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处处青山是故人 第587节 大红之日，大悲之时
同一天，杜正群约好了叶之然在会籍大酒楼吃饭。
上次见面的时候，杜正群说好了要和叶之然拼酒，叶之然以为他是开玩笑，岂料点完菜，杜正群就让服务员换上三两装的大杯，斟满两杯，对叶之然说道：“叶市长，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喝到尽兴为止。”
开会和吃饭是官员生活及工作的常态，叶之然也算是久经考验的战士，便豪爽地说道：“杜书~记作了指示，我怎敢不从？”
等第一盘热菜“盐水草虾”上来，杜正群感慨地说道：“叶市长，你看看这虾，大红之日，就是大悲之时。”
叶之然不觉笑出声：“杜书~记，你这句话要被庙里的高僧听到了，争着请你去做主持，太富禅理了。”
杜正群感慨万千地说道：“谦受益满遭损，这话我早就对周山书~记说过，他就是听不进去，我行我素，这些年虽然看上去风光无限，但是，许多同志对他的做法不满，我担心他有朝一日和这草虾一样。”
叶之然惊讶地说道：“啊？杜书~记酒还没有喝多，怎么话中酒意十足？周书~记要是听到了会和你急。”
杜正群摇摇手说道：“叶市长，我说的是心里话，你别产生什么误会。说实话，我和周书~记之间不仅没有矛盾，而且关系不错。”
叶之然便说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周书~记的能力强。说话做事带点个性，这可能会有。但要说什么许多同志对他不满。什么‘大悲之时’，杜书~记完全有点，那个，夸大其词了。”
心里说道：“笑面虎这是何意？想做什么？”
杜正群微微一笑道：“叶市长，我和你特别投缘，虽然交往的时间不长，但感觉值得信任，所以说话比较随便。”
官位到了地级市的市委副书~记。说话怎么会随便？恐怕每句话出口前都会在肚子里拐几个弯。
叶之然说道：“杜书~记平易近人，折节下交，幸甚幸甚。”
“哈哈，来，来，喝酒。”第二杯酒下肚，杜正群脸色红润起来。说道：“叶市长，我们今天就开诚布公地交交心，有什么想法都讲出来，这样，更有利于合作，有利于工作。”
口风一句扣一句。让叶之然感觉颇难招架。
杜正群不是盏省油的灯，他这样子说话肯定怀有目的。
“杜书~记，我到绍安工作的时间不长，对绍安市的人和事了解还不够透彻，您就多给我介绍介绍。”
杜正群把话挡了回去：“一样一样。大家都有比较熟悉的人或事，譬如我对周书~记比较了解。但对诸周县的王书~记和市公安局的章局长就了解不深了，哈哈，我们相互交换交换信息。对干部了解得越透彻，今后开展工作就越容易。”
若要杜正群这样的人相信，介绍的时候九分真一分假。
叶之然说道：“王书~记和章局长，我确实比较了解，这两位同志都和我搭过班。先说王书~记，我在嘉南市常嘉县马石乡担任党政办主任的时候，王书~记是乡党委副书~记，后来她担任党委书~记，我担任乡长。怎么说呢？她虽然是女性干部，但是工作能力比大多数男性干部强，在她的领导下，马石乡的工作得到了县委县政府领导的高度赞赏，不佩服不行。”说到这里，叶之然摇了摇头，露出赞赏之色。
党政一把手在工作中经常为了争夺主导权而形成隔阂，杜正群听到叶之然这样称赞王静语，反而吃不准这句话的可信度高低。
官场中，正话反说，反话正说，都是常事。
“至于章局长，我和他搭班的时间也不短。在马石乡，他担任派出所所长的时候，我任副乡长；后来，嘉南市委将我们两人安排到水门县，又共事了几年。”叶之然笑道：“我和他之间喝过许多次酒，就像现在我和杜书~记这样，两人对饮。呵呵，章局长酒量很好，就是酒品不行，每次都把我灌醉，自己却若无其事。”
呃？把县委书~记灌醉酒？
领导之间喝酒，也是等级分明的，从来只有上级让下级喝醉的事，没听说过下级把上级灌醉。若是真的如此，说明章立人不仅非常强势，而且后台够硬。
“叶市长，章局长上头有人？”杜书~记果然这样问。
叶之然似乎有些轻描淡写：“他？就唐市长对他亲眼有加吧。”然后，又虚虚实实地补充道：“杜书~记，其实唐市长也很看重我的。”
