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12

相比其他人惶惶不安的状态, 于洲则非常淡定,他那不慌不忙的样子和其他人焦灼的模样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玉津琢说他现在的状态就像已经被保送的高三生,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的从容气息。

这时候于洲还有心思有胆量在别墅的各个角落里闲逛, 而且总是能在很久没有住人的房间里找出一些没有拆封的食品。

于洲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安心,一天天待在房间里也让人受不了,闷的要命的玉津琢也壮起了胆子跟在他的身后, 和他在城堡里到处闲逛。

这个城堡太大了, 有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角落,而且有些设计和折角非常古怪, 这一路上玉津琢没少和于洲吐槽这奇葩的格局。

这一次他们在三楼一个很久没有住人的房间找到了两罐午餐肉。

城堡里的每个人的食物存量都已经岌岌可危, 对于他们来说,这两罐午餐肉是非常难得的食物。

自从上次于洲的房间失火之后,于洲发现玉津琢的父亲对他的态度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这种微妙的变化于洲形容不出来,因为玉德的视线总是回避着他, 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样热情。

玉津琢是个没心没肺的傻白甜富二代,对于他父亲和于洲之间的微妙变化一无所知, 仍是乐颠颠的跟在于洲身后。

城堡里的很多角落他们都走遍了, 这一次他们来到3楼的走廊里,看着走廊尽头的一幅巨大的壁画。

走廊里的光线非常的暗淡, 这里的玻璃都是花窗玻璃,和普通的玻璃相比并不是那么透光,只有当太阳光非常灿烂的时候,走廊里的光线才会明亮一些。

今天海岛上的阳光非常灿烂,阳光透过花窗玻璃洒在那幅巨大的壁画上。

那是一幅风景画, 画着的是葱郁的山林和**漾着金色波光的湖面, 于洲盯着这幅壁画看了一会, 突然抬起手敲了敲这幅壁画。

清脆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玉津琢也抬手敲了敲,转头对于洲说道:“这壁画后面好像是空的,如果背后靠着的是紧实的墙体,传声不会这么清脆又空**。”

于洲的手按在了壁画的金色装饰框上,“你觉得它像不像一扇门?”

他的手臂暗暗使力猛地一推,那幅巨大的壁画居然真的被他推到一旁。

玉津琢惊叹:“这幅壁画居然是一个推拉门,这做工也真够逼真的,一般人肯定发现不了。”

一个拱门形状的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于洲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杂乱的画室,画室的地面没有铺地板,是灰色的水泥地面,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木质画架,一些画笔散落在画架旁,上面用大头夹子夹着一张画好的素描。

那是于洲的脸庞。

玉津琢站在画架前看了眼素描,又转头看了看于洲,他揉了揉眼睛,盯着那张素描说道:“我没看错吧,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你的素描?”

要找到和于洲相似的人可不容易,他这张脸太具有辨识度,想认错也不可能。

于洲的视线落在素描纸的右下角,那里写着日期,正是一年以前玉昙消失的时间。

虽然只有一串日期,但是于洲还是一眼认出这是玉昙的字迹。

于洲掀开这张素描,

和上一张神色淡漠的素描不同,这一张素描里的于洲是微微笑着的。

玉昙学过画画,还给于洲画过一张速写,那张人物速写被于洲做成了书签,现在还放在他的英语词典里。

这次的落款除了日期之外还写了名字,一个昙字。

于洲盯着那个字看了许久,玉津琢发觉出这一刻于洲的沉默有些反常,他的目光也顺着于洲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也看到了那个落款,目光落在昙字上,很惊讶地说道:“这是不是你的那个男朋友画的,我记得他名字里就有一个昙字,是叫玉昙对吧。”

于洲点点头,伸手把画板上的那个夹子取了下来,画板上夹着很多张素描,于洲看了一遍,发现每张素描里的人物都是他。

玉津琢开始在画室里走来走去,在一个放着画笔的和颜料的柜子里找到了一盒吃了一半的口香糖。

他的语气兴奋起来:“我找到了一盒口香糖,是薄荷味的,而且还没过期。”

他又在柜子里翻找一阵,手指突然触摸到了按钮一样的东西,他下意识的往下一摁,画室东边墙壁的架子突然缓缓移动起来。

玉津琢被吓了一跳,“我的天,这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机关,搞得像武侠小说里的秘密基地似的!”

两人站在黑黢黢的洞口前看了看,于洲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往楼梯,一直延伸到很深的位置。

“这什么地方,搞这么一个螺旋楼梯干什么,看的人头皮发麻。”

“不会是用来收藏珠宝和美酒的地下储物室吧,可是为什么要把地下室的入口放在3楼的位置呢,这和脱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这间画室没有窗子。

玉昙曾和于洲说过,画画非常需要自然光线,因为不同的颜料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出不一样的色彩,所以他都会在阳光灿烂的时候画画。

一个专门画画的地方居然没有窗子,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再加上这个藏在架子后面的洞口,就让这间画室看起来更加奇怪了。

玉津琢怼了一下于洲的手臂:“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于洲说道:“你现在的胆子怎么变大了?”

玉津琢:“这不是有你在吗。”

他探头往那个螺旋楼梯,让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温度,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

于洲也察觉到了那股非同寻常的阴冷气息,他按着玉津琢的肩膀后退一步,说道:“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玉津琢的牙齿上下打颤,“我也发觉了,于洲我们走吧,赶紧离开这。”

于洲却把他推到一旁,自己探出一只脚,踏在了那个楼梯上。

“喂,你怎么回事,还真的要下去啊!”

