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酒楼的外面是朱楼雕砌琉璃瓦,檐角挂着四盏造型奇特的灯笼,老板娘说,这四盏灯,叫追星逐月,每到夜里,一旦灯火点燃,就会在地上照出一副“大黑之城通路图”。

酒客们沿着灯光落在地上的画,一路走就会直接进入风月楼。

进入风月楼后,整座酒楼,只要是墙壁处,都绘有各色图景。倘若将整座风月楼,四层的墙壁,全数描摹下来,即可拼成一副“大黑之城饮宴图”。风月楼临水那边,是一副高达四层楼的巨幅屏风,上面绘着饮酒作乐的“大泊天神”。

大泊天神之下,无数俊美男女,围绕天池手持各色美酒载歌载舞。而在这些美艳男女的中间,有一座雕花绕云,花团锦簇的舞台。舞台下是一个个木桶,而台上的女子宛如出水芙蓉,正跳着引神舞。

据说,这里请的是酒神。

西夏传说,这红尘凡世间,本来是没有酒的,某年,统治大黑之城的无知城主,为求长生,与地狱道的恶鬼打赌,结果遭到戏弄,输了赌约。

这一输,当即灾星祸世,凡间疫病蔓延,田地荒废,牧畜死亡,食物和水化为黑烟消失,大黑之城中尸殍遍野,处处都是人间悲剧。

幸存的人们,饥肠辘辘,寻尽了大黑天城,只有恶鬼留下一种朱红毒果能够存活,那毒果虽说可以充饥,可人一旦吃下去,就会成为恶鬼的奴隶,永坠地狱。

那时候,招致灾祸的无知城主已在恶鬼的作弄中付出了生命,残存的无辜臣民,却不得不面对,究竟是饿死渴死,还是成为恶鬼的爪牙。

当幸存之人决定迎接死亡时,一只金色的神猴出现在大黑之城,他收集全城毒果,将其捣烂,置于木桶中,然后再木桶上跳起舞来。

这就是引神舞,神猴的舞步,引来了酒神,将木桶中的毒果化为美酒。

这神猴再引来赴死的幸存者,他们闻着酒香,将酒喝了下去。这神酒不仅消除了灾厄,让饥饿之人得以饱腹,更甚者,神酒滴落之处,恶鬼的诅咒被洗净,因恶鬼而亡的人,得到指引,得到新生,化为婴儿,从酒桶中重新降世。

美酒阵阵,世人忘却了苦恼,豪饮不止,这酒香甚至引来了大泊天神,天神下凡,就着美酒,与民同乐。

风月楼的大黑之城饮宴图就是这么来的。

此时虽然是白天,但走进风月楼,依然可以被那副巨大的屏风以及屏风上的大泊天神所震撼

金市东瞪大了眼,仔细看着上面跟真人一般大小的图景,每个人都神态各异,相貌各异,甚至性格都不同。

他虽是粗人,却也知道,风月楼中的图景,是何等精妙。

花辞镜嘴角露出笑意,偷偷看着金市东,只见金市东两眼放光,看什么都新奇,这可比风月楼还有意思。

“二位来喝酒?”风月楼里的当垆女甜甜的声音传来。

花辞镜扭头,就见一穿着异域装束,带纯银璎珞,换陪铃铛,明眸善睐的年轻女子朝两人走来。

女子行步,如弱柳扶风,眉眼低垂,一副乖巧顺遂的样子,看得金市东老脸一红,不知所措的急忙摇头。

平素他去酒楼里喝酒,也见过一两个当垆女。可都是些粗布麻衣,浓妆艳抹,举止粗鲁,有些更是身材壮硕,拼起酒来,他们这些汉子都远不是对手。

眼前这个,就像天上下来的云,柔柔白白,只是看一眼,就想把这样的少女护在掌心,让她离粗野的汉子越远越好。

花辞镜假装看屏风,实则掩盖自己脸上的笑,这金市东一把年纪了,居然看到一个女孩子就脸红成这样,不行啊,跟她认识的那些捕快比起来,太单纯了。

笑过,花辞镜这才清了清嗓子,看着当垆女,心情也好了不少。比之柳鱼儿那张好像全天下都欠他钱的脸,眼前的这位是即养眼,又温柔。

“姑娘别管她,我要一壶‘千里行风’。”花辞镜从袖袋里取出了个绣着云月的小荷包,递给当垆女:“酒钱在此。”

银线绣的月牙儿,流云似风吹动缠绕,这正是风月楼的标记。当垆女轻轻掂量荷包,朝花辞镜福身,将二人安排在雅间,就出去了。

坐在桌前,金市东全身僵硬,忍不住问:“你那荷包里到底多少钱?”

“不多,就一个铜板。”花辞镜杵着下巴,看金市东更加僵硬的脸,忍不住开玩笑:“你要想逃,窗户就在那,直接翻出去就行。”

“那不行!你一个姑娘,怎么能把你留这!”金市东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花辞镜是彻底忍不住了,噗嗤就笑了:“告诉你,那枚铜钱,叫半月币,是我以前凭本事得来的,靠它,可以从风月楼买到最好的酒。”

“就是你刚才说的千里行风?”金市东好奇了!这酒楼里一股就香扑鼻,方才只顾着担心没钱,以及被这楼中的壁画震撼,都没顾上酒香。

就他这段时间跟花辞镜相处,知道她也是个能扛事的姑娘,听她这么说,对这酒倒是有信心了,不过:“喝酒跟查消息有什么关系?”

“因为千里行风,本来就是用消息啊。”一个圆润透着精明的女声传来,雅间的门已经被推开,一袭红衣,手持绢面团扇,墨发间插了牡丹,身上带着股花香气的大美人出现在了门口,见了花辞镜,笑道:“镜姑娘,想不到还能在汴京重逢,这次你想换什么。”

这大美人,不似汴京小姐那版娟秀静雅,她有一双极为明亮的眸子,长得也不是中原人的样貌,明艳间,处处透着女子的柔情。

刚才的当垆女已经让金市东老脸红了,这会儿大美人突然出现,金市东立刻就站了起来,跑花辞镜身后僵直地站着。

“金捕快不要客气,请坐,我就是风月楼的老板娘,盈盈。”盈盈轻摇团扇,那股花香气顺着微风,绕过了花辞镜与金市东,金市东更加不知所措:“老板娘怎么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