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孙郸望的心里话。

他灵魂飘**的时候, 在天上最开始见到的就只有洛繁音一人,后面成了人,虽然见到了楚汾然, 哦,不, 现在该称呼一声“凌瑶仙子”, 凌瑶仙子也很好看, 可即便如此, 他依旧觉得他这徒儿才算容貌出众。

然而当他见到了衡昭以后,才发觉这男娃子也俊俏无比。

和他的徒儿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瞧瞧二人这脸蛋, 这五官, 还有这身段,高挑纤瘦, 五官优越, 无论以后生男娃娃, 还是女娃娃,肯定都非常的可爱。一想起有生之年有人会喊他祖师爷爷, 并且围绕他的大腿打转——光是想想, 孙郸望的心都酥了。

孙郸望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二人同时红了耳尖。

衡昭还好,他现在披着自己的大马甲。作为龙君,他只需要板着脸, 忍住笑即可,此刻衡昭低着头看向洛繁音, 从这个角度看, 洛繁音低下了头, 他只能看见洛繁音乌黑的头发以及挺翘的鼻骨。虽然觑不到洛繁音那些变化的小表情,但衡昭心情依旧很好, 笑得不为人知,眼底的神采却分外明显,还罕见地带着过少年人特有的纯粹感。

洛繁音到底道行浅些,听了孙郸望的这句话,她立刻血液上涌,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师傅,我们该回去了。”

“急什么,我们不如在这里多等等衡昭那小子……”

洛繁音:不,她一点都不想等。

“师傅……”

洛繁音明显想说些什么,可是她的耳膜只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十分剧烈。

她想,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到滴血。

孙郸望却被这样的骤然寂静闹得不知所措。

他看过去。

嗯?

怎么回事?

龙君大人和他这徒儿怎么都这副表现?

瞧瞧他这宝贝徒弟,一定是喜欢衡昭那小子的吧,不然也不会光提到衡昭她的脸就红成这样,丝毫无法保持淡定,太暧昧了,果然还是年轻人啊,他不过提到个名字,就能闹得她的心人仰马翻。

终究还是衡昭替洛繁音解了围。

他看着红意弥漫满脸的洛繁音,只觉这一刻华丽的大殿里微风舒畅。

“好,他回来我就同他说。”

“那就多谢龙君大人了。”

二人对话明明平平无奇,却让洛繁音无法冷静的聆听。

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龙君大人在笑些什么,不过龙君大人早已见过仙界这么多的分分合合,一定很瞧不上她这些小情小爱吧。

说不定是嗤笑。

“师傅,你再不走我就走了!”

洛繁音终于抬起了头,好看的眼睛因为羞愤弯成了月牙一般的形状,嘴角微微下压,压平的唇线反映出洛繁音气急败坏的模样。

言罢小仙子转身就走。

很是杀伐果断。

“你等等为师,你等等为师!”

孙郸望急到咬牙。

跑得这样快,丝毫不体谅他这老胳膊老腿!

孙郸望在后面慢慢追。

追到一半还回头和龙君大人辞行。

“还劳烦龙君大人告知衡昭一声,若他回来,就来一趟桃花居……这么好的宝贝,我一定要替徒儿好好的地握住了。”

看看,他都说的这么明显了,龙君大人一定知道他的意思。

真好啊,衡昭这小子给龙君大人做事,还在龙君大人面前颇为得眼,如果能跟他这徒儿在一起,就徒儿不就有了庇佑。

师傅想的极为美妙。

殊不知衡昭才是最大的金腿。

“……好。”远远的,衡昭还是应了下来。

孙郸望太过热情,素来萦绕在衡昭身边的疏离感被他打破,他笑了,幻化的脸虽然普通,但染上笑意时,足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还没回过头去的孙郸望有些看呆了。

龙君大人笑起来……也没有那般普通啊。

但他现在该去追徒儿了!

刚刚来到龙君大人宫殿的路线他记得不清楚,若是再拖延些,他就要在这天上一路转悠了。

“告辞!”

