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可是去了祖母那儿?”谢轻舟从石头手中接过了汗巾,擦了擦脖颈和额上的汗,他刚在书房内写了一篇新的赋论,手心皆是汗水,差点儿不慎晕染了纸张。

“去过了。”沈昭月见他领口歪了,帮他捋了捋,“北书房内,没有备冰吗?”

“没有,待我去了考场,怕也是这般热。如今忍着些,日后才好适应。”谢轻舟见她细细为自己打理着衣襟,心中顿时就有了种小夫小妻之感,想到了他们的以后。

待到几人走到了小径上,谢轻舟忍不住就拉上了沈昭月的手,掌心相握下,他兴高采烈道:“前几日母亲松了口,说是给我办个生辰宴,顺道将你我亲事定下。你可知?”

沈昭月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刚从姨母那儿回来,暑气天热,我送了些紫苏饮去。也给你单独备了份。”

见她万事妥帖,谢轻舟不由心下感激,“这几日我忙着功课,母亲免了我的拜见。你若是有空,且多替我去陪陪母亲。”

四房的家产全靠着四夫人一人打拼,若是谢轻舟想独自搬出去立个门户,大多需要四夫人给些补贴才行。虽然沈昭月不需要那些,可一个男子若是处处靠着妻子过活,怕是心中多少有些不平衡。

“放心,我都打点好了。”沈昭月晓得他的心思,这些原本也是她该做的。“我前几日定了玉枕,到时候由你送给姨母,她应当会更喜欢。”

沈昭月离开府中多日,四夫人未曾派过人来问候,是有些不喜她擅自做主,她自然要多费心一些。

两人闲聊了一路。

然而,沈昭月一路上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她几次回头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怎么了?”谢轻舟见她总是向后望去,问了一句。

“没事,这光有些刺眼。”沈昭月笑了一声,不再乱想。

假山后头,谢长翎整个人都散发着冷气,明明是酷暑难耐的天气,卫安偏偏觉得四肢冰凉,阴冷不已,他瞧着前头共打着一把遮阳伞的两人,心下狂跳:这沈姑娘未免胆子太大了些,这是完全不将他家主子放在心里啊!

因着有伞的遮挡,香叶与石头跟在两人身后,谢长翎并未清楚瞧见两人相牵的手,只他们并肩而行,姿态亲密,让他不禁捏碎了假山上的一块小石头,那石头碎成了渣,散落下地上。

“主子,要不咱们上去打个招呼?”卫安瑟瑟发抖,缩着身子在一旁问了一句。

“哼,她若想见我,不会自己找来吗?”谢长翎鼻腔出气,神情阴霾,刚才他帮了她,可沈昭月连句感谢都没说,这是故意在无视他。

与他置气,谢长翎倒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沈昭月随着谢轻舟去了他的明言院,等用过晚膳,他还得赶着用功呢!

院子不大,两间屋子,一处小园。几株花草开在园子里,颇为孤寂,倒是杂草更多一些,似是无人打理。屋内的摆设更是简单,唯有书桌上堆满了字画和书籍,一旁的柜子上摆着的皆是笔墨纸砚。

石头进门,将一侧的方桌移到了中央,香叶将食盒里的紫苏饮端了出来,又端了一份刚做好的红汤牛肉小面,面汤上浮着一层红油。

谢轻舟嗜辣,但府中的菜色一向清淡,沈昭月偶尔会给他做些红油吃食,解解馋。

“月儿的手艺,果真是最好的。”谢轻舟一看面汤,口舌生津,拿起筷子拌了两下,就连忙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沈昭月见油渍飞溅了出来,拿出了绣帕递了过去,又倒了一杯紫苏饮,说道:“慢一些,这油渍可不好洗。”

谢轻舟这才慢下了速度,这一口辣,他等了许久了。

而后,沈昭月朝着石头问了一句:“上次的事情,麻烦你。可有受伤?”

