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暖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大亮,窗外寒风呼啸而过,吹得几颗枯树的枝丫都往一边倾斜。
她的视线从朦胧到清晰花了一点时间适应,身体由于长时间没有动过也有些微酸僵硬。
后脑的钝痛让她的意识回笼,她这是被送到医院了吗?
动了动脖子把头侧到一边,云暖才发现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个人。
他低着头,几缕碎发搭在额前稍显凌乱,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看不清脸色,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云暖动了动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来。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云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季司弦?”她唤出季司弦的名字,声音微弱而沙哑,细若蚊吟。
但季司弦还是第一时间清醒过来,他几乎是瞬间抬头看向了云暖的病床。
视线昏暗,云暖看不清季司弦的神色,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不复清朗沉静,而是沙哑晦涩。
“你……醒了?”语气还有些不敢置信。
云暖点头,对半愣神的季司弦说:“我想喝水,有吗?”
季司弦一边说着“有”一边猛地站起身来,动作大到的差点绊倒身下的椅子。
直到他倒了一杯温水凑近喂给云暖,云暖就着光线才清晰的看到季司弦的脸。
她从没见过季司弦这副模样,这样的不修边幅。
胡渣围着下颚密密麻麻的长了一片,眼底一片青黑,向来深沉清明的双眼变得浑浊布满了红血丝。
原来那双突然出现的眼睛,是总裁大人的啊。
云暖喝着水,双眼却一眨不眨的看着季司弦,很快眼底就氤了一片水汽,泪珠簌簌的往下掉。
季司弦顿时慌乱了起来,忙给她擦着泪,心疼道:“怎么了,是不是头疼?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不用了,我没事了。”云暖摇摇头,胡乱的抹了抹眼泪,问道:“我睡了多久?”
季司弦把杯子放在一旁,半跪在地上握住云暖的手:“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居然已经过去五天了?
突然想起片发生的事故,云暖的心一揪:“白执呢,他怎么样了?”
季司弦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道:“出事的时候你在他之前落地,他没什么事,当天晚上就醒了,现在已经复工了。”
云暖:“那他醒来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不认识身边的人之类的吗?”
季司弦意识到什么,思忖片刻才道:“并没有,他醒来之后没有什么异常,得知是你救了他,来看过你之后就出院了。”
“发生什么事了?”
云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季司弦:“那天戏拍完之后,白执叫了我一声‘小师妹’。”
季司弦点点头:“这我知道,有台摄影机录下来了,也有收音,只是声音很小。”
云暖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毕竟白执突然挣脱了威亚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旦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你放心, 我已经处理好了。”
听到季司弦这样说云暖又把心放了回去,然后继续道:“叫我小师妹的那道声音,不是白执,是我的大师兄,真正的弥罗仙尊付栩。”
季司弦眼底暗流涌动:“若真是他的话,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白执身体里?”
云暖抿着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希望大师兄不要出事才好。
见云暖愁眉不展的,季司弦抚着她躺下:“先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才凌晨五点,再休息会儿,有什么事等明天醒来我们再讨论也不迟。”
云暖乖顺的躺下:“那你呢,你要走吗?”
季司弦在床边坐下,笑的温柔:“我不走,我就在这守着你。”
云暖又要哭了:“你是不是很久没有休息了?”
他的脸色骗不了人,不用他回答,云暖也能看出来。
季司弦想安慰她,动了动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他这几天每天只闭眼一两个小时就毫无睡意了,满脑子都是云暖的音容笑貌。
悬着的心一直就没有落过地。
不是担心她受的伤好不了,而是医生说,她的意识很浅,很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这个消息,明明只是一次不大不小的伤,怎么可能严重到这种地步?
但季司弦是信的,他知道云暖的来历,也更害怕她会以同样的方式回到她的世界。
那个目前与他毫不相干的世界。
“云暖,我真的担心,你会醒不过来。”
那样的话,漫长余生,世界再也没有云暖,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云暖泪眼婆娑,起身伸手抱住了季司弦,她依偎在他怀里,像是在立什么誓言。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你的有迹之年,我以仙女之名起誓,余生常伴。
次日上午,季司弦刚把云暖苏醒的消息通知下去,没过多久病房就聚了一大堆人。
江秋不用说,她从收到消息的那一天就赶来了渝州,这两天正好周末甘苑和舒幼宁也各自飞了过来,另外还有云缙,他收到云暖昏迷的消息也立马赶了过来,唯一出人意料的,可能就是闻人雅了。
“闻人阿姨也来了?”
