,就可知到底是谁在撒谎。”

太子也借机道:“是啊,父皇,这些人胆大包天,竟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对送到南越的兵器动手脚,这其中绝不是万泽民一人就能办到的。里面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请父皇彻查。”

他没点傅康年的名,但意思却很明显。

万泽民是兵部的人,此事也是兵部在办,问题肯定出在兵部。

延平帝显然也想明白了这点,看向傅康年的眼神隐隐带着不善。

傅康年心里暗暗叫苦,真是应验了那句“会咬人的狗不叫”这话。他怎么都没想到,春风得意之时,竟要在平王这个不起眼的皇子身上栽个大跟头。

他扑通一声跪下先认罪:“陛下,此事乃是微臣失职。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微臣认为应将万泽民打入天牢,彻查此案,绝不能放过对兵器动手之人。”

他这番表态情真意切,倒像是完全不知情,被人糊弄了的样子。

延平帝有些狐疑。

但用了傅康年这么多年,他对傅康年还是颇为信任的。

而且傅康年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此案关系重大,确实该详查。

于是,他下旨让刑部和大理寺联合彻查此案,万泽民等相关涉案人员,全部关入天牢中,然后又留下了鲍全。

鲍全单独面圣有些紧张,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延平帝低头看着他:“平王可还好?”

鲍全老老实实地说:“平王殿下很好,就是有时候有些记挂陛下,时常念叨着陛下您。”

“平王是个好孩子,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延平帝坐下继续问道。

他这会儿对平王多了几分怜悯和愧疚之心,他实在是忽视这个儿子太久了,所以弄得下面的人也不将平王当回事,一再地对平王的物资动手。

他们欺负平王,不就是欺负他这个老子吗?

想到这里,延平帝的火气又要往上冒。

鲍全专门捡一些能说的说:“平王殿下刚去时,很不适应南越的气候,水土不服,天天拉肚子,人瘦了好大一圈,花了小半年才适应。然后便寻了一处开阔的地方建府,平王殿下喜欢安静,不喜人打扰,府邸的位置很偏僻。”

延平帝想起从小到大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的刘子岳,点头:“老七这人从小就安静,在他们兄弟中话是最少的。”

鲍全心底嗤笑,他家殿下才不是这样呢。在宫中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没人有耐心听他家殿下说话,活泼点,有什么事恐怕最后都有栽到他家殿下头上。

“是啊,殿下喜静,每日就在府邸周围钓鱼,还时常出海海钓,有一次海钓遇到暴风雨,殿下的船只进水,差点翻船,那次可把臣等吓得不轻……”

鲍全故意卖惨。他家殿下说了,陛下就吃这一套,见不得儿子落魄。儿子越惨,他越心疼,到时候好处公道都来了。

果然,延平帝听后,又急又心疼地说:“胡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怎可去冒这种险。听说南越的蟑螂很大,蛇也多,老七胆子小,怕不怕?”

当然怕了,鲍全绘声绘色地将队伍里一个小姑娘被会飞的蟑螂吓得晕过去的事套到刘子岳身上,直说得延平帝心疼死了。

等鲍全出宫后,延平帝对邬川说:“当初就不该由着老七这孩子胡闹的,好端端的亲王不做,去什么南越。”

鲍全出了宫,就被一个奴仆拦下了:“鲍典军,我家太子殿下请您去一趟。”

他不说,按照刘子岳的吩咐,鲍全也是要去见太子的,如今太子的人自动送上门,倒省了他不少事。

鲍全道:“那有劳管事领个路。”

太子这人有时候就是喜欢拿乔,明明是他派人去请鲍全的,硬是让鲍全等了两刻钟他才出现。

鲍全心中不喜,但谨记刘子岳的吩咐,看到太子连忙起身见礼:“臣鲍全见过太子殿下。我家平王托臣转交一封信给太子殿下,表达谢意。若非太子殿下提前提醒,让我家殿下有了准备,这次怕是要着那万泽民的道。”

太子轻轻点头,拆开信。

信中,刘子岳自是千恩万谢,又大力吹捧了一番太子,说太子是多么多么的仁德仗义,若非太子,他这次怕是要欢天喜地地迎那万泽民进军营,最后被万泽民吃了都不知道。

最后,刘子岳又对太子表达了一番忠心,表示愿听太子的差遣。

这话的真实性待考证,但这副恭敬的态度让太子心里舒坦啊。

他看向鲍全的神色都和蔼了许多:“鲍典军快起来,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七弟在南越可还好?”

