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的话,花辞镜根本不信:“可他明明救了很多含冤之人,惩罚了该罚之人,到底哪儿做错了!”

“你见过官家了,你说他是怎样的皇帝?”盈盈并不跟花辞镜纠缠,反而提起了当朝。

花辞镜回忆道:“真的要说,当然是个好皇帝,好舅舅。”

当朝登基至今,天下财货通畅,百业兴盛,灭北汉,收得大将杨继镇守边关,将辽夏铁骑拒于关外,文治武功自然没有问题。而且,若不是真心疼爱柳素鳞,又怎么会处处偏袒,让他回汴京为官,还吩咐富长岳处处照拂,若是寻常官吏,哪有可能在舍人院被关,直接送狱囚了。

这些都是事实,就算花辞镜也否认不掉。

盈盈满意地点头:“对呀,官家是个好皇帝,好舅舅,但柳大人此番入京,却是为了将官家置于法下,一旦法在人之上,岂不是就会重回祖龙朝,严刑峻法,天下大乱了么?”

花辞镜一愣,盈盈道:“梅落风为何全家被杀,你可知?”

花辞镜摇头。

“他曾追随大理寺某位寺卿,只是这位寺卿,不知何故被抹去了存在。”盈盈说完,花辞镜立刻明白:“你说的是柳冰?”

盈盈点了点头:“有意思吧?柳冰、柳素鳞,是不是很像一家人?”

花辞镜不说话。跟盈盈这种人比起来,她方才思考那么多,似乎都成了浪费时间,看来盈盈已经知道了。

“知道我为什么查他么?”盈盈问了,但知道花辞镜肯定不知道,于是解释:“因为,十年前的武林盟主,也叫柳冰,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而柳素鳞的武功,真的非常高。

盈盈也不得不想到另一个可能:“武林盟主和大理寺卿是同一个人……”

“而且还娶了公主。”盈盈笑了,带着三分不屑:“阿镜妹妹,你可要小心了,这世上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花辞镜明明是来讨个说法的,却不知为何,面对盈盈的说法,她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她想相信柳素鳞的善良,但关于盈盈说的,她更不能轻易否认。

最后,盈盈道:“你想替那一千多的冤魂洗清冤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为官家立下大功,以此求得官家垂怜,这样,他们的冤屈能伸,而你也不会因为犯了十恶不赦之罪,而连累花家抄家灭族。”

花辞镜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可以靠她的眼,去看透这世上的是非曲直。

她一直以为,盈盈会帮她,是同为女子,互相扶持,所以在郭嗣的书房,触发机关时,她才感觉到生气,不可思议,为什么盈盈想要她死。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好幼稚,原来那时,盈盈根本不在乎她到底要干什么,对盈盈来说,她只是用来降低柳素鳞戒心的人罢了。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法,现在却显得幼稚又苍白,她还什么都没说,盈盈就知道一切了。

“柳素鳞是不是让你编瞎话来骗我?”盈盈道出了花辞镜的心思,花辞镜道:“我想,去大理寺查柳冰的线索,是你故意利用我,误导柳鱼儿,让他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盈盈点了点头,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有几分悟性:“柳素鳞可不好骗呢,他年纪虽轻,却不是闭门念书,不谙世事之人。”

这十多年,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西域之国一夕覆灭,踏过异邦土地,见识过与宋土截然不同的世界,看得懂列国文字,若不是像你这般天真纯粹之人,是骗不过他的。

而盈盈手中的风月楼,就可以追寻这些踪迹,知道柳素鳞的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

今天的话,也许太过伤害花辞镜了,盈盈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不了,我跟你合作,替官家立下大功,即能为那些兄弟们洗刷冤屈,又能保全花家,这是最好的结局。”花辞镜眼神再次坚定,花家纵然是扬州首富,也不过是商贾人家,在朝中没有庇佑,再大的富裕也不过是风中飘絮,否则也不会逼她嫁给官宦子弟。

其实她懂,父母所求,也不过是个安身立命的依靠罢了。

既然她逃了婚,让花家颜面扫地,她就更不能再给花家招去灭门之祸了。

“柳素鳞让我问,江舟刻跟长生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花辞镜把柳素鳞的问题说了出来:“你若不将此事告知于我,那柳素鳞只会觉得,我办事不行。你要留我做暗棋,在恰当的时机暗算他,也要付出代价吧。”

“想不到阿镜妹妹学得这么快。”盈盈点了点头:“江舟刻救的老者,被人剥了面皮,戳瞎了双眼,毒哑了喉咙,还砍断了双手。”

花辞镜只觉得一股寒气栖身,什么人居然会如此凶残地对待一个老者?而且:“江舟刻没说这些啊。”

“他当然不会说。”盈盈笑了:“你别看他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样子,他的父亲可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疯魔刽子手——人送外号血侯。一年前,江舟刻跟血侯决战断桥残雪,割下了血侯的首级,悬挂于应天武林盟,昭告江湖,大义灭亲。”

花辞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江舟刻杀了自己的父亲,而且还割下了头送给应天武林盟……

盈盈看花辞镜惊讶地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妹妹,你只是不懂江湖险恶罢了。”

“那你呢?”花辞镜问道,盈盈的手停顿了一下,突然笑了:“我呀……想看尽这世间一切的好,虽然等不到,却想看看另一种,不同的活法。”

盈盈的说辞太美好,并不像个老谋深算的险恶女子,而像个童心未泯的少女。

“算了,你还是告诉我,那个被江舟刻救下的人怎样了。”花辞镜不想再听什么鬼故事了,只想知道后面怎么样。

盈盈点头:“那位老人家,最后还是不治身亡了。我以风月楼的面子,向长生门保证,他只是单纯救了个人,并不知道任何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