“慢行。”

衡昭收敛了笑。

看着师徒二人离开的背影,衡昭将视线停留在那道更为纤细的背影上,不知怎的,漫不经心地描绘了一遭后,突然开心的笑出声来。

这一刻,某个无形的禁锢牢笼终于化作流水。

他踏步而出。

洛繁音都已主动和叙清扯开联系,那这个墙角,他岂不是非翘不可。

-

洛繁音回到桃花居,满脑子都是龙君大人那个莫名其妙的笑。

明明龙君大人的脸很普通,可那声笑却笑得她身子酸麻,洛繁音回到桃花居后,坐在院子里的千零花秋千上,她双手揪着藤蔓,轻轻地摇晃着,今日她遇到的事情太过奇特,以至于现在安静下来以后,她的疲倦才重新萦绕心头。

烦闷郁结,虽然她和叙清仙人已经分开了,但她和叙清仙人的那些混乱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得到了结。

她到底该怎么做……

洛繁音的手指慢慢划自己的胸口,这里早就不见以往血涔涔的伤口,可那些沉痛却无法瞬间被安抚。

很快她移开手指,她的指腹划过藤蔓上的青绿色韧皮,小仙子耷拉着眼皮子,兴致缺缺,倦意更深……

恍惚之间,她居然慢慢陷入沉睡。

洛繁音梦见她下凡前夕的光景。

那个时候她刚知道叙清仙人要下凡渡劫,所以她同三五好友交流时,面都是稍显惊慌的。而天上好些仙人并不知道她要随着叙清仙人一起下凡,“好友”还在讨论着叙清仙人闭关的事情。

“繁音,我听说叙清仙人即将闭关,听说还会很久。”

白莲花好姐妹围绕在她身边,彼时洛繁音还不知所谓好友并非好友,甚至还是谣言的源头。

洛繁音绵绵道:“对。”

“我们这些普通仙人有事都不能去寻他,那你呢?你可是他的仙侣。”

“是未婚仙侣。”洛繁音纠正道。

“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明明好友有些嫉妒,可她依旧遮掩得很好,洛繁音看过去,没有发现些许的蛛丝马迹。

“繁音,姻缘石上的仙侣是永生永世都不能分开的!”

“永生永世?”洛繁音一时有些愣,这几个字太重了,她看向眼前日夜不停流动的灵池水,哪怕是天上水,也有近乎干涸的时候,更何况人与人之间的情……

“真有人会因为石头上的名字而永远捆绑在一起吗?毕竟那可是千万年的光阴,其间的情感真会一成不变吗?”

她的质问让好友语塞,但很快好友挑眉自信道:“对呀,姻缘石是天道赐下的,上面的名字也是上天定下的,我们能修行,难道还能逆天?”

洛繁音摇摇头。

她从来没想过要逆天而行。

作为一朵在池子里养了千万年的莲花,没有化形之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人形,这样就可以离开这池子,漫看世间万物。

而等她成为了人形,上天更是给予她一场恩赐那个——那个清沉劲峭的仙人,居然就是她命中注定的仙侣。 她因为看了叙清仙人的身体才会从黑莲花化为人形,换句话说,叙清仙人的存在也是她可以修炼的机缘;看到她和叙清仙人的名字存在在姻缘石之上,她的余生就刻下了另外一道痕迹,她要成为叙清仙人的仙侣。

她说不清下凡这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之知道叙清仙人下凡端渡劫后,她头一次鼓起勇气,她要和叙清仙人一起去,她没想过自己可以有幸渡过生死劫,天上那么多仙人,但凡有点上进心的都会选择下凡渡劫,可是能渡过劫难的寥寥无几……

而当初她选择下凡,凌瑶仙子也劝过她。

“你刚化形不久,应该先扎实基础,这么突然的随他而去……恐怕不合适。”凌瑶仙子想了想,还是皱眉道,“成功还好,万一渡劫失败,其中失败的阴影对你这样年轻的仙女而言更是一场难过的浩劫。”

她当时是何反应?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宛若含着满池春光:“我去。”

她不在乎能不能渡劫,只要能和叙清仙人看一场凡间共同的风景,这就很值了。

洛繁音甚至哀求凌瑶仙子,让凌瑶仙子将她和叙清仙人分到一起。

然后,就有了凡间这一遭。

……

这样的回忆也不算温馨,甚至如同黏腻腻的黑水,不断搦住她肩膀,好像要将她拖入寒冷的黑窟窿之中溺毙。

可后面渐渐又有暖意萦绕。

似乎有什么东西叫她从潭水里拉转出来,寒冷被温暖替代,鼻翼之间又混了些许淡淡的清香,盈满了她满鼻,诱人神思不属。

等她沉沉地睁开眼,鼻尖已然闻到浓郁的桃花酒的味道。

她才知晓自己居然昏睡了过去。

庭院里,星子璀璨,满树桃花在月色的笼罩下更显娇柔,那几颗老树下正支着一方朴素的小案几,上面摆放着好几坛的酒,以及几碟子吃到一半的点心和下酒菜。

孙郸望正在低头喝酒,看到她醒来,那小胡子一飘一飘的:“嚯,这一睡可睡得真久,怎么,睡醒了想起你今日把你师傅忘在龙宫了没?”

