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送到柳家的第三日,沈昭月刚祈福回来,就听到了客院内的打砸声。

“贱人!凭你还敢称一声夫人!”

“啪啪——”就是两声巴掌。

沈昭月走进院子,早已是一片狼藉,什么衣物、盘子、椅子……全部都扔到了外头,连着那两名婢女都被人压着跪在烈日下。

屋内,更是连着传来了好几声喊叫。

香叶咬着自己的拳头,不敢出声,生怕殃及池鱼了。沈昭月倒是眼尖地看到了坐在院子最角落里的柳桃。

“去沏一壶凉茶来。”沈昭月朝着香叶使了个眼色,待会儿得给真正的柳夫人消消火才行了。

香叶连连点头,垫着脚尖,从一片乱糟糟的地面上循着空档走了过去,那地上可都是碎渣。

“小桃?怎还哭了?”沈昭月拍了拍柳桃的肩膀,等她转过身来,才发现她竟是偷偷抹着眼泪。

沈昭月不由心疼起来,她赶忙抬起衣袖,帮着擦了擦泪,“怪我。我本是想给你提个醒,竟不知让你这般伤心了。”

柳桃看见来人,吸了两下鼻子,努力让自己强撑起了一丝笑意,“怎能怪你?若不是你,我与母亲怕都要被蒙在鼓里。我原本不信,可母亲昨日派人一打听,竟是真的。甚至,甚至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

柳桃难过的地方,沈昭月懂得。柳县守没有嫡子,可因着韦家的势力,他更不敢纳妾。因而许诺了韦连春,大女人嫁出去后,让柳桃挑一个喜欢的男子入赘韦家,毕竟柳桃的性子实在是软了些,只怕她嫁出去受人欺负。

此事,柳桃甚为欢喜,女子嫁人一向不易,她姐姐嫁去了外地,两三年才能回来看一次。柳桃不愿意,只想在广陵待着。可如今,她竟是有了个弟弟。她害怕。

沈昭月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无媒无聘,算不得你什么弟弟。一个外室的私生子,连族谱都入不得。你放心。”

若是此事韦连春不知晓,说不定等过了乡试,还真有可能让那私生子入了柳家的门。可现在,韦连春知道了,怕是决计不会让他们登堂入室。

“可父亲他……”柳桃一直知道,父亲就是想要个儿子。可母亲年岁渐长,生育有风险,比起冒着生命危险生个儿子,韦连春只希望自己能好好护着两个女儿。

“此事并非你父亲一人能做主。你可写信给你两个舅舅了?”沈昭月提醒了一句。

柳桃面色低沉,支支吾吾道:“未曾,母亲怕舅舅们一时气急,惹出些麻烦来。”

沈昭月握住了柳桃的手,劝道:“怕是到最后,还是需要你舅舅们出手的。”

但此事不急,想必韦连春亦有应对之策。沈昭月只又安慰了两声,为免她伤心,将话题扯到了陆婉盈身上,打听了起来:“你可知陆四姑娘如何了?”

说道陆婉盈,柳桃立刻收了眼泪,连忙道:“亲事是退了,但聘礼却是要还五成呢!”

“聘礼单子可有?”沈昭月追问了一句,她实在是担心陆婉盈。

“有的。虽说五成,但对于陆家来说,是有些多了。”柳桃叹了口气,“我让人送了些银票去,能帮一些是一些了。”

陆家虽出了事,但如柳桃与沈昭月,她们都愿意帮上一些。只望着今后,自己遇上这般事,也能得个好吧。

沈昭月点了下头,又提了一句,她想知道些如意的消息:“那王公子呢?”

“那人,早就跟个女子厮混在一起了。每日成双结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王旭行事张扬,柳桃在街上也撞见过几次,她很是不屑。

到底是牵扯不开了。

“对了。这个给你。”柳桃说了半天话,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簪子来,“你家六郎托我带给你的。”

是一根连理枝的金簪,沈昭月接了过来,在手中细细沿着纹路查看,十分精致,必然是能工巧匠之作。“多谢。”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谢轻舟了,沈昭月多问了一句:“他可好?”

见沈昭月情急的样子,柳桃原本不开心的脸上,闪出了笑意,打趣道:“好好的谢府你不待,非得来这山上,连自家的情郎都见不到了,心急了吧?”

“说什么呢!我可没心急。”因着柳桃的心情渐渐好了些,沈昭月亦是顺着她的话,多说了几句,“等我下了山,可得给你好看。”

两人正说着话,那房内又是一阵打砸声。

“砰砰砰——”

声音之大,吓得沈昭月都转头望了几眼,可不能闹得太大了。

“这些施主,此处是佛堂净地,不可动武伤人。”因着声音太大,几名僧人赶了过来,见到一片狼藉,领头的僧人面色铁青。

韦连春笑着走出了门,身后的仆从们将张霞与柳杏压着推出了门外,两人脸色灰白,眼中满是惊恐,可身上却是一处伤痕都没有,衣裳整齐,发饰整洁,似乎只是被吓着了。“小师傅,我们没有动粗,只搜查一下。你瞧,这包袱里的金银首饰,可都是我早些年丢失不见的,这官府都有备案。今日,我是来抓小偷的。”

“我不是小偷,我们不是小偷。你污蔑我们!”柳杏喊得大声,叫得冤屈,那些都是她爹送给她们的!

韦连春一个眼神,仆从伸手掐了柳杏的腰间一下,骂道:“呸,还污蔑。咱们夫人的东西都有章刻,便是拿到官府去,那也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这人,竟是蠢到连这个都不知?沈昭月心下惊叹,世家大族中的东西都有专门的印记,以防下人私自倒卖,或有监守自盗者。

“走吧,压去官府。”韦连春朝着沈昭月微微点了下头,作为道谢。

沈昭月淡淡一笑,剩下的只看韦家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