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日,他来学堂接我放学,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又想起了一些。

他拿出那个球,放在我的面前。“我曾经住的地方旁边,就是那潭蓝色的湖水,这是我今日想起的,还有……”

他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水塘,忽然间那里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变成一条透明的带子缓缓飘了出来。

我看得傻眼。

他让水变成一个球在自己的手中。

我忽然拉住他,指指这个球,然后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他问:“想学?”

我连忙点头。

他轻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对我说,集中精神在水上,心中默念咒语。我刚学,还要念咒,念了半天,终于,水也像带子一般飘到我的面前,但我一分神,立马滴落到地上。

他拍拍我的肩:“不怕,多学几次便会。”

我再试了几次,小有成就,他也替我高兴,两人便商量着去吃东西。

我的聪明才智也不是盖的,晚上就完全掌握了,到了第二日,便就发明了现在和别人沟通的行云流水术。我高高兴兴地跑去告诉倾君,他已经从酒楼搬出,我让他在城郊的一处废院里暂住一段时间。那里被我们收拾干净后,其实也不错。

我去时,他在那庭院里的石桌上,头发披散着,皱着眉头看那红色的球。

我奔跑的脚步一下停了来,看着他。他的两只眼睛都露了出来,红色的左眼和球相应着,不知道为何看上去,都比平日要鲜艳许多。

他表情是说不出的严肃。

仿佛感觉到了有人,他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我,第一次失了微笑。

“小卿。”陈又然推了我一下,“想什么,很出神。”

我摇摇头。他笑笑:“第一次出远门,害怕?”

我又摇头。

“得了吧你。”他捶捶我的脑袋,“害怕就告诉哥哥,哥哥会照顾你。”

我抬头瞪他,他又冲了一笑,便和我并肩走在古街上,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些事。我们还能并肩走在一起,不知道应该欣喜还是害怕。

我们的目标,是那个我最爱的人。

我却无法对陈又然说起。有种背叛着他的感觉,枉他对我如此好。轻轻吐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杨柳依依的堤岸,又总会想起倾君。

太多的回忆了啊。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我和陈又然的计划是,往杭州走。沿途会经过三个门派,陈又然在那里都有朋友,拜访顺便加打听事情。

我没出过远门,无所谓。跟着个人走便是,况且他又是陈又然,他把我卖了我也心甘情愿。我们到第一个门派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期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和陈又然说了许多三年发生的一些,但是我没有提起倾君。

多半关于父母,学业,和我瞎捣鼓的法术。

我问陈又然,我这样学下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好,陈又然说:“我又没学过怎么知道?况且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有我在你怕什么。”

后来,在我学法术和研究魔物的期间,我发现他真的不会特别去关心和关注我的事情,我有阵子还真当他是不管我死活,也气恼过,不过我也是之后才明白,他是对我一直的放纵,希望我能自己去理解那些。如果我有什么危险,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救我。

当然这些我现在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山腰,我一直忙着数脚下石头也没看路。现在忽然看见周围的风景,不禁暗暗赞叹起来。周围都是一种奇异矗立的怪石阵,上面长着杂草,只是那石头排列得极有感觉,错落有致,和谐又感觉刚硬。不似平日在山上看见的仙境般的景,反而给人一种苍凉又黯然的感觉。

不知道怎样的门派会选这样一个地方。

想着,忽然有人喝了一声:“来者何人!?”

我和陈又然纷纷抬头,看见一个个子矮小的蒙面人蹲在石头之上,活像一批狼一般,暴露在外的眼闪着凶光。

陈又然一拱手:“麻烦通报,武当陈又然。”

那人道:“门主在闭关,不见客。”

陈又然说:“是有急事。”

却听石头上的人一声冷笑:“这几日说有急事的人每日都要来几个,门主放话了,事无大小,都不见。”

我一听觉得有些恼,屁大的门主架子居然那么大,扬手作势要打,却被陈又然按住,他转眼对那石头之上的人眯眼笑道:“那贵派门主何时出关?再来登门拜访。”

“下月初五。”

陈又然一拱手:“那告辞。改日再来。”

告辞?我在旁边急的想拉他,他一把又按住我的手。拉我转身走,在我耳边低语一句:“刚出来混就得罪人家,你不想活了不是?”

