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正是中午,热浪便如流火一般席卷了太湖湖畔,尽管大地上炙热焦烤,闷热难当,但低沉的号角声还是在河口以南吹响了。
黑压压的汉军出现在远处的乌程河东岸,这场战役对双方都至关重要,尽管汉军是打算绕过吴县北上,却被江东军军斥候发现,从而被江东军拦截。
事实上,吴县的归属已经并不重要,汉军就算夺下吴县也无法起到决定性的影响,关键的是汉军要突破江东军的堵截北上,只要汉军出现在太湖以北,孙权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参与合肥大战,
汉军共有近八千人,在陆逊的率领下列阵在平坦的河畔上,背后十里外就是乌程县,约百步外则是乌程河,河流在骄阳下粼粼发光。
在水量丰富的夏季,乌程河可以行驶千石大船,联系着浙水和太湖,它实际上是浙水的分支,浙水注入大海,而乌程河则向北流入太湖。
两支军队相距已不到一里,五千江东军在戈壁滩上排列成了枪箭阵,即前面是两千弓弩手,而后面是三千长枪步兵。
两千弓弩手实际上也是枪兵,但他们能挽劲弩,射程也较远,待汉军杀近时,由后面长枪步兵迎战,弓弩手则换长枪,又加入了步兵长枪阵。
汉军尽管有八千余军队,但两军兵力相差并不大,只能说汉军人数略略占优,但武器上却是江东军占优,尤其是江东军的弓弩极为犀利,是曹军最精锐的装备。
而这支汉军前身却是会稽军,在武器装备上要略略逊于江东军,只是军队人数占优。
汉军主将正是陆逊,他虽年轻,作战却十分经验丰富,尤其熟悉江东的地形,按计划,这次汉军为轻装速行,只带了十天的干粮,穿过太湖后就能抵达毗陵郡,从毗陵郡能获得粮食。
陆逊心中很清楚这场战役的重要,如果这次他们无法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或者士兵死伤惨重,他们这次江东之战很可能将以失败而告终。
陆逊看了看天上的骄阳,他知道这种天气下,士兵很难保持旺盛的精力,最多一个时辰,双方将士将无法忍受大地的炙热,战斗力就会急剧下降。
陆逊默默望着远方的江东军,他回头令道:“刀盾兵出击!”
五千汉军刀盾军发动了,他们高举盾牌,手执战刀,卷起滚滚黄尘,杀气弥漫乌程河两岸,向江东军席卷而去。
江东军已严阵以待,蒋钦嘶哑着声音令道:";弓弩手准备!";
两千江东军士兵人人手执军弩,后背弩箭壶,他们列队成三排,在蒋钦的命令下,上前几步拉开了距离,江东军硬弩的射程在两百步左右,而有效杀伤射程在一百二十步。
在江东军冲近至三十步时,弩手将迅速后退,由后面的长枪兵接阵,在汉军奔入杀伤射程的九十步内,一般士兵可以发两箭,而经过训练的弩兵可以发三箭。
转眼间汉军刀盾军便冲进了射程内,两千弩兵刷地将军弩举高,呈三十度倾角向上,敌军越来越近,激起的黄尘弥漫天地,遮天蔽日,已经完全看不见汉军的身影,只听一声鼓响,第一排江东军的六百支箭腾空而起,呼啸着向弥漫的黄尘中射去,立刻第一排装箭,第二排射出,紧接着第三排射出,一轮三排箭,两千支弩箭俨如织成的一张箭网,铺天盖地射向汉军刀盾兵。
黄尘中顿时惨叫声四起,尽管有盾牌护卫,但还是不断有士兵中箭,摔倒在地,力量强劲的弩箭贯穿了不少汉军士兵的盾牌,射进士兵的脸庞和胸膛。
但此时汉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不顾生死,飞奔疾冲,后面汉军的弓箭也跟着射出,矢如雨注,箭若飞蝗,一场残酷的锋镝噬血战就此生成。
两轮四千支箭射翻了近四百余人,汉军士兵便席卷而至,江东军弓弩手迅速后撤,后面江东兵也举枪相对,越来越近,双方甚至已经看清楚了对方脸上的怒气,但最前面士兵脸色霎时变了,变得惊恐万分,但是他们已无法停止,只见他们在尖叫声中绝望地闭上眼睛。
刹那间一声巨响,两支军队轰然相撞,最前面的无数人在这次相撞中悲惨地死去,身体支离破碎,头盔和折断的长枪长矛飞向天空,一场惨烈的鏖战就此拉开。
士兵们捉对厮杀,枪刺刀劈,喊杀声、惨叫声、骨骼被砍断的咔嚓声、临死前喉头的咯咯声,此起彼伏。
江东军主将蒋钦骁勇异常,他手执六十斤的大刀鏖战,与他对战的是一名年轻的汉军将领,经验不足,战不数合,蒋钦反手一刀,将汉军将领拦腰斩为两段,内脏滚出,血箭喷出丈外。
另一边的汉军主将陆逊大怒,他手提长枪,纵马疾冲,这时江东军副将潘珑大喝一声杀出,他是潘璋之弟,手执大斧,和陆逊关系一直不好,今天他见到了陆逊,再也忍不住杀了出来。
“陆逆吃我一斧!”
