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陛下让我回京，调查三法司内斗事小，逼我交出这份秘籍才是最重要的吧？”柳素鳞很清楚，当朝最担心的，是皇位，这天下很多人不服，而皇帝必须守着这个皇位，丝毫不能退让。

毕竟他走上了这条路，一旦无法继续走下去，那就是粉身碎骨。

“最终，朕很欣慰，不管郭嗣也好，你也好，都选择了朕。”皇帝点头，一副放下了心中大石的样子：“这秘籍就让它去吧，当下之人，不应该为了作古之物而束缚。”

说完，皇帝将秘籍引燃，投入一只瓷器摆件，看着火光吞噬上面熟悉的字迹后，这才又看向了柳素鳞：“鱼儿，你练了《冼化心法》对么？”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在此之前，我有一问，希望陛下告知真相。”柳素鳞的表情是非常平静的，皇帝很是大度地道：“何事？”

“父亲和母亲，是否安好？”柳素鳞终于问出了这一句，他离开天竺山入京，真正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他的父母是否活着。

皇帝沉默了片刻：“他们很好，只是朕不希望你们一家重逢罢了。”

“素鳞知道了。”柳素鳞点头：“还请陛下转告家父家母，鱼儿一切安好，无需挂念。”

皇帝在这一刻有些恍惚，柳素鳞不愧是永安公主的孩子啊，真的很像，短暂感慨，皇帝终于出声：“赐酒。”

汴京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伴随着行人匆忙的脚步，繁华的汴梁，短暂的安静了。

花辞镜一夜未归，金市东也不见人影，柳素鳞更是一早就被召入皇宫，辛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很担忧。

这老屋，他已经住了十二年，房梁上的宝刀，也尘封了十二年，也许今时今日，这刀还有用武之地。

辛吉从房梁，将刀取了下来。

就宝刀即将出鞘时，老屋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蓑衣的人影，淋着雨，站在门口：“哎呀，辛吉，这刀出鞘必须见血，我看还是算了吧。”

来人拿下蓑衣斗笠，露出了斑白的鬓角，还有半旧的道袍，虽说如此，却精气神十足，面颊有些消瘦，却仙风道骨。

老道把手里的酒葫芦丢给辛吉：“十二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不喜欢招待客人。”

酒葫芦散发出酒香，极为熟悉，恰似当年，只是两人已经半百，不再是少年人的模样。

辛吉拧开酒葫芦，倒了一口酒入喉，示意老道进来：“竹叶青……梅落风，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兴趣依旧不变。”

梅落风自行坐到辛吉旁边：“此事你可不能告诉鱼儿，这小子最爱瞎操心，说什么老夫年纪大了，就不该沉迷这种杯中物，有损寿数，实际上，是他不喜欢酒罢了。”

“当年大人将少爷托付给你，目的就是要他安稳度过余生，为何还要放他入京？”雨声打着屋顶，发出阵阵声响，仿佛这世上纷扰，躲得过湿气，躲不过声浪，辛吉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差不多是时候了。”

“你呀……”梅落风轻轻笑了：“这么厉害，不也拿这条鱼没办法么？”

“少爷来找我的时候木已成舟，我怎么可能拦得住。”辛吉叹了口气：“也是，就你这样，估摸着也是拿少爷没办法的。”

梅落风坦言：“那孩子在当朝登基的那天，就知道，他迟早要返回汴京，这是宿命，与其躲躲闪闪，不如争上一争，所以啊，一年前，他已过血砚洞之考，承袭柳氏族长之位了。”

“你说什么？”辛吉惊讶，血砚洞乃临安柳氏一族所建，内中有七十二道机关杀阵，遍布毒蛊迷瘴，就算是柳氏一族的族人，也鲜少有人能过前二十一道。

想不到去年柳素鳞就已经过了七十二道，成为族长。

“他当上族长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柳氏一族搬出临安，至于去了何方，只有他自己知道，想来皇帝现在除了这条滑溜溜的小鱼，柳氏一族的其他人是绝无可能寻到的。”梅落风悠哉地饮酒，继续道：“至于这条鱼为什么往砧板上跳，则是为了来汴梁解决最后一事。”

“那二位的下落？”辛吉急忙询问，但梅落风却愣了一下，美酒突然有了苦味：“鱼儿说，不用找了，这二位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不可能，我这些年在汴梁打听，并未发现他们已死的蛛丝马迹！”辛吉立刻否认，但梅落风却道：“鱼儿说……倘若皇帝不召他入京，说他们还活在世上，因为鱼儿是要挟这二位最好的筹码，只要鱼儿还活着，皇帝终究可以利用鱼儿这条软肋，逼得那二位为他尽忠。”

但现在入京的是柳素鳞，说明柳素鳞已经不是筹码和软肋了。

所以汴梁来信那日，柳素鳞已经知道命运至此了。

天下的正统，本应是后周柴氏，然而太祖却在陈桥兵变，趁着柴氏主幼国疑，夺得了皇位，这已经是不忠不孝，靠抢得来了皇位。

照理，太祖矜矜业业治国多年，天下太平，万民逐渐归心，皇位算是稳了，依圣人言，太祖去后，该由太子继位。然而，万岁殿却突现刀光斧影，太祖盛年突然暴毙，由晋王，也就是太祖之弟登基。

圣人之言，乃立国之本，父死子继，父无子，方由弟继，此乃长幼有序。太祖崩得蹊跷，子嗣亦在，却由当朝继位，天下哗然，贺后更是气急骂殿，天下悠悠众口，谁人能服？

当朝本想开疆拓土，以服天下，谁知拿下北汉，引辽国南侵，太平兴国四年，当朝御驾亲征惨白逃回汴梁，还逼死了太祖之子昭皇子，试问天下有谁能服？

什么金匮之盟，什么柴氏教训，昭皇子之死，世人只看到了弑兄夺位，斩草除根，所谓太平兴国，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太平罢了。

谁能知晓，万一天下有人振臂一呼，四方响应该当如何？

而这个振臂一呼的声音，确实存在。

江湖传说，太祖青年时代，临安柳氏献《冼化心法》，并与太祖约定，将来得了天下，自当以民为天，而柳氏一族，可得一面玄铁密令，统御江湖，若有朝一日君王不正，可持玄铁密令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