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中)
二零零二年十月十日,艳阳悬空,如海般湛蓝的碧天之上只有略许几朵坨状絮云,初秋的风儿一缕清凉的滋润,雨燕依旧在乡间的阡陌中飞舞盘旋,这个天,在这个国度的许多地方,就让有心有习惯的世人感觉这就是秋高气爽。
静儿,一早起来,头晕脑涨,四肢乏力,两颊潮红,昨天晚上着凉了,今天十月十日得去看病。
这也怪她,每天晚上不知道独个儿要把玩龙镔的那把小刀多久,她已经迷醉于这种一边听着室友们轻细的睡眠呼吸声一边幽怨地将小刀贴在胸口遐想的感觉,她有时睁大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帐顶,有时微闭着情眸在脑子里放纵着无羁的想象,甚至还有时悄悄的缩进被窝打着小手电筒,用她全部的心灵分析寻找着龙镔残留在上面的气息和痕迹,不过每每这时她就总觉得自己很羞涩,有几次她把这把小刀误当成有生命的东西了。
嗯,而且昨天晚上她竟然突然感觉似乎小刀真是个生灵,有意识的生灵!她竟然隐约的听到了什么。
真的得去学校医院了,病了就得看病,这是爷爷交代过她的。
雯丽一米六四的身高,体重如今只有八十七斤,极度厌食,形容消瘦,面色苍白,缺乏营养,贫血比较严重,再也不见以前那个以秋水为容、以芙蓉为面的窈窕佳人了。
十月十日上午,雯丽她觉得自己不去医院真的不行了,她妈妈每次打电话就对着她哭,是啊,再怎么也得为妈妈想想,爸妈就她一个女儿。
静儿和雯丽两人很巧的在医院碰面了,随后就一起去小茶馆里喝东西聊天。
静儿看着雯丽形容极度憔悴的样子觉得她很可怜,好心劝慰着她:“雯丽,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别再自责了,也别再痛悔自己了,你再这样下去再这样自己折磨自己,你就不考虑你的将来了吗?你还要毕业还要工作还有将来一大段人生路要走呢!”
雯丽啜吸着橙汁,幽幽的道:“静儿,你看我这样的人还有前途吗?还说龙镔是灾星,我倒觉得我自己就是个灾星,谁沾上我谁就没有好日子过!现在龙镔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要不是因为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龙镔就不会打郑学,就不会成为罪犯,秋雅也就不会去外国。”
静儿觉得今天是个时机,可以弄清楚到底雯丽怎么会在那里自杀。试探着问道:“雯丽,现在郑学身体恢复了吗?你有没有见过他?”
这更是雯丽伤心的事情,她垂头呜咽了很久才道:“我打过电话也去过他家里,可是他根本就不见我,警察甚至怀疑我是不是串通好了龙镔对郑学下毒手,后来郑学说了是那个女孩子约他去那里的,现在警察也在找那个女孩子,我不敢对警察说是廖业告诉我的,我只说是自己跟踪碰到的。这是怪我自己,况且廖业反复叮嘱过我。不过你还是千万别对别人说啊。”
雯丽苦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珠泪连连簌簌而下,哽咽着说出了经过,她已经很怪廖业了,要不是廖业多事,她绝不会知道郑学的风流事,也就不会发生那一幕惨剧,现在她一看到自己手上的疤痕就痛悔,自己为什么当时会这样?
静儿觉得这个廖业简直就是个猪狗不如的败类,要是郑学知道说不定可以狠狠整治廖业一下,但是爷爷交代了她“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想,什么都不用管……”,龙镔也交代了她不要干涉,静儿再回忆起暑假的时候她探问过爷爷的口气,似乎爷爷并不怎么担心龙镔,那就还是顺其自然吧。
不过今天谈话的收获就是彻底证实了这一切全部是常成廖业精心设计的阴谋!
