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冲出车道,香叶护主,急急将自己的身子扑过去,拉住了差点儿翻出车厢的沈昭月。车夫没能拽紧缰绳,竟是将他自己甩了出去,胳膊磕在地上,疼得大喊:“我的胳膊,胳膊!”

“滚!滚开!”

然而,这撞到了沈昭月马车的人,丝毫未曾停留,只加速朝着前方冲了过去,甚至不顾道路两旁的路人。

“这人怎么这样啊?”

“哎呦,都撞到人了!”

围观的人纷纷喊道。

沈昭月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刚才疾驰而过的马车上插着“王”字旗。

“姑娘,你没事吧?”香叶将沈昭月扶正,抬头就瞧见了她额上的大包,“这都肿了!”

沈昭月脚踝处的扭伤还未好,刚才那一跤,绊住了脚踝,“嘶——我的脚。”

香叶赶紧低头查看,果真是比昨日更红肿了些。“早知,今日就不出门了。刚才姑娘还非得下车去,硬撑着给六公子送东西。现在又扭了一次,伤筋动骨一百天,姑娘这回是真得在**躺着了!”

一时心急,香叶忍不住发了牢骚,沈昭月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也没有多说。“你先下去看看马夫如何了?”

地上的马夫龇牙咧嘴地喊疼,香叶下了车去看看,地上早有了血迹:“姑娘,他胳膊伤了,赶不了车。我们,怎么回府啊?”

“扶我下去。”没了马夫帮忙,沈昭月生怕马儿突然失控,她强忍着疼痛,扶着香叶的胳膊下了马车,见马夫伤势严重,她赶紧让香叶去寻大夫来。

可香叶左右瞧了一眼,这附近没有医馆,她哪能独自将沈昭月丢下呢?

为难之际,竟是遇见了陆婉盈。

“沈姑娘,我送你回谢府吧。”陆婉盈今日出门,特地赶了个热闹,只没想到会遇见沈昭月。

沈昭月许久未见到她,没想到陆婉盈比起上一次在陆府的见面时,神色好了许多,面颊红润,不再有幽怨之感,“陆姑娘,能否麻烦你先送他去一趟医馆?”

陆婉盈瞧了眼路上的马夫,答应了下来:“前面过两个巷子就是医馆,我让人送他去。”

明明之前陆家的仆从都跑得差不多了,现在却是从马车后头走出来两个侍卫,将车夫搀扶着去了前头的医馆。

沈昭月上了马车,她脚踝有伤,动作颇为艰难,陆婉盈伸出手去,将她拉了上来。“刚才在贡院外,我就瞧见你了。只刚才人多,我不好与你打招呼。”

“你今日也是来送考的?”沈昭月落座,车厢简朴,但内里的物件都齐全。

陆婉盈瞧了眼她头上鼓起的包,从一侧的暗匣内拿出药膏,她轻挑了下眉毛,“我既退了亲事,自然要再寻一门好地。榜下捉婿,你可知道?”

“这……未免……”沈昭月不知该如何说,这还没出榜呢?

“这是活血化瘀的,我先给你敷上一些,等到回府,你再寻府医看看。”陆婉盈见她一脸吃惊的模样,多解释了两句,“我是想明白了。陆家虽落魄了,但五弟给我留了些人手,那几间铺子打理起来,也有了营生。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个顺遂称心。这几日,我接触了几位考生,不说才学如何,品性倒不错。”

“有个叫赵跃的,早年水灾没了父母亲人,只他独身一人,我打算寻他入赘。”陆婉盈面色不改地说完这番话,沈昭月连药膏抹在脑门上的痛感,都忘了。

“入赘?”沈昭月从未想过。

“以我现在的身份,嫁给谁都难免被轻看。寻个普通人,入赘陆家,总归还是我当家做主。”陆婉盈本想不嫁人,只守着自己过活。可陆家其他旁支的人,每一个都虎视眈眈,只想着瓜分陆家的祖宅和那些零散的家产。她若是想保住这些,就得有个丈夫,有个孩子。

赘婿,是她最好的选择。

沈昭月点了点头,她竟是想得如此明白。“那等你成亲那日,可得给我送张请帖。”

“刚才冲撞你的马车,是王旭。”陆婉盈将人送到了谢府门口,她提醒了一句,“那王家一向与谢家不合,你千万提醒谢二公子,多注意些。”

说完这句,陆婉盈放下了车帘,命人架着马车,缓缓离去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小黄狗见到沈昭月,朝她摇了摇尾巴,而后又自顾自地跑到一旁玩儿去了。

香叶在屋内给沈昭月上药,不由念叨着:“那陆姑娘可真有主意,竟是敢招赘婿上门。”

“是啊,比你家姑娘厉害多了。”此事要放在自己身上,沈昭月只觉得她是没有这般魄力的。

府中少了几位郎君,竟是一下子冷清许多。

晌午过后,雨声渐渐大了,院内石板上有了些积水,雨链霖霖,处处透着一丝幽静与平和。唯独沈昭月坐在外头赏雨时,额头上肿起的那块包隐隐作痛,让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刚才陆婉盈最后的那句话,指的是什么呢?

“茶坊这两天可有信来?”沈昭月伸出掌心,几滴雨水落在其上,很凉。

香叶摇了摇头,“没有啊。李掌柜上次只送了茶叶来。”

已是整整一个月,未曾收到信了。沈昭月收回掌心,随意地在袖子上擦了擦。

也不知,如意现在如何了?

屋内,香叶正收拾着东西,收着收着,她惊叫了一声:“姑娘!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沈昭月转过头去,看见匆忙小跑过来的香叶。

香叶递了过去,“呶,竹哨。”

“给我吧。等乡试后,还给他。”本应一并还回去的,可现在沈昭月竟是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总不能再弄丢了吧?

将竹哨挂在了脖子上,藏进了衣领内,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