鲍全自又是将先前对延平帝的那番说辞再重复了一遍,反正有多惨他就说多惨,不说能勾起太子为人兄长的那点亲情,但至少能让太子少忌惮平王一二。

现在他们跟晋王闹翻了,可不能再树太子这个敌人。

太子听完后,心疼地说:“七弟受苦了。这次万泽民实在是太过分,连父皇的旨意都敢违背。”

鲍全知道,他是想将此事追究到底,以牵扯出更多的人。

这点也是他们乐见其成的,便附和道:“可不是,亏得上回我家殿下吃了章晶明的亏,这次看到箱子又想起太子殿下您的提醒,就让臣验了一下数。本是担心数目对不上,哪晓得这些人竟以次充好,这么糊弄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是啊,竟欺到我七弟身上,鲍典军放心,此事我一定帮七弟讨个公道。”太子拍着胸口保证道。

鲍全连忙感激地说:“多谢太子殿下,有殿下这句话,臣就放心了。”

燕王听说太子将鲍全请进了东宫,嗤笑了一声:“他是真不怕晋王知道他迫切的心情。”

燕王的老丈人殿前都指挥使广正初道:“能够抓住晋王这么好的把柄,他怎么可能放过。不过傅康年提议先将万泽民关押进天牢,臣担心,万泽民恐怕活不过几天了。”

“没错,现在关键就在万泽民的身上,只要万泽民一死,死无对证,再拿几个兵部的小官顶罪,傅康年就能平稳脱身了。”燕王眼神阴沉地说。

广正初道:“臣安排了几个人在天牢盯着万泽民。”

“岳父大人提前部署,我很放心。”燕王笑了笑,目光一转,“倒是老七挺有意思的,这么雷厉风行地将万泽民给扣了下来,老七这些年的变化很大啊。”

广正初说:“人嘛,总是会变的,都七年未见平王殿下了,也不知其变成了什么样子。咱们需得提防养虎为患这个道理。”

这也是燕王的想法,他想用刘子岳,但也会提防刘子岳。

“岳父大人,我有一计,七弟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娶妻,身边也没个贴心人,不若给他送一个去吧,王妃身边那个湘文便不错。”

广正初一愣,湘文并不是一般的侍女,而是他夫人准备的帮燕王妃固宠的工具。

他们家对湘文有救命之恩,湘文感恩戴德,对广家忠心耿耿。而且她长得极为漂亮,一双盈盈秋水眸子欲语还休,没几个男人能顶住。

燕王不愧是干大事的,竟舍得将这样一个绝色美人送给平王。

他笑着说:“王爷真是关心平王,平王有王爷这样贴心的哥哥,真是三生有幸。”

谈笑间两人已经商量妥当了此事。

对比太子和燕王等人的开心,晋王的脸沉得比锅底都还黑。

傅康年更是一脸怒色:“好个平王,咱们真是看走了眼,这人绝不能留,不然必成大患。”

晋王吐了口浊气:“现在不是老七的事,而是万泽民,万泽民不能留了。”

傅康年有些舍不得的,但他知道万泽民在这事中洗不清,真审问下去,若是挨不住刑部与大理寺的酷刑,搞不好会牵连出他来。

他说:“殿下,恐怕现在太子等人已经派人盯着了万泽民,就等着咱们动手。”

晋王眯起眼:“咱们不动手,让万泽民自己畏罪自杀。他知道,怎么做对他是最有力的,这事我来安排,舅舅,你清理干净自己的尾巴,尽量将此事了结,不要给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

这事拖得越久,扯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傅康年点头:“臣知道了,这次是臣不够谨慎,犯了糊涂,给殿下添麻烦了。”

晋王摆手:“此事是你我共同商议决定的,若说有误,那这失误也有我的一份。是我被胜利冲晕了头脑,小瞧了老七。安排几个人悄悄潜入南越,查清楚南越的情况,尤其是要摸清楚老七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是,殿下。”傅康年认真道。

两日后,刑部和大理寺还没从万泽民口中掏出几句话,一个坏消息传来。

万泽民在狱中畏罪自杀了,而且还留了一封亲笔书写的遗书。

遗书上,他承认是他勾结了武库司的谢昌,以次充好,用三万五千件淘汰的兵器换了朝廷给南越的三万五千件完好的兵器,准备将这批兵器倒卖到西北边境,换取大笔的银钱。

是他被财富迷晕了眼,因此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他无颜苟活于世上,只能以死以谢天下。