高明的领导，御下手段多多，即使两个亲信部属，也可以把他们搞得争风吃醋，矛盾迭起，以达到相互制衡作用。
叶之然和章立人是不是这种关系？
杜正群笑道：“哈哈，你们两人现在又到了一起工作，也是缘分。”
叶之然假装得意地说道：“杜书~记，我到绍安工作后，又和章局长喝过一次酒，他现在不敢灌醉我了。”
“那是，你现在是副厅级干部了，地位比他高许多。”
“哈哈。”叶之然听到杜正群这句话，更加得意。
……杜正群不由得纳闷，叶市长很沉稳的一个人，今天说话怎么有些……浅薄？究竟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故意伪装？
他不由沉吟起来。
“杜书~记，你给我介绍介绍周书~记吧。”
“周书~记啊？他称得上半个绍安人。在绍安已经工作二十多年了，从诸周县的乡干部起步，因为能力强一步步走到现在。”
能力是一个方面，但有了能力，如果没有领导赏识，也是升不了官的。国情就是如此，干部的产生是上级任命的，而不是下面推选。
叶之然问道：“杜书~记，周书~记应该有许多命中贵人吧？”
这是问周书~记的后台老板。
对这敏感问题，杜正群只能打哈哈：“哈哈，周书~记能力强，参加工作以来，每一任上级领导都对他满意。”
叶之然心里鄙视，遮遮掩掩的，这就是你说的开诚布公？沉吟片刻，问：“周书~记是不是有个经商的弟弟，人称‘周哥’？”
杜正群警惕地看叶之然一眼，说道：“不错，叫周峰，在绍安商界很吃得开。”
叶之然笑得有些皮里阳秋，说道：“那是，那是，能力强嘛！”
周峰在绍安商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绍安本土干部都将他视作财神，十有八九拿过他的好处，作为交换，也十有八九给他提供过“关照”。
听到叶之然提到周峰，杜正群心里活动开了，问道：“叶市长是不是听到周峰有什么事？”
“周峰有什么事？”叶之然惊讶地反问杜正群。
呃？这样子谈话不行！
杜正群想了想，决定化被动为主动，问道：“叶市长，你怎么会知道周峰的？”
“我是常务副市长，省领导在我任职谈话时，就明确了我的主要责任就是发展经济。周峰是绍安市最成功的商人，我自然会关心。”
杜正群右手搁在桌子台面上，五个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说道：“叶市长，对周峰我是很了解的。他的成功有其偶然性，当年诸周县第二酒厂连年亏损，县政府苦无良策，周峰出资买下了第二酒厂，因为经营得法，很快扭亏，正巧hk有家企业要投资酿酒行业，和周峰洽谈之后，买下了经营状况已经走上良性循环的第二酒厂，赚到了第一桶金。后来，周峰又陆续投资房地产和工程建筑行业，规模越做越大。”
“唔，原来如此。”叶之然释然地说道：“这就好啊！周峰是绍安市民营企业家的一面旗帜，千万不能倒，这关系到绍安的投资环境和民营企业家对政府的信心。”
杜正群大点其头，说道：“早听说叶市长抓经济建设特别有办法，眼光确实和一般的干部不同。绍安有你这样的常务副市长担纲经济改革重任，未来几年的发展可以预期。”
“来，杜书~记，我敬你一杯。”
这杯酒下去，已经九两白酒入肚，杜正群有七八分酒意了。但由于叶之然刚才主动表示了合作的态度，又让他感到不虚此行。
杜正群总结道：“叶市长，做工作就是这样，合作可以双赢。”
合作？
真的吗？
叶之然于是不高兴地说道：“不过，我对周书~记有意见。”
杜正群重视起来：“唔？什么意见？说来听听。”
“就是诸周县公安局的事。杜书~记，你想一想，省委组织部长送我上任途中，有人嚣张地冲击车队，耀武扬威一番后安然而去，诸周县公安局居然用醉酒驾车来搪塞。不严肃处理怎么行？周书~记如果一意孤行，包庇诸周县公安局的责任人，松林书~记肯定不同意。”
杜正群皱皱眉说道：“不是把诸周县公安局长免职了吗？”
“但是，下面的责任人还没有处理，我担心他们这次又搞些表面文章来欺瞒市委，欺瞒省委，造成我们更大的被动。”
杜正群有些明白了，叶之然是想让周山让步，支持林海在诸周县公安局进行整顿。这是叶之然的主意还是顾松林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