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酷暑,蝉鸣不断,蚊虫更是多了些。

一袭纱衣避暑的柳桃,挥着衣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当是秋末来才好,红枫赏桂,饮酒品诗。现下实在太热了些。”

如今,她陪着沈昭月待了几日,实在是受不住蚊子的叮咬,院子前后皆是草丛小树,唯日晒当头时,才稍稍少些蚊子,这胳膊上、腿上全是红肿的蚊子包,让人片刻不停地挠着痒痒。

虽带了驱蚊的香囊,但作用不大,沈昭月自然也看不得小姐妹受苦,早早就将人劝下了山。“上次劝了你,你偏不听。快些回去吧,柳家传了信来,那对母女虽认了外室之名,但日日哭求着要认祖归宗,你回去,也好陪陪你母亲。”

一想到那对母女,柳桃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才早了几日下山了。

沈昭月独自在南山寺诵经念佛,自上次与谢长翎吵了一架,就连卫九都不曾给她们送过吃食了。不过,这也让她乐得自在。

这几日,沈昭月彻底想明白了,她早就不应该与他多有纠葛,若是谢长翎以势逼人,她就死磕在谢老夫人的门前,求个公道。但既然卫九都不来了,想必他应该不会再来烦自己了。

如今乡试在即,能在此前打消了谢长翎对她的心思,正合她的心意。

“姑娘,东西都收拾好了。”香叶挠了一下脖子上的包,昨夜被叮咬了一大口,这肿起来的包都快比她的手指头还大了,涂了清凉膏止痒,但效果甚微。

日头西晒,过了晌午后,山风徐徐,带着一丝凉意。

院子飞来了一只雀儿,叽叽喳喳叫了两声,许是院内太热,扇着翅膀就飞向了院后的林子里。

“等回了府,可得多备一些冰在房里,这再热下去,我命都要没了。”香叶大汗淋漓,她庆幸自家姑娘只是来南山寺待上七七四十九天罢了,这要是多待几天,她是真不想活了。

沈昭月将枕头塞进了箱子里,来时备了两个箱子,除却日常用度,还有一些吃食药物,如今只剩下了些被子衣裳,倒是空了一个箱子出来。

石头擦着汗,一进门,连忙喊道:“哎呦喂,姑娘怎能自己搬箱子?我来我来。”

谢轻舟自上次偷摸出府,被谢长翎撞了个正着后,就不敢随意向夫子请假了。上次的事情,虽有四夫人帮着打了掩护,但回了四房的院子,四夫人拿起戒尺抽了他两下手心:“不过几日都等不起?一门心思想着儿女情长,你能考个什么出来?”

因而,今日只有石头来接人。

“只一个空箱子,不碍事。”石头的年纪也不大,沈昭月看着他瘦小的身板搬着箱子,连忙喊着香叶一起来帮忙,三个人一起抬着,送到了马车上。

然而,就在马车外的不远处,卫九朝着自家公子问了一声:“主子,咱们可要去帮忙?”

谢长翎冷哼一声,眼瞧着沈昭月涨红了一张小脸,汗珠打湿了发丝,本想着今日来接她,但似乎早有人替他来了,“她既不领情,我何苦帮她?”

说罢,只一挥衣袖,转身就要走,只走之前与卫九交代了一声,“既是要回谢府,总不能中途出了事,你跟着些。”

卫九连忙应下,心里只叹:这位沈姑娘怎就这么不知好歹呢?他家公子如此照顾她,她竟是一点儿没将公子记挂在心上。

心中为谢长翎抱着不平,但卫九做事确实利落,等到前面的人拉着马车缓缓下山时,他早已换好了装束,只扮作一位老农,跟在后头。

“姑娘,回府前要不顺道去一趟茶坊看看?”香叶记挂着如意,自上次一别,她们再也没了如意的消息。以往去茶坊时,如意姐姐都会特意给她备上一份亲手做的烤鲜花饼,是她最爱吃的。

“不了。李掌柜早前递了信来,一切安好。”沈昭月按了按自己的肩膀,刚搬东西时,用力太大,扯到了筋骨。

“可我……”香叶支吾了一声,还想继续说。

沈昭月抬起胳膊,上下转了一圈,而后轻轻拍了拍香叶的后背,“此事,万不可对旁人提起。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她。”

香叶张着嘴巴,不敢相信这话竟是自家姑娘说出的,可看着沈昭月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终于是点了下头,喃喃道:“我记着了。”

回谢府的路,需经过一处市集窄巷,大户人家鲜少从此处过,但早些回府的话,走这条路最近。

道路两旁皆是零散的摊贩,大多是租不起摊位的人,只能随意拎着个筐子,或是铺一块灰布在地上,就开始买卖了。

香叶咽了口口水,外头酥油饼的香味,实在是诱人,引得她忍不住扯了下沈昭月的胳膊,问道:“姑娘,买块酥油饼回去吧?”

两人起得早,因收拾行李,只匆匆喝了一碗粥,现下是有些饿了。左不过是买个饼呃功夫,沈昭月摸了下肚子,朝她宠溺一笑,“去吧,豆花也买些。”

那肯定的,这豆花带回去加些冰块和酸梅,那才解暑呢!香叶掏了掏袖中的钱袋,里头沉甸甸的铜钱,叮呤当啷响了几声。

下了马车,香叶直奔卖油饼的摊子,要了五个油饼,又去隔壁买了五份豆花。可等到她正从钱袋里掏出了铜钱递给摊主时,身侧一个人影冲撞了过来。

“哎呦!做什么呢!”香叶被人撞到了胳膊,手中的铜钱洒落了一地,正准备捡钱时,竟是有个人冲过来,将她的钱袋子给抢走了!“小偷!抓小偷了!”

“抓小偷啊!”香叶顾不得豆花了,只得匆忙将手里的酥油饼塞到了轿子里,自己朝着人群中的方向去追小偷了!

沈昭月立马掀开帘子,瞧着香叶跑去的方向,担忧不已,她连忙朝着石头喊了一句:“快将香叶寻回来,钱丢了没事,人得回来!”

石头连忙“哎”了一声,跳下马车就往前去追人,却是忘了先一步将马匹栓好。

市集中的人群乱做一团,一个挑担卖蘑菇的大汉被人挤做一团,担子一歪,正戳中了马儿的脖子。

马儿受惊,扬起前蹄,失了控制!

“小心!”

那马车前正有一对母子卖着葫芦,是沈昭月惊吓出声,却是马车一个摇晃,将她整个人摔倒了地上,后背吃痛不已。

“小心啊!”

四下的人群慌忙不止,石头转身一瞧,猛地一拍脑袋!

完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