于洲说道:“我先下去看一看,你先在外面等着。”

“那我还是和你一起下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间阴森森的画室里,更害怕了。”

他吸了吸鼻子,把身上的卫衣拉链拉的严严实实,跟在于洲身后走了进去。

沿着螺旋楼梯一直往下走,在手机手电筒的光线照射下,两人看到了一口井。

井上盖着井盖,上面贴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符咒,还挂着一串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铜钱,这里的冷意越发浓郁,就连于洲也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目光在那些符咒上一一扫过,这些写着符咒的黄纸明显上了年头,还有一些符咒是刻在井盖上面的。

玉津琢脸色惨白地抱住了于洲的手臂,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声音颤抖:“我现在觉得特别难受。”

正在此时,两人的身后又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那是皮鞋踩在楼梯上缓缓走下台阶的声音。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于洲回过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玉昙。

他脸上带笑,手里拿着一盒午餐肉罐头,走到瑟瑟发抖,抖如筛糠的玉津琢身边,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把他从于洲身上扯走。

他笑眯眯的看着玉津琢:“注意一下,于洲毕竟是有男朋友人。”

他站在于洲身边宣告主权,伸手牵住了于洲的手,把手上的午餐肉罐头扔到了玉津琢怀里。

玉津琢有些狼狈的接过午餐肉罐头,非常不满的小声嘟囔:“合着你们是来虐狗的啊。”

又来了一个人加入探险小队,他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

“我可是直男,对于洲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们之间那是纯纯的父子兄弟情。”

他伸手拍了拍胸口:“现在有三个人,我总算不那么害怕了。”

于洲意味不明的看了玉津琢一眼,玉昙笑而不语。

他倚在于洲身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对玉津琢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没有熟悉的鬼罩着,来到这里的人会有大麻烦的。”

玉津琢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小跑着跑到于洲身后:“那我们速速离开此地吧,我怀疑这里就是那个首富的遗产,借别人的命格发财这种事,我这种在红旗下长大的少年接受不了。”

于洲牵着玉昙的手踏上台阶往上走去,他此时表现出的异样沉默让玉昙隐隐有些不安,不禁握紧了于洲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于洲的手背。

他这安抚的小动作,让于洲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三个人走出了画室,于洲把那幅壁画恢复原位,走在于洲身边的玉昙突然和玉津琢聊了起来。

“你怎么会想着让于洲和你一起来这里啊。”

玉津琢说道:“因为寝室里我和他关系最好嘛,本来打算继承首富的遗产之后,就带着他去别的地方好好玩一次,我们现在大三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以后天南地北,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

玉昙又问道:“那你带着于洲来这里,你爸没有意见吗,毕竟是继承遗产这种比较私密的事情。”

玉津琢:“嗨,我爸在这种事上从来不管我,还是他说这里无聊,让我带于洲一起来这里度假呢。”

于洲微微蹙眉,玉昙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于洲,笑着说道:“哇,你爸也知道于洲啊。”

玉津琢:“我爸总说起他,上次于洲过生日,那个蛋糕就是我爸帮着订的。”

玉昙语气夸张:“天呐,我这个当男朋友的有时候都不太记得于洲的生日呢,你爸可真细心。”

“那是,我爸还说于洲的八字好呢。”

于洲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玉昙挽着于洲的手臂,“我和于洲出去走走,你先自己回房间吧。”

玉津琢连连点头:“行行行,我就不当电灯泡了,你们好好亲密。”

于洲和玉昙走出了城堡,中午阳光灿烂,于洲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和玉昙一起坐在树荫下。

“所以我来到这里,并不是巧合。”于洲说道。

玉昙看着他,“至少你的朋友并没有背叛你,玉津琢是不知情的。”

“所以你当初是怎么来到这个海岛上?”

玉昙脸上的笑容变淡了,“因为我当时太愚蠢,还相信所谓的亲情。”

“我那个首富亲爹说要和我一起度假,你知道的,我是私生子,见到他的机会很少。”

他把手伸进于洲的裤兜里,拿出了那枚白金袖扣。

曾经沾着泥土的白金袖扣,已经被于洲擦拭的闪闪发亮。

“我命格旺盛,是水命,土克水,所以我被我爹活埋了。”

他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没有多少悲伤和仇恨,却让于洲更加难过。

画室里的一张张素描,每一张都是他,当时的玉昙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家人的背叛呢。

玉昙语气轻松起来:“我知道你一直不敢问,我也一直不敢和你说,但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

于洲眼里渐渐浮现出一丝泪光,这些日子,从两人相逢开始,失而复得的快乐变成了患得患失的不安,知道真相后,又变成了巨大的痛苦。

他内心的痛苦压抑得极深,这些玉昙都知道。

他变成鬼之后,最怕看到于洲这个样子。

他尽量用最轻松的语气来描述那些事情:“他们选好了日子,我像一个死刑犯,被囚禁在那间画室里,等待着刽子手的屠刀。”

“那段日子我很绝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背叛,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想要置我于死地,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相信?”

“我发疯了几天。”

“那时候我很想你,我都没来得及和你告别,就要在你的生命中消失了,我很担心你,又见不到你,只能拿着画笔在素描上画着你的模样。”

“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便会安静下来,画完最后一张素描时,我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最终结局了。”

他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于洲的脸庞,轻声说道:“因为我知道,我唯一深爱的那个人,也深深的爱着我。”

“在爱我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