十月十日上午。袁择在晴川酒店的贵宾厅里定了一桌席,把郑学常成都邀来。
十月十日。进哥一路平安无事就回到了长汉老家,他随行带了三个人,两个手下另外一个是个女人,进哥喜欢这个女人的吹技!进哥最喜欢撒完尿就叫她来吹箫。
进哥一边抽着万宝路,一边又把思路整理一遍。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我赶上前去,杀它个干干净净!”这可是《大宅门》里七爷的招牌,进哥特喜欢这调调。
十月十日,这整个的一天对于龙镔而言是个轻松的日子,没有具体要完成的工作,钱毓慧总经理和薛冰莹助理还有两个副总都去香港给钱老拜寿去了。
他就再把企管策划部以前的资料重新看了一遍后,又下到车间转悠了一圈。
十月十日今天是农历庚戌年九月初五,静儿爷爷来到太湖边上的鼋头堵,按他的计划,今天得观察一整天的日月风云阴阳秘象,尤其得好好注意这阴阳昼夜承接时的黄昏天象。
黄昏暮色,东海晓月如钩,西天残阳如血,浩淼的太湖秋波拍岸,粼粼水镜映衬着云霞,幽幽的涛声鸣于耳际,游鱼、飞鸟、昆虫和湖中的人们各自持续着各自的轨迹,没有谁留意到了这白与黑、昼与夜交接传递中蕴含的隐语,谁又可解这至深的奥秘?
这天黄昏,静儿也站在东湖边上看着西边的云霞,她记得爷爷曾对她说天道与人道是相通的,天象和世象是相互感应的,一个人的生命真如太湖边上的芦苇一样脆弱。静儿有时也学着爷爷那样远望西天,她知道龙镔从来都认为上苍无情,可她总是忍不住要在心里对自己说:镔啊,苍天是有感情的。
袁择热情招呼着郑学和常成就座。
这个包厢里就四个人,和袁择一起的那个人郑学不认识,这个人很老练的对他俩作自我介绍说是袁老板的朋友,张强,今天来蹭饭的。
袁择热情洋溢的点着菜,张强来到包厢外面打了一个电话。
菜上齐了,待小姐倒满酒后,袁择站起来举起杯,充满感情的说道:“来,我们一起敬郑公子一杯,祝愿他恢复健康,重新龙马精神!”
四个人全站起来,充满友谊的碰完杯,干了。袁择亲自起身为大家倒酒。
门开了,进哥带着那个**的马子和武钢走了进来,张强立刻恭敬地对着戴黑边变色眼镜的进哥叫道:“大佬!袁哥和郑公子他们都在。”他连忙从旁边拖了几张椅子过来,并示意服务小姐加几副碗筷。
袁择惊愕的看到了进哥,郑学完全蒙了,郑学当时为了隐蔽自己并没有和进哥直接见过面,但他见过进哥,进哥也见过他。常成却只知道有进哥这个人物,听郑学描述过进哥的模样,没想到今天在这样的场合里居然碰到了进哥!
这几个人立时各自动了心思:好哇,你***,给我下这样的套!
袁择在推想进哥之所以出现的目的;郑学在怪罪袁择的卑鄙无耻背信弃义;常成在防备郑学和袁择将自己拉下深水的企图,他就知道这不是好席好宴。
十月十日下午。
杜慈和石伟准备悄悄去看已经被转移到进宝一同学家里去了的豹子,昨天听进宝说由于为了防止再度惹祸而被关了禁闭的豹子在同学家的阳台禁闭区里闷闷不乐,连续几天都趴在那里不怎么动弹,有点茶饭不思的郁郁寡欢,得去安慰看望一下才行。
石伟专门买了上好的肉骨头和猪肺,这可是豹子的美食,相信豹子再怎么大牌也会看在他的份上吃点东西的。进宝的同学住在离晴川酒店不远的安南四村。
无巧不成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下午五点来钟的时候,正在晴川酒店旁散步的石伟和杜慈惊异的看到郑学常成和另外两个人进入酒店,杜慈回头问石伟:“石灰,你说这两个坏蛋怎么到这里来了?郑学不是还没有上学吗?”