他可是走了好久才摸到桃花居的方向。

看到孙郸望吃味地吃酒,她才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

之前走的太快,竟忘了师傅还在龙君大人的龙宫里。

洛繁音默了默。

随后起身,身上薄薄的毛绒毯子顺势滑下,她立刻攥紧毛绒毯子,但发现这张毯子并不是她的。

“怎么样?这毯子舒服吧?这可是衡昭看你睡着,他特意给你搭着的。”

听到衡昭的名字,洛繁音心口一顿。

这两个字似乎有某种奇异的功能柔缓地抚上洛繁音耳尖的嫩肉,此刻她的手指搭在毛毯上,感觉梦里的那股味道似乎又浓重了些。鼻尖不经意地轻动着,果然,是上面传来的味道。

“那……他呢?”

孙郸望偏过头,偷偷看了洛繁音一眼:“回去取吃食。”

洛繁音:“?”

她看向案几,满桌子的点心和菜肴,冷菜,热菜,汤水,甚至点心和水果都有,居然还要取吃的。

看出洛繁音的疑惑,孙郸望低低地哼笑了一声。

当然是给他这徒儿吃的。

衡昭会来事儿,别看年纪不大,可这心很细。半个时辰前带着吃食同他一起吃,来的时候在秋千边盯着他的徒儿许久,不但给睡过去了的洛繁音盖了毯子和他同桌时,言辞更是放得极为轻柔,似乎担心惊扰梦中人。

后来还是他说洛繁音睡得熟,他的声音才稍稍大了些。对方时不时向他询问些什么,大多还都是洛繁音在凡间的事情。

从他口中得知洛繁音喜欢吃藕粉酥,这就出去了。

不过这些内容孙郸望不会和洛繁音说,这小丫头片子脸皮薄,若是知道了,一定又要顶个红红脸蛋。

但现在洛繁音的耳尖已经有了染红的趋势。

洛繁音终于从秋千上下来。

而那面毯子被她小心的折叠好,再轻轻放在秋千上,动作之轻柔,像在处理什么珍贵的宝物。

“一面毯子有什么好看的,快过来坐。”

师傅又在打笑她。

“只是感慨这毯子材质好,摸着特别的柔软。 ”

“哦,原来是看毯子啊,为师还以为在想着什么人呢。”

“……”

洛繁音嘴角抽了抽,罢了,师父嘲笑就嘲笑吧。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四四方方的八仙案几很大,哪里都能落座,洛繁音有些踌躇。可她思忖片刻,还是选择离衡昭更远的距离,但孙郸望却不满意,伸手将她的蒲团拉到衡昭蒲团的旁边。

“坐那么远作甚?”

“……”

“音音,问你些事儿。”

孙郸望喜欢喊洛繁音为音音,洛繁音却不介意。

“师傅你说。”

洛繁音为了遮掩尴尬,也为了隐藏某种难言的酸涩情绪,她取了桌上的一坛桃花酒,这酒是她早就给师傅的,酒水酿的年月足,从坛子里流出来的时候,酒水早就微微泛着粉色,酒香弥漫,分外好闻。

孙郸望的声音已经和平常的散漫截然不同。

他看向洛繁音,这一下午的思绪让他终于捋清楚了些许东西。

他抿了一口酒,语气沉重。

“你知道你娘亲是谁吗?”

娘亲?

洛繁音倒酒的手一跳,酒水从白瓷酒盏里流出,哗啦啦地流淌了小半张桌角。

其实她的娘亲是谁……

她心里已经隐约有数了。

想到那个女子的清丽身影,洛繁音的下颌骨莫名发紧,她遮掩住稍显慌乱的视线,将酒坛置于原地,柔软的指腹此刻却用力到失去血色,逐渐苍白。

但很快,她揉捏着指腹,轻声呢语:“这些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