上次的事?石头一时间没想起来,顿了一下,才长“哦”了一声,“不麻烦,不麻烦。只怪我大意无用,害得姑娘受苦了。”

“也怪我,本该亲自去接你,可……”谢轻舟吃面的筷子停在了手中,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可夫子那边。”

“不过是场意外,我这不安全回来了吗?”沈昭月拍了拍谢轻舟的手背,“你只安心备考就行。”

既然石头没事,沈昭月就放心了些,她朝着香叶瞧了一眼,而后香叶从钱袋里拿出了一锭银子,塞进了石头手里。

石头还想推拒,但见自家公子未作声,亦当他是默许了,因而就大大方方收下了,“多谢姑娘赏。”

陪着谢轻舟了用完晚膳,见他还忙着用功,沈昭月便带着香叶回去了。

外头晚霞刚刚现身,粉彩的云朵挂在天空之上,辉映出一幅壮丽的画卷。沈昭月走了几步,突然来了兴致,寻了个秋千**了起来。

香叶站在身后,为她推着绳,两人刚刚玩了片刻,忽而就听见了一旁有人走了过来,耳旁传来了一道女声。

“表哥,这是我亲手做的芙蓉酥,你尝尝?”林荣月一听人说谢长翎今日未出府,而是在北书房教学,立刻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将人一把拦住。

谁知,谢长翎只看了她一眼,回了一个“嗯”,抬脚就要走,林荣月哪里肯,她缠了谢长翎一路,哪怕对方连一个字都不搭理她,却还是厚着脸皮跟在后头。

“表哥,你就尝尝嘛。”烈郎怕女缠,林荣月虽也害怕谢长翎那一张冰冷的脸,可到底她更喜欢他这张脸。

见谢长翎走得快,她那原本羸弱的身子竟是健步如飞,一把拦在了谢长翎的身前,一脸娇羞地将手中的芙蓉酥递到了谢长翎的嘴边。

香叶吃惊不已,这位林姑娘也太大胆了吧!她扶稳了沈昭月的秋千,耳语了一句:“姑娘,咱们回去吗?”

沈昭月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只怕被林荣月瞧见自己,兴许会记恨上她,毕竟这要是被谢长翎当面拒绝了,实在是丢脸。

“沈姑娘,你也在呢!”卫安眼尖,一下就瞧见了沈昭月,见谢长翎嘴角轻抿,他知道这是主子不耐烦至极的表现,生怕自家主子将人骂哭了,他连忙朝着沈昭月招呼了一声。

林荣月脸色一僵,她没想到这里还有人!

谢长翎侧目望过去,刚才还与别人亲密同行的沈昭月,如今正笑容满面地坐在秋千上,似乎是在看他的笑话。

被人点名喊了一句,沈昭月苦笑不已,只要无奈地抬起了右手摇了两下,就当打招呼。此地不宜久留,她起身就准备离开。

谢长翎瞧见了她想要逃离的动作,心中的闷气更甚,竟是低头咬了一口被林荣月递到嘴旁的芙蓉酥。

沈昭月愣了一下,随后朝着他微微福了下身子,拉着香叶就走了。随后,她轻呼了一口气,他应当,不喜欢自己了吧?

林荣月惊喜不已!表哥居然真的吃了她手里的芙蓉酥,她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谁说表哥清冷不近人情,明明对她就很亲近嘛!

看着沈昭月的背影,谢长翎只觉口中干涩难耐,面饼厚重,面馅过腻,难以入口。可到底是吃进嘴里了,他无奈只能咽下。莫名,心底有了一丝苦涩与后悔,她会怎么想?

“表哥,我再喂你一口?”

“表哥!表哥!”

前面的人长腿一伸,就走。林荣月追在了谢长翎,最终被拦在了听竹院外头。

大门一关,只留她一人在外头傻站。

不过,林荣月心底窃喜,刚才她可是亲手喂了表哥呢!她明日就要跟府里那些女郎们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