石伟两只黑豆般贼亮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右手装着拈须状,把头如同旧社会的私塾先生教书那样上下转悠着,嘴里说道:“嘿嘿,海涛和我商量过了,现在是特殊时期,肯定郑学和常成会围绕着那个混混做文章的,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呢?肯定非奸即盗,我看我们得派人去跟踪跟踪,我们出面不好,得把进宝叫出来,带上他家的数码摄像机给我把这两个人拍下来再说。”
杜慈尾随着他们,查探到了到了包房的牌号。正在焦急等待进宝的石伟意外的看到了进哥一伙也进了这间包厢,他可见过进哥的照片!
怎么办?是不是报110让警察把进哥他们抓走?怎么办?抓了进哥是不是对龙镔有帮助?
石伟紧张的思索着,他一时难以抉择。
海涛断然否决石伟,厉声强调现在绝不能报警,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必须要拍到进哥一伙人与郑学常成在一起勾结的镜头,报了警就算抓到了进哥又能怎么样?老六还是照样是逃犯!最好能有证据和把柄这样也许可以起点作用。海涛表示自己马上赶到。
进哥已非一年前的下流混混了,这次回老家他有相当明确的目的,一是全力把黄头发许志为弄出来;二是得和郑学他们挑明关系,听说最近郑家的官运亨通,要想在老家打开市场就必须上头有人罩着;三是找找这郑学常成的弱点,想办法把他们拉下水。
进哥坐定,摘下眼镜放在桌上,脸上满是笑容的道:“袁哥,郑公子,你们好啊,好久不见了。”
袁择实在没想到进哥居然冷不丁的就冒出来了,他只得点头微笑问好尴尬的寒暄。
袁择、郑学在心里盘算着:进哥现在是在逼着自己必须把黄头发许志为弄出来了,可是这真的有点子难度啊!常成则不然他认为这肯定是郑学又一次变相的敲诈,他突然间觉得龙镔比这个郑学好上一千倍,虽然两人同是和自己有矛盾,但是龙镔至少还光明正大,也能说真话实话,甚至还善意的提醒他
各怀鬼胎的酒过三巡,袁择决定摸摸进哥的实底,袁择现在心甘情愿自己掏荷包拿出五千块钱当作给进哥的补偿。袁择道:“进哥,许志为的事情的确比较难办,这主要是因为他以前的老案子有人在逼着不给放人,你看…,怎么办才好呢?”
进哥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冷了,带着寒气的声音道:“袁哥,许志为是我的兄弟,我们喝过血酒,这辈子都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说句不道义的话,我们几兄弟当时为了你和郑公子还有这位常老弟的事情刀山火海,两肋插刀,兄弟们几个挂彩不说,就因为招呼的是个大学生就被条子逼得只好跑路到广东!你们自己也清楚你们给的那两三万块钱根本就连医药费还不够!”
进哥的气势已经完全在心理上占了上风,袁择自己扪心一划算觉得进哥是有些亏,但是谁叫你进哥那时候傻呢!
郑学最担心的就是怕进哥把这钱说出来被常成知道了,没想到进哥毫无情面的说出来了,他略有些慌张的向常成望去,发现常成就是望着进哥,没什么反应。郑学急速的思考着。
对于常成而言,进哥的话不过就是更加验证了郑学是如何的黑心,郑学竟然一个人独吃十多万,真是该打,龙镔给他打得真让自己解恨!
进哥下面的话就更是咄咄逼人了!
只见进哥猛地干完这杯酒,道:“袁哥,你说我进猛子人怎么样?我有没有做过不讲义气的事?你袁哥交代我做的事我什么时候没给你做到?”
袁择对这些事情是不用回忆的,以前嘛进哥的确傻憨憨的就知道帮人打架捞点子钱,但是现在进哥已经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决不能再把他当成过去的人来看,于是袁择一边起身给进哥倒酒一边老老实实的答道:“进哥,你我还不清楚吗?你是最讲义气的朋友,赤胆忠心就像三国的关云长!不过进哥,这真是有点子难度,要不我们多给点钱补偿许志为老弟怎么样?”