在那堆怪石中,我们下了山。陈又然的脚极快,我险些跟不上。终于跌跌撞撞到了山脚下,便商量着找个地方歇息。

找到了客栈落脚,在客栈里随意点了点小菜吃。我叼着筷子,沾了些酒,在桌子上写:“接下来打算?”

陈又然沉默地喝了一口酒,也不说话。忽然旁边有个人走来,陈又然侧眼,那人对他一拱手:“墨靴客,陈又然?”

陈又然放下酒杯,站起来回了个礼:“不敢当。”

哇,居然有人认识他。还墨靴客?我想起他那双万年不换的雪白色墨梅靴,禁不住有些想笑。再看那男子,眉目间满是刚毅,在春日还寒冷的天,已经穿起了无袖的背心。在脖颈到肩膀的地方,有很明显的青龙刺青。

他微微一笑,“真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碰到你,要不是那双靴子,我看我还不敢确定,墨靴客是如此风liu潇洒的少年。”

陈又然摆摆手,又拱手道:“敢问阁下是?”

“唤我青龙便是。”那男子又转眼看我,我被他看得一愣,陈又然一把拉起我,按住我的头:“是我的弟弟,何卿。”

“何公子。”青龙对我一拱手。

我连忙回礼,然后陈又然让他坐下。为他斟上酒,他连忙摆手说不敢当。陈又然豁达地笑了笑。

“陈公子一直在武当修行,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石海山下?”青龙问道。

“是为了治疗我弟弟的嗓子。”他轻轻拍拍我的肩膀。那男子脸色一变:“难怪从刚才开始,何公子就没有说过话。嗓子是有什么疾病?”

“天生如此。”陈又然说。

“那可就有些难办。”青龙说,“不过天下有一人可以,‘回春圣手’斐似雪。”

陈又然笑,拿出折扇轻轻挥动:“和弟弟正是要去找这位传说中的圣手,但青龙兄也知道,那两个难办的条件吧。”

青龙略略思索,陈又然就说:“不在夏日啼鸣的鸟,不在人间盛放的花。”

“确实难办,不过,这种东西都是靠缘分。你我也算有缘,这顿饭就我来请了。”

“不敢不敢。”陈又然轻笑着摇扇,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做作,我心中正想着。忽然门外一阵**。我们三人不约而同看向大门口。客栈的老板娘扯着嗓子唤:“出什么事儿啦,都给我去看看!”

我拉拉陈又然的袖子,心里却乐开了花,头一次出来就有好戏看,不知道是不是我表情都写在脸上的原因,陈又然背对着青龙转头瞪我,大概意思是叫我别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哪里管他,一个劲地扯他袖子,他不能说话,只能站起来,拍拍青龙的肩膀:“走,看看去。”

青龙点点头,两人就起身走。我跟在他们的后面,还未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喊:“灭门啦!灭门啦!”

我心中一震,马上想起早晨刚去拜访过的石海门。方圆几十里就这么个门派,若是说得他们,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陈又然拉住那个叫的人,皱眉道:“什么灭门。”

“刚才山上起火,山下的人就跑去救。无料看见一条山路上全是尸体,山路上的人都是被杀死不是烧死的,没有逃出来的人,火也扑不灭。看来里面的人都是死了。”

我听后吓了一跳,全然没了看热闹的兴致。想起早晨还跟着陈又然辛辛苦苦上山去,那蹲着石头上的蒙面人,到了晚上,不过几个时辰,居然就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不由得一身冷汗。

陈又然忽然拉了我一下,在我耳边低声问:“你感觉到了么?”

感觉?

我从刚才到现在精神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现在一静下来,忽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压抑。我还没有更加深入去感受,陈又然已经说:“有魔物在附近,而且,力量不容小觑。”

他一把拽起我的手:“走,或许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被他这么一说,脑袋一空。

难道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