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个裴慎府，竟然牵连出这么多的事。而郭嗣看来是真的不简单。竟然能将裴慎府与颍州案联系在一起，而找的点竟然还刚好构陷裴慎府，又不引起其他人注意。

郭嗣真的如此精明？能布这么大的局？

郭嗣善于害人不假，但处置公务，能力却不及朝中其他大臣。否则这么多年也不至于在五品的枢密都奉旨上徘徊不前。

柳素鳞见苏明道这里已经没有线索，告辞了开封府，决定去吏部看看。

在柳素鳞离开开封府前，苏明道拉着柳素鳞一番语重心长，在这朝堂上，并没有看见的这般简单，柳素鳞真的要走下去，断不可行差踏错。至于郭嗣，将来官家自会收拾。

等官家处置郭嗣的时候，翠微已经不知道会如何了。

按照苏明道的说法，他所做一切都是按照官家的意思，官家断定裴慎府有罪，证据确凿，那就是有罪，是死有余辜。至于裴家母女，只是一顿杖责，已经很轻了，裴慎府之妻熬刑不过，那是她命该如此。

一切都都不过是命罢了，倘若裴慎府上进一些，早早离了交子务，岂会有这么多是非。

但柳素鳞却愿意相信裴艳姿。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多，但裴艳姿的眼神，对裴慎府如此信任，整个讲述过程中，柳素鳞都看不出她有丝毫隐瞒。

柳素鳞愿意相信，此事只怕裴慎府和裴艳姿都知道的不多。

交子务监官虽说官职不大，却掌管天下交子发行，而唯一会出乱子的，只有一个时刻，每年更换新交子的时候。

当年交子刚发行时，就有人伪造了交子，扰得市货大乱。此后，为了避免伪造交子大行其道，朝廷定了伪造交子罪，对伪造交子之人进行严惩。而交子则每年更换一次，尽快回收上一年的旧交子销毁，发行新交子。

而新旧交替之时，是交子务最为混乱的事后。

柳素鳞自然不能直接去问官家，裴慎府到底怎么回事，只能依裴慎府出事的时间推断，正好是交子新旧交替之时。

所以这账目上的事，莫非就与交子新旧替换有关？

而郭嗣看重的，莫非是裴慎府的位置，所以想趁着郭倪看上了裴艳姿，趁机延揽？结果延揽失败，郭嗣干脆趁机栽赃嫁祸，除了不听话的人，安排上合适的人，从而掌控交子务？

郭嗣这有什么企图？

柳素鳞发现，郭嗣远远没有看起来的简单，随着疑点变得越来越多，他甚至怀疑，郭嗣的后面还有人主使。

柳素鳞就这么一路想着，来到了吏部，然而他知道自己应该进去，脚步又有些沉重，他知道，自己多少有些不想面对僖皇子。

僖皇子与官家太像。

表面上看，谦谦君子，有圣人的模样，实则内心充满了算计，步步为营。

而就在柳素鳞还没犹豫多久，一位小公公就跑了出来，朝着柳素鳞行了个礼：“小郎君，殿下请您进去。”

想不到僖皇子竟然先把他叫进去了。

“鱼儿，你这些日子到底怎么了？”僖皇子故意跟柳素鳞寒暄，言辞间尽是关切：“微儿的事，本宫听说了。”

“嗯。”柳素鳞低着头，他发现，僖皇子真是非常喜欢用翠微的事刺激自己，而他身为臣，却不能表示任何不满，只能道：“相信官家的安排，一切都是最好的。”

“最好？”僖皇子看着柳素鳞：“你可知，微儿又躲起来偷偷落泪了？”

柳素鳞偷偷攥拳，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打听，以他对翠微的了解，她落完泪，定会笑着说服自己，与郭天成婚也是不错的。

见柳素鳞不说话，僖皇子问道：“你来找我，若不是为了微儿，一切都免谈。”

“难道僖殿下可以说服官家，赐婚之事作罢吗？”柳素鳞看着僖皇子，从这双深邃的眼睛里，他读出了算计，有那么个瞬间，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闪过，莫非此次赐婚，僖皇子也是推手？

“微儿年岁到了，婚嫁之事当然不能免俗，她身为皇室子女，断不能任性。”僖皇子看着柳素鳞：“只是赐婚，未必是郭家。也可以是个微儿从小就心心念念的人，让她像姑姑那样，嫁给她所爱，也爱她的人，不好吗？”

柳素鳞一言不发，他不知道僖皇子的目的。

“鱼儿，你知道我在说谁。”僖皇子突然觉得，父皇的决定，真是英明柳素鳞确实是个非常难得的聪明人，若能得到这种聪明人的尽忠，岂非如虎添翼？

“那殿下就该知道，依金匮之盟，秦王殿下是储君，而太祖当年留下的江湖密令，与临安柳氏息息相关。翠微的婚事，意味着什么，殿下不会不懂。”柳素鳞终于道出了其中的关键，是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和翠微的情，留不住。

但也许是那份执念，他不想放弃，这才越陷越深。

“金匮之盟……”僖皇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窗前，按着窗外广阔的天空，突然笑了起来：“鱼儿，你莫不是忘了姑父的话？”

柳冰的话？他说了那么多，僖皇子这是提的哪句？

“得大位者，未必得民心，但得民心者，必得大位。”僖皇子脸上露出了极为自信的笑容，仿佛整个天下都在他的掌握：“朝堂之争，不过方寸博弈，本宫要争，那就要争天下民心。”

难怪在众皇子中，官家最器重，最宠爱的是僖皇子。他确实看透了，阴谋诡计只能得一时之私利，唯有万民之心，才是真正的天下权柄。

“姑父终身，所求不过是让弱者有所依，强者有所忌，天下万民无需牺牲，各有安身立命之处。”僖皇子走到柳素鳞身边，看着柳素鳞，发自内心地问道：“鱼儿，你虽小小年纪，却已经走过看过那么多地方，经历过如此多的世事沧桑，到底想求什么？”

“殿下，只有豪言壮语，是不够的。”柳素鳞依旧没有回答，僖皇子却道：“自然，所以柳素鳞，跟本宫做个交易吧，辅佐本宫，本宫给你个可以让所有人自由选择干什么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