进哥断然拒绝,并从身旁的黑包里信手掏出一叠票子丢给袁择,道:“钱,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袁哥,钱我有,但是我的兄弟就像我的**一样重要!可以告诉你们,袁哥!郑公子,还有这位常老弟,我知道当时袁哥就是要我的兄弟们帮你们做业务,说明了!这笔业务是我们兄弟们出道以来最他妈丢人的一次!可我们兄弟拼死拼活也总算给了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们当时给我的钱我现在原样的退还给你们,就当上次作业务你们欠了我一个人情!”
郑学看到进哥这副死撑面子讲义气的模样,心里很乐,觉得这个进哥整个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低级动物,呵呵,他就喜欢和这样的低级动物打交道!怕进哥?笑话,谁不知道我郑学的老爸已经马上就要成大领导了!还有我舅舅,谁不讨好我三分!!嗯,进哥这种人是那种可以充分利用的人,义气?笑话!傻逼才讲义气!
加上并没有看到常成对那笔金钱有什么反应,郑学顿时快慰了,起身道:“进哥,我和你平时交道打的少,要不是今天这桌酒席,我还真不知道你进哥是这等英雄人物!来,进哥,我郑学就敬你一杯!”
进哥也站起来和郑学碰杯干了,进哥待重新满酒后,点上烟就道:“好了,你们一方是当事人,一方是我的兄弟,我就不瞒你们了。许志为这小子这次进号子,我比较担心,我怕他禁不住条子的手段,嘴巴子乱说,万一他捅出个什么就麻烦大了!所以你们一定要把他弄出来才行。我有社会上的路子,你们有政府的关系,只要我们一起联手,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我们搞不定的事!”
郑学深以为然,道:“是啊,你们看进哥,才到广东一年的光景就风生水起了!这样吧,进哥,我就和袁哥再去找点关系路子,在上面疏通关节,你就想法子叫那些事主不要管事,这样我们双管齐下,说不定就可以摆平!”
进哥非常满意于郑学的表现,故意关心的问道:“郑公子,听说那个把你打伤的家伙就是我们上次帮你废腿的那个湖南乡巴佬?他是不是知道你跟他有仇?”
一提起龙镔,郑学就火冒三丈,他把手指在桌上敲打着,在天上指划着,薄薄的嘴唇张合着冲出尖锐的声音:“*****婊子养的!我也不知道那天怎么这么倒霉!我本来刚刚扣到一个漂亮又开放的马子,谁***晓得那个雯丽就来了,对我又哭又闹,还玩自杀,那个杂种就跑出来对我突然袭击!**!”
进哥很高兴发现郑学是个好色之徒,心里有了主意,嘴上却道:“郑公子,这笔帐我进哥给你连本带息讨回来!就算现在找不到他,他迟早会露面的嘛!好了不提这不开心的事了,你先告诉老哥,你多长时间没有打洞了?”
哈哈哈…!袁哥和郑学发出一阵**笑,郑学****的扫视着进哥身边的这个女人,故作沮丧的说道:“进哥,我的日子就苦啦!医生交代我暂时还不能作剧烈运动,说是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尤禁**!嘿嘿,哪有你那么幸福!”