万泽民自杀用的是一块小石头,他用石头生生磨断了手腕的筋脉,鲜血流了半夜,等早晨狱卒发现时,他的身体已经冰冷了。

这样的死法,过程漫长,万泽民若不想死,随时都可呼救。

至于石子,不少人猜测是从监牢地面上的石板上扣下来的。

万泽民一死,刑部和大理寺连忙去缉拿谢昌。

不出意外,谢昌也自尽了,家里哭成一片。

同一天,两个牵扯此案最重要的证人和嫌疑人都死了,而且还承认了罪行,哪怕知道这案子中还有其他猫腻,但没有证据,而且恐怕牵扯的也是大人物,刑部和大理寺也不好再查,只得将案子的结果汇报给了延平帝。

延平帝自是震怒不已,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太子和燕王等人也很恼怒,没想到他们都派人盯着了,晋王一派还有空子可以钻,在戒备森严的天牢中都能让万泽民“自尽”,保全了傅康年,真是可恨。

就这么轻易让傅康年脱身,太子心底不甘,站出来道:“父皇,虽说此事乃是万泽民与谢昌私底下所为。但三万五千件兵器,这么大的数量,能够瞒这么久,若非七弟吃过以次充好的苦,让人清点了一下数目,这事还要被他们糊弄过去。父皇,儿臣认为,应该好好肃清一下兵部的作风。兵部可是关系着大景的军事安危,如此重要的部门,怎能出这么明显的纰漏!”

这话很在理,本就气还没发出来的延平帝看向傅康年的眼神冷了许多。

傅康年心底暗暗叫苦,知道太子他们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连忙跪下道:“陛下,太子殿下所言有理,此事确实是微臣的失职。微臣定好好肃清兵部上下,凡玩忽职守者,一个不留,请陛下放心。”

常为民阴阳怪气地说:“傅侍郎的决心,咱们都相信。只是吧,兵部有此一乱,跟兵部长期缺乏尚书有关,陛下,微臣认为,兵部尚书长期空缺也不是个法子。”

前任兵部尚书因故逝世后,兵部尚书一职便空了下来。

若是没什么变故,多半是由傅康年接任这个职务。其实这两年,傅康年已经完全掌控了兵部,跟尚书也没差了。

但到底距名正言顺还差那么一层,若是空降一个跟他们不对付的官员过来,以后傅康年再想做点什么,肯定会受到掣肘。

太子的人突然提出这事,分明是盯上了这个重要的位置,想要安插自己的人。

傅康年脑子转得飞快,现在这当口,不惩罚他,还让他官升一级,显然不可能。所以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他是别想了。

可就算落不到他身上,这么个重要的位置也绝不能落到太子或燕王等人的手里。

思量间,傅康年已有了决断。既然今天非要弄个兵部尚书,那也得安排自己的人,但自己推出来的人要想得到陛下的认可,官职不能太低,而且还要比较得圣心才行。

他站出来道:“陛下,常大人说得对,兵部尚书长期空缺才导致兵部的作风散乱,应尽快将人选确定下来。臣推荐陈怀义陈大人,陈大人铁面无私,公正公平,性情耿直,由他来肃清兵部的散乱作风,再合适不过。”

突然被点名的陈怀义都懵了。

这是什么?

继平王殿下之后,轮到他发横财了?三品与二品之间看似只有一级的差距,但这一级却深入天堑,许多大臣终其一生都无法逾越。

他犹豫片刻,连忙推辞:“陛下,微臣,微臣不懂军务,这……这只怕不合适啊!”

常为民也抓住这点道:“是啊,陛下,陈大人乃是一介文臣,不懂调兵遣将,如何做得兵部尚书,这不合适。”

傅康年不依了:“常大人,你也是文臣,莫非你看不起文臣?文臣怎么不合适了?先帝时的兵部尚书徐文涛便是文臣出身,但也是他在主管兵部时,大景的兵力空前强大,将拓拓儿人打得退避三舍,保了西北平安十年。况兵部尚书乃是总揽大局,排兵布阵,上阵杀敌,乃是将军的责任,陈大人饱读诗书,其中就包括了兵书,如何担不得此职?莫非常大人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常为民看向了广正初:“殿前都指挥使广大人带兵二十年,是更合适的人选。”

延平帝看了看广正初,又看向陈怀义。

他这人有个毛病,选择不定的时候,谁越是不想要,他就越想塞给谁。

对延平帝而言,傅常二人所言都有一定的道理,广正初和陈怀义都合适又都不合适,广正初执掌着一部分京城的兵力让他坐到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延平帝不是那么放心。

所以思量片刻,他说:“就陈怀义吧,陈怀义你好好肃清兵部上下,另外,说了给南越的兵器怎么能食言,这事也交给你了,南越那地方太穷了,平王也不容易,你安排五万件兵器,派人送去南越给平王,这次不得再出纰漏了,否则朕唯你是问。”

陈怀义脑子有些发晕,这馅饼还真得砸到他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