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离经叛道之举,老夫人没被气得卧床不起,陆瑾瑜是不认可的。
“我还当,五娘你已不再当自己是我陆家的女娘了。”老夫人轻笑一声:“你一心想去看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亲戚,不过离家几日,便全然忘了自己还是个大家闺秀,是我陆府的五娘子。”
陆瑾瑜抬眼,只见上首坐着的老夫人神色犀利的盯着她,身旁还坐着神色戏谑的陆瑾梅。
二夫人与陆瑾兰坐在偏下首的位置上,皆是一副缄默不言,静静看戏的模样。
正对着老夫人的地上还放了个蒲团。
陆瑾瑜视线落在那蒲团上,不由笑了一声。
这蒲团是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陆家人是等着陆瑾瑜回来,押着她跪在那蒲团上,被众人围着训诫谩骂一通,才算合陆府的规矩。
面对老夫人的质问,陆瑾瑜任旧不动,缓缓上前几步,她拣起地上的蒲团。
“五妹,你此番做得实是过分,怎可不告知我们一声便离家千里跑去襄都?你如此作为,实非贵女所为,是要受人非议的。”
“五妹,你能若是知错,便不该去跪那蒲团,该是负荆请罪,背着荆棘来见祖母才算孝女,是也不是?”陆瑾梅嬉笑开口。
老夫人依旧坐在上首岿然不动。
这话说得狠毒,便是下首的二夫人都是一惊,她看向陆瑾瑜,却发现她仍旧笑着。
“呵。”陆瑾瑜轻笑一声,环视一圈屋内众人,只将手中蒲团丢给了身后的陆敬山:“爹,地上凉,您老人家想跪便跪去这上面,女儿自认行为无差错,为何要负荆请罪呢?”
陆敬文:“......子玉你...罢了。”
陆敬文胡子颤了颤,他仔细盘算过,他来求情,女儿认错,此番罪过只需跪几日祠堂便可解决。
只是如今......罢了,万事都有他来承担,大不了.....
陆敬文面色哀然,颇有哀大莫过于心死之态,他沉默片刻,还是接过那蒲团垫在了膝下。
只是跪上去的一瞬间,陆敬文胡子颤的更厉害了。
他不由闷哼一声,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眼身下的蒲团,神色间又带了几分疑惑看向老夫人。
最后视线落在陆瑾瑜身上,陆敬文又暗叹了口气。
“你不认自己有错?”老夫人怒了。
“临行前,我已命人将书信送与父亲与祖母,也告知了此行目的,已是守了礼节。”言罢陆瑾瑜目光看向一旁的陆瑾梅,眸光犀利:“我却不知,陆家那条家规家训中有写,陆府女娘不可远行,走了便不是陆家人这句话了?”
这确实没有,比起那些传家数十代的世家大族,祖上有一代代传下来的家规训诫,陆家是什么都没有的。
不过是从老夫人那一代才兴旺起来的小家族,祖上留下来的传家宝物连三代都没过,何谈家规?
自然是谁的话语权够重,谁的话便是规矩了。
“巧舌如簧,先前怜你婚事不由己,便是你屡次做错事,冲撞了你姐姐与大伯母数次,我都未说你半句,而今犯下如此弥天大祸,仍旧知错不改,你是,是要气死我吗!”老夫人怒声开口。
“子玉......”陆敬文担忧的看了眼陆瑾瑜。
老父亲很担心自己女儿会将事态恶化到连他都无法收场的地步。
“祖母此言差矣。”陆瑾瑜仍旧笑的云淡风轻:“弥天大祸可称不上,比起大伯母贪墨府中银产,害的府中亏空,险些连丫头小厮们的月钱都发不起之事相比,我离家的这几月里,不是还未府中省了一笔银子呢。”
众人皆是面色一变,坐在老夫人身旁的陆瑾梅面色骤然一白,她小心翼翼的瞟了眼一旁的老夫人。
“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陆长风颤声开口。
大夫人贪墨府中银产之事,乃是大大的家丑,老夫人早已勒令府中人不得泄露此事,自家人解决。
陆瑾瑜离家数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母亲做错事,最亏心是自然是身为子女的陆长风与陆瑾梅了。
本以为事情已经渐渐过去,府中也逐渐走上正轨,没想到陆瑾瑜又将这件事的伤疤揭了起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陆瑾瑜轻笑一声,转了转手中佛珠,啧了声:“诸位莫非忘了,东厂是做什么的?”
陆长风本还想反驳,东厂与你有什么关系。
但转念一想,五娘不正是他们送到那位九千岁身边的吗。
“督主大人忧心我在襄都过得烦闷,便日日与我讲笑话,大伯母这桩乐事,可是逗得侄女我笑了一声呢。”陆瑾瑜笑着看向陆瑾梅:“三姐姐,你母亲犯下如此弥天大祸,可如何是好啊。”
“定是祖母念着大伯母患病,这才未多加责难,可你是大伯母的女儿,若是有孝心,合该替大伯母负荆请罪,背着荆棘在祠堂跪上个三天三夜,你说是也不是?”陆瑾瑜声音轻快,语气与方才陆瑾梅说的大差不差。
陆敬梅面色发白,气得手指发颤:“你,你胡言乱语!母亲,母亲她......我...”
“此事我做主,已然过了,淑惠受罚之事容后再议,而今要说的,是你的事。”老夫人气的咬牙:“不论你今日认或是不认,你害陆府丢尽颜面是真,我今日必定罚你,来人!”
“母亲!子玉年幼,若是要罚,儿子原替她受罚!”陆敬文赶忙开口。
门外拥进来三四个仆妇,便要去押陆瑾瑜,却被一旁早已等候多时闪身进来的芸娘拔剑挡在前面。
旁的不可怕,可怕的是芸娘那剑尖上还滴着血,这才是最唬人的。
“五娘子是我东厂的人,督主作保,谁敢动她?”
芸娘沉声开口,督主作保四字便镇的在场所有人心头一跳。
从前只听说有督主出面必杀谁的,没见过督主作保要保人的。
那几个仆妇自然也听说过九千岁的名号,加之在场众人都知道陆瑾瑜与九千岁的关系,便都犹疑着愣在原地。