袁择借口儿子病了,就走了,进哥也不拦他,袁择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进哥对他另有办法。
郑学和常成并不知道进哥在从事毒品生意,郑学觉得进哥很有利用价值,居然这么够义气的把他的马子让给自己**,进哥说了这个女人的吹箫技术和男下女上的磨磨功夫绝对一流!居然进哥还大方的给了他两万,说是一定要求把那个黄头发的许志为弄出来。
常成总算耐着性子吃完了这顿饭,袁哥的酒宴安排及中途退场令他心头早就肝火云集警惕万分。进哥黑社会大哥的架势和超出常理的行径,郑学过于贪婪的做法,这些都使他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审视自己,龙镔给他的电子邮件上的话他逐渐开始理解。
进哥和他的小弟们随后就走了,留下那个女人和郑学在酒店开了一间房,这个女人叫冬冬,很会伺候男人,而且很听进哥安排,进哥说一她决不敢说二。
海涛和石伟一直跟踪进哥他们到落脚点,才长舒一口大气。杜慈也已经从餐厅包厢里的服务小姐处花了点金钱代价打听到了一点机密谈话内容。
石伟这两天的事情会很多,一来得找朋友去打听这个瘦高个(袁择)的底细,二来得去打听警方对黄头发许志为的处理,三来得通知龙镔。
廖业的眼皮子直跳,他今天总是心神不安。
他觉得这个进哥的小弟黄头发被抓之事是件非常棘手而且会有很多后遗症的事,他有责任有义务提醒他的主人——常成。
不过,他感到主人常成最近几天心事重重,似乎不愿意和他进行倾谈,这可不是好现象。
主人不说出他的心事他的烦恼,他就没办法帮助老板解除困扰,就没办法体现出他的重要性。不过,放心,就算是主人迫不及待心里想赶他滚蛋,主人也没那个胆!他廖业是什么级别的智慧?开玩笑!这样的世道,不给自己多准备条后路怎么行!?
狡兔都知道三窟呢!
十月十日,香港半山豪宅钱老的家中。
今天是钱老的生日,是家庭聚会的日子。钱老过了今天就满七十二岁了。钱老谢绝外客,理由这是家宴,只安排了钱老的子孙儿女和利衡集团高层领导们参加。钱老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当然这些来客也肯定会有很多事情要做。
钱老在生日这天只穿钱老太太十五年前给他买的那身长衫,应该说这身长衫具有独特的意义,是老太太和他十五年前去江苏游玩时老太太特意为他定做的。
可今年的拜寿令钱老格外不满!
第一就是钱同华的儿子钱喻藩与一群狐朋狗党在泰国玩疯了,竟然敢不回来。
第二就是次子钱同夏在拜寿时突然癫痫发作,倒地不起,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本来钱同夏的病已经得到很好的控制了的,一般也就在中午发作一次,关键是今天大媳妇阿萍和二媳妇阿兰当着钱同夏的面吵架斗嘴,同夏受了点刺激。
第三是集团莫桂山副董事长、何永济副董事长以身体不适为由没能赴宴,派来了他们的儿子作代表。钱老知道这是这两位老人无声的指责,集团股价的下跌趋势如果再无法挽转的话,弄不好这两位股东会采取措施了。
第四是居然女儿钱素雪的大女儿公然问他关于遗嘱的事!
钱老屏住心头的气火,他清楚自己不能发火,他只有不露声色才可以稍许镇住这些无耻的后人。他的不露声色其实很简单,就是没有表情,只用眼睛来表达感觉,这样可以令他们完全看不出他的虚实。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经历了多少风雨才真实修练出这番功力。他必须给所有的人以泰山般的威仪、泰山般的沉稳、泰山般的厚实甚至泰山般的压力,他是绝对的主心骨,不能乱,现在还没到传位的时候,他得挺住。
尽管他感到心神很疲累,特别是这一年来,他还没有拿定最后的主意,决定身后事太伤神,十指长短,都是自己的血脉;思索那位隐世高人的诗谶同样伤神,玄之又玄可却令他相信这将是真实的预言。
然而宴会无疑受到了这这些事件的影响,这次聚会的所有人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就连往常的那种表面和谐轻松的气氛也更加做作,每个人都提防着,关键话题避而不谈信任和真诚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幼儿园的童稚行为了,人类虚伪的机心在这次聚会彻底表露无疑。
钱老很悲哀,他更加切身体会到了“贫穷自在,富贵多忧”的道理,但是凭他如今的努力,他能改变什么吗?利衡是一台万人关注的机器,同时也关系到万人的身家财产,万人的衣食饱暖,能轻举妄动吗?