云暖没想到她也会跟着云缙过来,转念又邪恶的想,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她特意来看江秋的笑话吧?
某种程度而言,云暖真相了。
闻人雅现在的脸色的确不如刚过来见到云暖躺在**的时候友好了,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暖暖,你吓死我了!”舒幼宁几乎是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云暖:“谢天谢地你醒了!”
云暖抚了抚舒幼宁的背,笑容明媚:“现在没事了,医生都说我运气很好呢!”
江秋在一旁见了也没忍住眼眶一红,甘苑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有多疼云暖作为一见如故的好友,甘苑是再清楚不过的。
甚至比她自己对两个儿子的爱加起来还要多,倒不是她不疼孩子,而是江秋这么些年一个人独身走来,要是没有云暖这个女儿,她或许就只是百度百科上一个没有人情味的画家江秋。
“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季司弦立在一边看着云暖一直没有说话,仿佛周遭所有除了她以外都与他无关。
江秋走到他身边:“小季,这几天辛苦你了,你赶紧去休息一下吧,今天我来照顾暖暖。”
季司弦的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他摇摇头:“云暖昨晚就醒了,我也后面也睡了一段时间,已经没事了。”
江秋劝不动他,也就随他去了。
云缙也慰问了云暖几句,最后留下一句:“我还会在渝州停留一段时间,暖暖你有需要的话,随时找我,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随后就在闻人雅不咸不淡的催促下一脸无奈的离开了病房。
江秋得体的与他道别。
云暖能理解云缙的尴尬,毕竟整个屋子都是和前妻有关的人,他带着闻人雅继续留在这里也确实不太合适。
云暖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甘苑课业繁忙手底下还有研究生要带,等不了云暖出院就直接被季司弦安排人送回去了。
舒幼宁周一周二没课,执意要和云暖一起回诸城,云暖拗不过她也就没有阻止,因为她的确也要跟江秋女士回诸城一趟。
没办法,江女士经此一遭已经把她当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娃娃,非得要她在家休养一个月才准她出来工作。
她把劳务合同搬出来都没有用,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总裁大人突然在这一点上跟她统一战线了!
资方爹都发话了,她莫敢不从。
下午温绮温欢情还有白执拍完戏也过来医院看了云暖,寒暄了几句后,季司弦看着白执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对云暖点点头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云暖和白执两个人,白执莫名的松了口气:“你家那位这几天活像要吃了我。”
云暖一笑,想到季司弦就心头一软:“换成他和庄总,你未必不想吃他。”
白执眉头一挑,想起前些年的误会,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儿,他长叹了一口气。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我醒过来就没有记忆了,但他们都说是你替我挡了一难,无论如何,我得谢谢你。”
云暖盯着白执看了几秒,与从前一般无二,除了那张脸,半点都看不出大师兄的影子。
她到底没敢冒险问出口。
她也就没多嘴,也许那天只是凑巧吧。
“我也想不起那天发生什么了,说不定并不是出自我的意愿,而真的因为威亚出了什么问题呢。”
“毕竟我不是庄总,实在想不出理由为什么要给你当垫背的。”云暖笑的无奈,好似真的困扰。
白执微微一滞,不接话茬:“你不用着急撇清,即使没有这件事,这声感谢你也当得起。”
如果不是云暖的那条解释的微博,网上那些负面新闻会跟着他到琼华开播,影响后续发展不说,有些莫须有的黑料甚至永远抹不掉。
云暖这一手真情实感加上实际证据,无疑是一篇无价的最好公关稿。
在加上季司弦财大气粗的骚操作,《琼华》整个组拧成了一股绳,圈内圈外都叹为观止根本无处可黑了。
云暖挑了挑眉没有接话,他不过是实事求是而已。
白执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我和庄绫菀的误会已经解开了,其他的事情自会解决,你顺便帮我谢过季司弦。”
云暖皱了皱眉:“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白执看了看门外:“这么些年过去,什么都变质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意思到了就行。”
云暖没有再多言,白执很快也离开了。
他说的对也不对,人性是复杂的,没有维系的感情变质是很难避免的,但季司弦的话,两句足够说清了。
因为他从不会过多投入,也不会为无意义的事情上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