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郭嗣小看了柳素鳞,更小看了裴艳姿。甚至没想到,风月楼的老板娘盈盈竟然会同情裴艳姿。

柳素鳞顺着裴艳姿家的案子,又查到了交子务。

“论办案,柳大人是一绝。”王宣说出了赞叹,也道:“只是你终究不懂顺势而为。”

“莫非,微儿的婚事,也有大人的功劳?”柳素鳞握紧藏在衣袖下的拳头。而王宣点头道:“这朝廷的人脉关系,错综复杂,很多事根本不需要直接出面,只要在势到的时候,推一把即可。”

给翠微郡主赐婚,并不是什么小事,他身为官家一手提拔起来的宰相,皇帝有这心思前,自然问过一句。而他只要表示同意即可。

而翠微郡主的事,足以让柳素鳞无法专心办案。

“大人好算计。”柳素鳞压下心头的怒气,道:“你发现僖皇子对犼纹者有兴趣后,顺势让坊主假冒真正的统领,被僖皇子杀死,再让犼纹者顺势跟了僖皇子。”

这么做,一方面留存了犼纹者,另一方面也让犼纹者组织的开销,由僖皇子承担。

可谓权宜之计,十分高明。

“再怎么高明,不也让柳大人找到了何连兴藏起来的证据,看来柳大人是知道那封信上的印章是用真邪花的毒液所盖?”王宣问了一句,柳素鳞点头,拿出了自制的解毒丹:“正好,当初在府上见了真邪花,觉得有趣,试着做了解药,大人看看是否有效。”

王宣掐掉了棋桌旁的焚香:“这么久还没毒发身亡,是解药。”

一直旁观的江舟刻,看着那青烟袅袅的香,揉了揉额头。换作平时,柳素鳞让他吃药,转头就吐掉了。今天还好没有任性,而是把药吃了。不然现在小命估计都交代在这了。

“你要老夫如何跟你合作?”王宣知道,自己的处境,柳素鳞一定是知道了:“你会放我一条生路?”

“只不过是争取点时间,能不能活下去,大人还得靠自己。”柳素鳞并没有开玩笑:“身为大理寺丞,执行宋律,也是本分,这件事我不会变。”

“你以为我走投无路?”王宣对柳素鳞的直言不讳感到极度不悦!

但柳素鳞却道:“看来金九阁的事,大人还是没看懂。”

王宣警惕起来。

而柳素鳞道:“大人,你现在可是一只替罪羊啊。”

阴谋诡计这种事,用多了,就会被反噬。而王宣能利用郭嗣、何连兴、孙宗深等人,而他又何尝不能为人所利用?

整个金九阁,就是个局。

选在“天福祥会”这天之后,直接让药金泛滥成灾,并不是幕后之人疯了,而是时机到了。

这出以金银为始,天下为终的局,已到最后。

“交子务的吞金兽。”柳素鳞突然道:“成大人不是跟你提过吗?”

王宣轻笑一声:“原来柳大人曾经怀疑过本官跟雷霆有关系啊。”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教过我,真相没找到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柳素鳞直言不讳:“甚至连自己都不能排除。”

“也是,若非大人这样,确实很难将事情查到这个地步。”王宣道:“金九阁的局,不如柳大人为我指点迷津?”

药金泛滥,无人不受其害,大宋境内所有贸易都会受害,官家不可能放任不管,甚至会再次重办此案。

成元荣与王宣是朝中同僚,却非同党,否则他会选择继续打压大理寺。毕竟大理寺做大,对成元荣是会形成威胁的。

官家继续查案,那么成元荣必然会将吞金兽的事禀报官家。

“当然,吞金兽也有可能是你故意布的局,但我觉得,宰相应该不会让交子务惹出任何乱子吧?”柳素鳞道:“阴谋家怎么会让自己要算计,要偷窃的地方防备增加呢,岂不是打草惊蛇。”

从开始对话到现在,王宣终于交换了一条线索:“吞金兽的事,孙宗深查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而他也想办法问过亲眼目睹过吞金兽之人,看到的都是个影子罢了。”

“放我进交子务,我要去查吞金兽。”柳素鳞不仅要查吞金兽,最重要的目的是,他相信,交子务里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跟颍州金矿案有关。只是这个目的他并不想告诉王宣。

“若是合作,可以。”王宣点头:“金九阁的事,大人继续。”

金九阁作为一个局,起点在那家被灭门的当铺。这是一个被人发现,明显在经营赌博的当铺。一般而言,这样的当铺早该被关了,另起炉灶。但是却一直留着,仿佛就在等人发现。

而柳素鳞发现后,当铺迅速就被杀人灭口。

到了金九阁的柳素鳞,迅速被引入了赌局,并且外围竟然还有人拿他开赌盘。从召集赌客,到设计规则,这些不可能临时起意为之。

而在赌局中,那个“九爷”,字里行间,都在试图将幕后东家是王宣,这件事告诉柳素鳞。

王宣现在还能坐在这里,纯粹是僖皇子带了金九阁之人过去,让他提前得了消息,能够做安排。否则,僖皇子带了别的人去,只怕这会儿估计就已经带着人来王宣府上,请他去协助调查了。

“至少现在栽赃你的人,还不知道你是犼纹者的首领。”柳素鳞道:“僖皇子为了在朝中站稳脚跟,需要杀人立威,幕后的这人,就是算准了这点。王宰相可别成了他人的垫脚石。”

柳素鳞所说属实,而现在的王宣,若是他与犼纹者的关系暴露,那可真就是走投无路,必死无疑了。

“看来老夫不得不博了。”王宣点头:“柳大人有什么需要,老夫会助你。”

柳素鳞这才看着王宣的胳膊道:“江舟刻那一剑,在你身体里留下的是血侯真气,可以千里之外取人性命,要保重啊。能当宰相的人,未必当得了刺客。不是任何事,都能靠武功高强行解决。”

柳素鳞站了起来,对江舟刻道:“只要比对昌皇子脖子上的掌印,就知道是你了。江舟刻,我们先。”

王宣看着柳素鳞和江舟刻离去的背影,气得全身发颤,手臂的袖子上,缓缓渗出血迹。原来柳素鳞知道,方才的刺客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