叶子亨非常得意,这些天来,集团莫桂山副董事长、何永济副董事长已经排他们的儿子向他初步表达了希望他能挑起利衡重担的意愿,当然他叶子亨知道莫桂山和何永济无疑是正确认识评估了他的力量,能够拥有这么雄厚的人事资本这就是实力,在这个世界上,实力就是权力!
虽是家宴,寻常的寿日,但是还是有很多世交和生意场上的朋友派人送来了寿礼,现在寿礼就堆放在钱老家宅宴会厅的一侧。
满席的美味佳肴常常是精致的摆设,并没有多少人动筷子,大家多是程序般的举杯相庆,脸上虽堆积着笑,却将眼睛注视着钱老的声色言行,以便作出及时的反应。酒变得出奇地难以下咽。
钱老喝点酒,却只喝这种用古方炮制的养身药酒。钱老知道如果自己再不稳定大家的情绪的话,说不定明天这次家宴就会在市面上出现各种版本,在利衡出现各式各样的揣测和流言。钱老端起杯,对着大家道:“来来,今天我老头子来回敬你们一杯酒!你们都是我的最亲密的人了,也都是在为利衡费心费力工作的人,现在市道艰难赚钱不易,利衡有这种样子很了不起了,养活了这么多员工,这里面全是你们的功劳,我老头子就在此多谢你们了!来来来,大家一起干了这杯酒!”
家宴只有两桌酒,两桌的人全站起来碰干了酒。
没想到那个大外孙女叶荷(就是叶子亨的大女儿)居然在坐下后有意无意的发牢骚似的说道:“是,这里的人全部是最亲近的人!不过难道每个人都是这样费心费力的为利衡在做事吗?我看就未必!有的人花天酒地玩得要死,有的人吃里爬外中饱私囊,有的人只顾自己凡事不管,有的人却累死累活没人知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利衡里费心费力干活是这样的干法!”
刚刚有些调和的气氛登时僵住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叶荷针对的是哪些人!
大家互相交换着眼神,飞快的扫视了那些评论对象一眼,最后定格在钱老的脸上。
正准备夹菜的钱同华的筷子在半空凝住了,大媳妇阿萍和二媳妇阿兰的表情忽黑忽白,恶毒地盯视着叶荷**的眼睛,继而怪罪地看着大姐钱素雪和大姐夫叶子亨。
大媳妇阿萍一直自恃她生的儿子是钱老唯一正儿八经的孙子,是利衡理所当然的太子,你个小八婆又不是姓钱,你敢含沙射影的说老娘?老娘要是不**你一下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太平公主了!大媳妇阿萍立刻尖酸的道:“哎嗨,我还真没觉得原来阿荷有这样的水平!说起人来简直可以不要刀子!真可惜了,怎么当时大姐没把你生出个把把来,要不然你就比你喻藩弟要强一百倍了!说不定你爷爷就会把你当作继承人来培养呢!”
二媳妇阿兰此时自然得和嫂子同舟共济,她马上装着把筷子重重一放,道:“阿荷!早就知道你对我和你大舅妈有看法,你自己说你在公司又呆过多少日子?你又干过多少工作?平时有事从来就叫不回你,你不是和张公子吃饭,就是和李少爷游世界,三天两天和不同的男人拍拖!应该做的工作你从来不作,应该你管的你从来不管,害得公司不得不多请人,今天你还变着法儿骂你舅妈!大姐,不说我告状,你可真得管管阿荷才行了!她一个女孩子这么不懂事,可别闹出什么八卦新闻到时丢我们钱家的面子!”
钱毓慧根本就没什么反应,照旧端坐在那里,只是没有发觉坐在身边的混血儿子开开一屁股就跑到摆放礼品的地方去了。
钱老微眯上了眼睛,对着大家的脸色神情巡看一圈,既没有出声制止,也没有什么动作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