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来看诊时,沈昭月已烧得迷迷糊糊,只躺在**说起了胡话,时不时喊上两声:“姐姐,姐姐……”
“邪风入骨了,怕是平日里忧思过重,心绪难安,我再添几味重药,但熬煮时的火候颇为紧要。”张大夫掀开沈昭月的眼帘看了看,泛着红丝,眼角更是通红一片。
“你可懂药理?”张大夫朝着十三问了一声。
十三是死士,学得杂,但要说精通,却也没有太厉害。何况沈昭月的病情看着实在严重,她不敢自居,摇了下头:“略懂而已。”
张大夫了然地点了点头,道:“谢夫人的头疼发作的频繁,需得每日针灸缓解,且时辰不定。这样,我将小竹给你留下,他虽才跟着我学医,但熬药这等事,他做得来。”
一个瘦瘦小小的小郎君从张大夫身后走了出来,十三看了一眼,年岁和烧火丫鬟差不多大,她道:“如此,就多谢张大夫了。”
谢长翎得到消息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赶回去,陪着沈昭月。奈何圣上催得紧,那河道塌陷一案,牵扯出了多年前的贪污,一时又要翻旧账。
卫安见主子心神不安,他回了一句:“主子莫心急,张大夫既然开了药,想必是能好的。只是辛苦夫人多受几日罪罢了。”
谢长翎想起她不愿喝药,那一张被苦的皱皱巴巴的脸,朝着卫安吩咐了一声:“去寻些甜果、蜜饯、枣糕什么的,送去。”
多备一些甜食,也能让她多舒坦一些。
卫安马不停蹄去办了,等他送去时,沈昭月的病情已稳定了一些,虽还是睁不开眼睛,但是药倒是都能喂进去了。
“还请帮我向主子带句话,夫人的病已经渐渐好了些。”十三见卫安匆匆忙忙地来,又匆匆忙忙地走了。知道谢长翎担忧沈昭月,自己这人都没照顾好,更害怕被责罚,这才请卫安带句话。
卫安同为属下,自是知道十三的意思,“放心,我会与主子说的。”
十三将那烧火的胖丫喊了来,这屋子既要透风,又要防着热气消散,只得频频让胖丫帮着开窗和替换暖壶。十三坐在床边,片刻不离的守着沈昭月,唯恐她的病情突然加重。
第二日,黄昏将近。
小厨房内,小竹熬着药,得一刻不闲地看着火候,添药、加水、熬煮,忙得不停。王婶见他辛苦,特地煮了一碗红糖水给他。“喝点儿吧,润润嗓子。”
小孩子总是嗜甜的,小竹喝了半碗,笑眯眯道:“王婶,我反正也好看着火,你要是有事忙,我就顺带帮你看着汤就是了。”
灶台上煮着今晚的晚膳,一份黑鱼汤,沈昭月病着,喝些鱼汤能补气血。
王婶一听他的话,正巧是肚子疼,想去趟茅厕呢!她道:“好好好,那小竹帮我看着些,我去去就来。”
小竹欢快地“哎”了一声,等到人走后,给药炉扇着风,而后朝着门外看了几眼,才一个转身,揭开了锅盖,从腰间掏出一个纸包,将里头的白色药粉都倒了进去,搅拌搅拌,再重新盖上了锅盖。
鱼香在厨房内飘散了一会儿,让人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晚膳前,沈昭月服下了第四贴药,竟是起了效,能下床了。十三喜不自禁,连忙让王婶将晚膳送来,“夫人,喝些鱼汤吧。你都好几日没吃了。”
然而,小竹却是端着一份稀粥走了进来,拦住十三:“鱼汤太荤腥了,夫人现在可不能喝。这药效刚刚起作用,最好是先喝些粥。等晚间若是还饿了,那再喝些鱼汤也成。”
有了小竹的话,十三也就歇了心思,毕竟她也不是大夫。
沈昭月下床走了几步,似是恢复了些力气,又自行端起了粥吃了一碗,胃里暖了,身子也就暖了。
鱼汤已经端到了桌上,整整一大盘子。沈昭月不由道:“这鱼汤,大家一起喝吧。这几日,也累着你们照顾我了。十三,你尝尝。别浪费了。”
沈昭月亲自盛了一碗,放在了十三面前,十三本要推拒,但沈昭月望着她,那一双眼睛看得她心头一颤,最后还是端起来,喝了两口。
黑鱼汤鲜美,让十三都忍不住胃口大开,她确实好些日子没休息好了,身子累,自然肚子也饿着,见沈昭月吃了半碗粥后,她也索性将一整碗鱼汤都入了肚。
“王婶,胖丫,你们也尝尝。”
站在一旁的王婶笑着答道:“多谢夫人赏了。”
胖丫也笑得开心,她早就饿了。
唯有小竹摇了摇头,“我不爱吃鱼。”
晚膳用完,众人昏昏作睡,各自回了屋子。十三给沈昭月管好了窗户,却是突然眼前一花,心底一股怪异的感觉滑过,然而没等她想明白来,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咚——”
倒地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影从钻进了屋子。
“沈姑娘,可能自己走?”小竹将一粒药递到了沈昭月面前,她一口吞下。
药丸入肚,身子立刻轻盈了许多。沈昭月点了点头:”可以,我们走吧。”
沈昭月的病一开始只是轻微的风寒,不过是她装得严重了些,张大夫开的药,其中有一味被换成让人昏睡体虚的慢性毒药,正是她姐姐沈明月之前所中的毒。
小竹这几日给她熬煮的药,正是解毒所用。那一颗药丸,更是能加快的毒性的排出。
夜深人静,两人披着黑色的袍子,从小厨房那处送菜的小门逃了出去,看守门口的侍卫也都分食了鱼汤,早就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人呢!”谢长翎冷着一张脸,在十三匆忙来报时,狠狠地将桌上的砚台砸了过去。
十三的眉角磕出了血痕,她也没想到那小竹竟然会……会将夫人拐走!
“属下已派人去追查了。昨夜城门早就关了,夫人应该还没出京城。”十三跪在地上,心底瑟瑟发抖。她已经接二连三犯了主子的大忌。
“卫安,你去查。”谢长翎手心握紧,他一想到这几日齐恒的刁难,不由心中的怒气更重了。她竟然,还是跟着他走了。
真是,为难她装乖了这些日子。
“十三,自去刑堂。”谢长翎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