潘珑迎面一斧劈出,力道极为强劲,陆逊冷笑一声,挺枪便刺,两人战成一团,激战约十几个回合,陆逊发现了潘珑的漏洞,两马交错,陆逊反手一枪直刺潘珑的左肋。
这里正是潘珑的漏洞,蒋钦也看出了不妙,大喊一声,“潘将军回防左面!”
但已经晚了,陆逊这一枪快如闪电,竟一枪刺透了潘珑的鱼鳞甲,枪尖从右肋透出,陆逊大吼一声将潘珑高高挑在半空,潘珑脸面向下,一双铜铃大眼死不瞑目地怒瞪陆逊,用最后的力气嚼碎舌头向陆逊喷去。
时间已到下午,炽热的骄阳将烈焰喷向地面,仿佛将大地烤焦烧熔,热浪腾腾,人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令人喘不过气来。
乌程河畔,两支军队的鏖战仍在继续,激战已进行了两个时辰,但双方的体力都迅速下降,汗水和血水混合,会稽士兵因训练不足,体力不如吴郡士兵,开始渐渐落入下风,不少士兵因体力透支过度而昏厥。
而江东士兵也同样体力大降,虽然稍稍强于对方,但也难以再继续打下去,只是混战中无法摆脱对方,也不知这场战斗何时才能结束。
这时,一名斥候骑兵奉蒋钦之令前来交涉,大喊道:“陆都督,我家将军说,两军暂时罢战,陆都督能否答应?”
陆逊也知道他的士兵打不下去了,他正要表示同意,可就在这时,东方忽然传来了响亮的号角声,号角声俨如一阵狂风吹散了逼人的热浪,也吹寒了江东士兵的心。
只见一支约两千人的汉军骑兵从东面向河边飞驰而来,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声绣着一个斗大的‘汉’字,这是新都郡的汉军赶到了,为首是两千骑兵,后面还跟着三千步兵,在主将赵俨的率领下,及时赶到了乌程战场。
江东军士气迅速瓦解,他们再无斗志,争先恐后向货船奔去,但只上船了不到两千人,汉军骑兵便杀到了,如砍瓜切菜般杀得江东士兵哭喊连天,死伤无数。
蒋钦知道已无法救援士兵,再不走他们将全军覆没,他急声大喊道:“速开船进太湖!”
士兵们拼命划水,一艘艘大船向太湖驶去,而岸上来不及上船的江东士兵都绝望了,望着远处的船只放声大哭,这时骑兵杀至,江东士兵没有退路,纷纷跪地投降,祈求饶命。
蒋钦眼中含泪,他不由长叹一声,如果他们有五千桶火油,也不至于如此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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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汉军的突然杀至,着实令陆逊惊喜万分,他立刻调转马头,向援助而来的汉军主将赵俨迎了上去。
“感谢赵使君及时杀至,使陆逊免除了兵败之辱!”陆逊极为诚恳地向赵俨表达了内心的感激之情。
赵俨在曹军时便是高官,军方地位甚至高过张辽、徐晃,只是他为文职高官,极少上阵打仗,所以也比较低调。
但赵俨为人一向高傲,投降刘璟后,也和甘宁、魏延等其他汉军大将相处不好,刘璟便索性将他调为地位文官,先后出任长沙和南郡太守。
这次合肥大战,他被临时任命为后勤总督,督荆州各郡粮草,但赵俨依然忍不住出战的渴望,主动向黄忠请缨,出战六安,却被徐晃杀到大败,几近全军覆没。
赵俨也被黄忠重责,赶回柴桑出任后勤官,六安之败成了他难以抹去的耻辱,好在汉王刘璟虚怀若谷,又给了他一个雪洗耻辱的机会,令他率五千军,包括两千骑兵从陆路赶去新都郡,援助吴郡陆逊。
刘璟在给他的信中再三交代,吴郡战略要以陆逊为主,他只是去增援陆逊,而并非取代陆逊。
当然也是因为六安惨败的缘故,这一次赵俨没有了从前的傲慢,他极为谦虚地对陆逊笑道:“我只是恰逢其时,还是靠陆都督的努力。”
赵俨的谦虚赢得了陆逊的好感,陆逊也笑道:“坦率地说,仅靠我一军之力,恐怕还难以获胜,可有赵使君相助,此战我们必胜。”
赵俨点点头,指着旁边一块空地道:“我们坐下谈!”
早有士兵铺上席子,两人坐下,赵俨取出一张江东地图,将它展开道:“我想了解一下陆都督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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